(還珠+梅花)斗凰 禮前兵

作者 ︰ 葛葛石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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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高蘭籍所說,這幾日天氣陰,外頭並非有多好瞧。

半個時辰下來,綏敏已在御花園里繞了一會兒,看著方興的草木,實在難以有什麼感覺。風還有些涼,容嬤嬤替她裹好了風擋,嘴里不住抱怨︰「主子身子還沒好,非要來吹什麼風呢!」

綏敏听她說話心里便暖和,溫聲笑道︰「嬤嬤,要是總在房間里不見風,更要生病來著。」

烏丹手里捧了一只白玉蘭花插,春風乍到,海棠已開,她做戲做了十分,已挑了一枝西府海棠插在瓶里,聞言也面露擔心︰「主子可放心麼?」

此處皆是草木,不好藏人,烏丹才敢開口。容嬤嬤知道她說的是宓容,也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綏敏卻拍拍她的手,聲音幾不可聞︰「若是不放心,便要下殺心。」

聲音雖小,卻帶著寒氣。容嬤嬤是唯綏敏是從的,見她胸有成竹便安心做事,烏丹卻心細,只覺得主子醒來老謀深算,說話做事不分真假,隱隱猜到有些變故,不敢再想,只效忠主子為先。

又走了一會兒,她們一行剛過拐角,就看到前面不遠處走來一串子人。為首的那個蔥綠旗袍,行動裊娜,正是高蘭籍。綏敏臉上一肅,轉身便想走,誰知走了才一步,又似想起什麼,這才回身端直地遠遠見了個禮。

高蘭籍走近前,笑靨淺淺,婉柔無雙︰「原來是嫻妹妹。」瞥一眼烏丹手里的海棠,贊了一句,「妹妹好雅興。」

綏敏白著一張臉,口氣淡淡的︰「貴妃謬贊,妾身不通風雅,難比貴妃萬一。」

高蘭籍正伸手賞那枝海棠,聞言側頭瞧她,沉黑的眸子如含薄光︰「姐姐瞧妹妹一病,倒像是變了許多。」

綏敏愈發冷淡︰「這也全仰賴貴妃恩澤。」

高蘭籍嗤嗤一笑,放開手︰「話是沒錯。」

這話好生不客氣,容嬤嬤臉色一變,已顯得有些怒意。高蘭籍卻視綏敏難看的臉色而不見,漫手指一指不遠處浮碧亭︰「喲,正巧到了休息的地方,妹妹,姐姐好久沒見著你的面,正覺得想得慌,妹妹可否陪姐姐盡個興?」

綏敏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妾身怎敢不讓貴妃盡興?」

兩邊的宮女都是互看一眼,略示威嚇。兩邊的主子已走上石橋,往浮碧亭里坐下。四周皆是水,荷葉卻沒長出多少,綏敏撢眼瞧了瞧,便道︰「這荷葉還沒生出來,光禿禿的,妾身倒不知道好看在哪里,果真是沒有貴妃眼光獨到。」

貴妃也不惱,看一眼綠川江葉︰「好沒眼力見兒,你們嫻主子還病著,也不弄些炭火來?」

江葉立刻福身︰「奴才命人送些炭火茶水。」又看一眼烏丹,笑吟吟地,「烏丹姐姐可要一塊兒去麼?」

烏丹先看一眼綏敏,見她沒有開口,就福了一福︰「主子,那奴才一道去了。」

綠川則扯扯容嬤嬤,各自站得遠些。

綏敏看在眼里,難免臉色有異。高蘭籍則先開了口,指那荷花池道︰「嫻妹妹說的很是,這荷葉光禿禿的,自然不好看,待到今後蓮蓬遍生,最是福氣。」

蓮子喻多子,綏敏怎會不懂,冷哼道︰「貴妃姐姐吉言,妾身卻沒這個福氣。」

高蘭籍見她直言,也笑道︰「福氣是自身修來的。若是修了善果,他人亦會給福氣。」

綏敏不耐地站起身來︰「貴妃打的機鋒,妾身是半點不懂。妾身自知福分淺薄,也不想奢求,只想守著安安靜靜的日子過下去便罷了。貴妃福氣深厚,不必替妾身擔憂。」

高蘭籍見她站起,卻似見一張棋局橫鋪眼前,一句話一落子,手癢難捱,反有挑戰的興味︰「妹妹不奢求福分倒是未必罷,要知道在這宮中,有個養女,大小也是福分。」

听到養女二字,綏敏兀自一頓︰「貴妃說什麼?」

高蘭籍挑眉訝然︰「妹妹沒听清麼?妹妹若修了善果,自會有福氣,有個養女,理所應當罷?」

綏敏臉上便露出沉吟來,忽而一笑︰「貴妃不必用話來試妾身,妾身是想要個養女膝下承歡,這不是丟臉的話,可若要沒這個福分,也就罷了,妾身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

「妹妹不願仰賴他人,姐姐也就不多言。」高蘭籍淺笑,望著那池水,「姐姐知道妹妹還盼著皇後娘娘施一恩澤,姐姐也知道妹妹並不愛生事,可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妹妹美玉無瑕,不可與頑石相較,即便願意歸于死寂,也怕樹欲靜而風不止,姐姐生怕妹妹不得安寧。」

「貴妃如有三分關懷,妾身也不會不得安寧。」說到此處,綏敏已臉色泛青,怒視著高蘭籍。

高蘭籍卻不理,只慢慢回頭,望著她。眸里含笑,不怒自威。

綏敏只停頓片刻,眸里又添惱怒︰「難不成你想說不是你?」

「自然有我,卻不全是我。」高蘭籍淺淺一笑,別開眼去,知道此人行事磊落,弄些花言巧語反而不信,因此話語間全是誠懇,「原先都是側福晉,還有些可爭,如今你論聖寵、論位分皆不及我,又有什麼好針對。」

「積怨至深,自會針對。」綏敏被戳到痛處,已滿是怒色,根本不買她賬。

「一動不如一靜,何況你又有什麼好讓我費力。」高蘭籍這話說得極奚落,諷笑一下,便壓低了聲,「我倒巴不得你得寵,滿妃與滿妃爭,子嗣與子嗣爭,我只消自自在在,做皇上心里的人,便也輕松快意。」

綏敏先是一怔,隨即勃然大怒︰「你在離間我和皇後!」

高蘭籍似有喜意︰「你倒也不笨麼。」

「你!你好大膽!」綏敏嘴唇直顫,「莫要覺得你神鬼不知,皇後有祖宗家法,你又有什麼。你便是讓皇上廢了我又如何,我絕不會不听你的!」

「你听不听我又如何?你有什麼好處,值得我去討好來?不過是你日日針對,我覺得煩罷了。」去了那些姐姐妹妹,高蘭籍說話似乎也扯破了臉,說的極為隨意,「我不過是想和你化干戈為玉帛,後宮爭斗,反傷了和氣,也省得你丟臉面。」

「不勞掛心!此事自有皇上和皇後做主!」綏敏的話里已是不耐。

「我想著也是,我這次來,不過想和你打個賭,不想背這陳年的黑鍋。」高蘭籍玩著手里的帕子,漫不經心道,「蘭馨格格本該落在你手里,你卻偏要去討,事上添事,本是笨著,落在不同人嘴里,又是不同,怕是皇上從長里出來,錯是你的,蘭馨格格卻不是你的,從慈寧宮出來,錯還是你的,蘭馨格格倒也是你的,從儲秀宮里出來,錯不是你的,蘭馨格格仍是你的。」

頓一頓,朝綏敏輕笑︰「信不信?」

綏敏一張臉臉色千變,終是一甩袖子,轉身走了。容嬤嬤在外頭听得不真切,只听到她幾句叱喝,已覺得不妙,連忙扶著她回去。綠川湊近來,滿臉憂色︰「主子,這麼和她撕破臉……」

「撕破臉?」高蘭籍睞她一眼,搖頭,「這人眼里,巧言令色鮮矣仁,若直爽明快,她倒喜歡。若不得她脾氣,就算施了恩,她也不過報以一恩罷了。且說破了利害,也讓她清楚清楚本宮可沒什麼要求著她的,先抑後揚,恩情才能重到十分。」

高蘭籍能放心大膽的說,自不怕她回去生事。高家出身包衣,還有嘉妃和她一路,傅恆空有個管領大臣位又如何?今天下午的事,有多少能傳到富察青和那里,高蘭籍有數的很。想要一點風聲不透也不是不可能,何況她還想透風聲給長呢。

綠川見她輕慢,仍覺得不安︰「承乾宮可是有長的人的。」

「本宮還怕她回去不發火。」高蘭籍冷哼一聲,站起身來。若是富察青和知道自己把主意打到綏敏身上,怕是更忌憚她罷?富察青和決計想不到自己竟想把綏敏收在手里,頂多只以為她挑撥離間,坐山觀斗,以富察青和的脾氣,怕是要早早打落塵埃才是,那她更可乘虛而入,有什麼相干。

她料的不錯。綏敏回去便發了一通脾氣,雖發的隱隱綽綽,還是有兩句落在小南子耳里。

什麼「儲秀宮那個欺人太甚」、「養女是朝事,又和她一個包衣何干」,幾句下來,小南子料想事情不尋常,便報到了長。

孫德祿已將嫻妃御花園偶遇慧貴妃之事報了,富察青和正思量著,就听小南子的消息。魏宓容眼珠子一轉,心中忍不住贊,這戲,若不是兩人已商量了,還真道是她還是個蠢的。

面上猶是安靜模樣。富察青和沉吟片刻,忽而轉頭︰「宓容,你怎麼看。」

魏宓容臉上一怔,惶惶跪下︰「主子……」

段寧見她膽小,連忙拉她起來︰「主子已有打算,只是想考較你罷了,怎麼膽子這樣小?」

魏宓容一听,臉上略微露出喜色來,只是不敢很露,連忙掩了︰「主子,奴才想著,慧貴妃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嫻妃總是記恨她,婦德不佳,不能養育小格格。」

富察青和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可是那一句「心尖兒上的人」,便覺得心內有刀子戳了兩下。段寧一捏魏宓容,魏宓容才恍惚察覺,又驚出一身冷汗,再次跪了。

富察青和冷冷瞧著她︰「腦子是聰明,只是還女敕些。」

魏宓容不住磕頭︰「還望娘娘恕罪。」

富察青和便哼一聲,喝一口茶順順氣。心里卻還是放心的,如是魏宓容總是一錯不犯,她反而覺得這人太難把握。只是看來她謹慎是謹慎,曉得萬言不如一默,卻也因為這樣,才有些不全之處掩了,而非太深的緣故。

魏宓容只在地上磕頭,越發顯得膽怯。

「罷了,起來吧。」富察青和剛叫了起,就听外頭通報︰「啟稟主子,高公公來了,說是皇上一會兒便到。」

富察青和臉露喜色︰「還不請公公進來?」

小宮女又道︰「公公都走了,只是傳個話罷了,還要去慈寧宮送些東西。」

富察青和立刻起身︰「好了,別磕了,不過提醒你一句,日後小心罷。」

魏宓容這才起身,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低聲道︰「是。」

富察青和也就揭過,心下算了算時間。今日慈寧宮閉門念佛,即便是皇上也不好打擾,可明日呢,若是今日不定,恐怕明日,蘭馨就要落到承乾宮去。

閉了閉眼,心里略想了想,富察青和露出個笑,高蘭籍,你要坐山觀虎斗,本宮就順水推舟,由你生事,錯便不是本宮的。反正這蘭馨,本宮正想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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