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眯起眸看著夜幕下的一諾,如果當年他不顧一切的將她帶離易州,如果畢業後他們沒有留在這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打拼,或許如今的一諾就不會有這麼多痛苦.
如果他那樣做了,或許,一諾早已是他的新娘,自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心碎。
一諾抬頭看著雷恩,再次將西裝從肩上拿下,丟在他懷里,「如果心都涼了,還會怕冷嗎?」
是的,她畏寒,可是此刻被大雨淋成落湯雞一般,她卻並沒有覺得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忍受的,永遠不是寒冷或者饑餓或者別的什麼。
所不能忍受的只是你愛他他卻不能像你愛他一樣的愛你,所不能忍受的是冷漠和不在乎刻。
這些她都從顧北辰那里切身的體會到了,原來愛情真的是這麼讓人絕望的東西,她起身,推開小院兒的房門,走了進去。
雷恩亦跟了進去,打開廳里的醫藥箱,給她處理傷口,一諾漠然的坐著,眉目中沒有任何光彩。
「疼嗎?」不小心踫裂她的傷口,雷恩心痛的皺起眉,輕聲問她,她卻始終搖頭,一句話都沒有噱。
半晌,手邊的電話響了起來,一諾垂眸看看,是個陌生號碼,她按了接听鍵冷冷的開口,「喂。」
「呵,我是蔣凱麗……」電話那頭的蔣凱麗輕蔑一笑,聲音雖千嬌百媚,卻蘊含著無盡的攻擊性。
「對不起蔣小姐,我想我沒什麼好跟你談的,再見。」一諾正要掛斷電話,卻被蔣凱麗打斷。
「夏一諾,不要以為今天舉辦了婚禮你就能成為顧夫人,這不可能。你說你賤不賤,許多年前你就明知道他愛的人是我,你還願意跟他結婚!你以為你這樣委曲求全,降低尊嚴的愛著他,他就會愛上你?我告訴你,你別作夢了!男人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下賤女人!活該你一輩子得不到他的愛!」無法想象,這樣惡毒的語言,是出自那張美麗的臉龐。
一諾擦擦臉上的淚水,「那你呢?你就那麼自信他還愛著你?」
對于蔣凱麗中傷的話語,一諾的態度卻只是冷淡的,如一杯涼透了的白開水一般,沒有一絲波瀾。
「當然!」蔣凱麗在衛生間門口,揚高下顎,自負的瞪著鏡中自己的影子。
「既然那麼愛,為什麼卻選擇和其他女人結婚了呢?既然那麼愛,為什麼最終選擇了家世背景,而不是……愛的死去活來的你呢?」
第一次,一諾用這麼直接的態度同一個人,一個情敵交談!
每一句,她說的都是事實!卻又似乎不是事實,往日里在談判桌上的那一套,在蔣凱麗面前她竟然絲毫施展不出來。
愛情是個綁手綁腳的東西,她唯一能用來保護自己的,就是像對方一樣刻薄,像對方一樣的咄咄逼人。
「你……」被一諾如此一問,蔣凱麗的臉色瞬間慘白一片,又很快的,恢復過來,不屑一聲輕笑,帶著幾分得意之色,「那是因為我先拒絕了他的求婚!你懂不懂?是我,選擇了我的夢想,而放棄了他!顧家何等強勢的背景,怎麼會需要跟你小小的夏家聯姻,你別做夢了!」
是嗎?
電話這邊的一諾提了提眉,淡笑不語。
她記得,曾經有個男人告訴過她,如果真愛,會愛她的一切,也包括,她的夢想!
一諾不打算再跟她繼續聊下去,「蔣小姐,我還有事,就不和你聊了,再見!」
「等等……」
「恩?」一諾秀眉輕斂,沒有掛斷電話,而蔣凱麗卻先掛斷了。
原來她竟是如此霸道的女子,掛個電話的權力,都要跟自己搶嗎?一諾無奈的笑笑,手臂上的疼痛,仿佛根本沒那麼重要。
手機鈴聲再度響起,卻是一條彩信,她打開來看,是一雙交握著的手,那兩只手很顯然是一男一女。
男人的手她認識,因為手腕上那閃亮的19顆深海珍珠,而被他握住的女子的手上,也有同樣的一串手鏈。
她忽然想起當日遠東慶功宴在東風會所踫到顧北辰,因她不小心扯斷了他的珍珠手串,他差點揚手打她。
今日的婚禮上,她當然也沒有錯過看他的手腕,就連交換戒指的時候,他手腕上都還帶著那珍珠手鏈。
淚水模糊了雙眼,一諾忽然笑出了聲音來,原來,他連結婚的時候,都帶著他心愛的女人。
雷恩從旁將她攬進懷里,聲音顫抖,「諾諾,你怎麼了,不要嚇我,你難過就哭吧,我一直都陪在你身邊。」
半掩的門外站著夏蒼峰和夏茗雪,本來抬起的腳又收了回去。
夏蒼峰在院子里站著徑自看著滿地被雨水打落的玫瑰花瓣,眼前忽然就浮起一張溫柔的笑臉來。
那是年輕時的谷雨,一諾與她很像很像,每當看到一諾,他總會想起那溫柔的女子,她柔情似水卻也倔強而不可一世。
她死在最年輕貌美的時候,死在他多年前的夢里,死成他此生都忘不了的傷。
夏茗雪透過窗看著房內相擁的兩人,溫柔的眸中也泛起了水霧,她上前扶住有些站不穩的夏蒼峰,「爸爸,讓雷恩好好陪陪四姐吧。」
夏蒼峰點點頭,與茗雪一起走出了大門。
——
瓊雲大酒店,賓客席上,顧北辰一桌挨著一桌的敬酒,蔣凱麗便在他身前幫他擋酒。
來赴宴的賓客,有哪一個不想趁著這次機會好好的灌一灌顧北辰,蔣凱麗跟著也喝了不少,走路有些不穩。
常務助理岳杰打電話來,顧北辰接過便問,「找到一諾了嗎?」
電話那頭是轟隆的雷聲和嘩嘩雨聲,岳杰緊張的道,「在路邊發現了一諾小姐的車,撞在護欄上了,車內有血跡,四小姐人不見了。」
顧北辰听這話,手中的酒杯 當墜地,腦中忽然一片空白。
慌亂中,他撥通了雷恩的電話,「夏一諾和你在一起嗎?讓她听電話。」
顧北辰再沒說什麼,電話里是死亡一樣的沉寂,這一刻他真的有些害怕,他怕听到雷恩說一諾不在他身邊,怕听到雷恩說一諾傷的很重,更怕听到別的什麼更不好的消息。
雷恩思慮片刻,還是將電話遞給了一諾,「諾諾,北辰的電話。」一諾將電話拿在手中一句話都沒說,良久,那邊傳來顧北辰暴怒的聲音,「夏一諾,半小時之內,給我回來,否則遠東的爛攤子你自己收拾吧。」.
「顧北辰,你欺人太甚。」一諾想與他爭論,卻絲毫都沒有力氣提高聲音說話,在氣勢上已經輸了他一大截。
呵,真好,她結婚這個夜晚,她的情敵和男人同時打電話來威脅她,她真是三生有幸。
「就是要欺負你。」顧北辰憤怒的眸中血紅之色上涌,亦開始口不擇言起來。
一諾憤怒的將電話摔在地上,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摔掉的是雷恩的電話。
「對不起。」她從沙發上起身,道歉。
雷恩雙眉緊皺,「沒事,只要你開心,想摔多少都行。」
一諾局促的扯扯手臂上裹好的傷,「送我回去吧。」
雷恩錯愕的抬頭對上她清澈的黑眸,良久,卻仍是點了點頭,「好。」
對于她的要求,他向來是不會拒絕的,也絕對不會拒絕。
他想是他寵壞了眼前的小女人,所以她才成了別人的新娘。
——
瓊雲大酒店,掛掉電話之後顧北辰便一個人在休息室坐著抽煙,蔣凱麗靠在門口頭暈的厲害。
看顧北辰雙眉緊鎖的模樣,她忽然發現面前這個男人,似乎不是從前深愛她的那個男人了。
他仍舊跋扈霸道不可一世,可在她面前,他開始有了心事,開始有了永遠不會說出來的東西。
她記得,往日里顧北辰是很少抽煙的,而這一小會兒,手邊的煙蒂卻將煙灰缸堆滿了。
「北辰,你以前不喜歡抽煙。」她上前奪過他手中的香煙按滅在煙灰缸里。
顧北辰順手又抽出一支煙點燃,抽了一口,吐出一串煙圈後,他靠在沙發上長嘆一聲,「現在喜歡了。」
蔣凱麗眸光一黯,在沙發上他身旁的位置坐下來,「北辰,以前你不喜歡夏一諾的!」她說的十分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