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凱麗放下來,顧北辰轉身,大踏步往外跑去,蔣凱麗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大聲喊道,「顧北辰,這次你走了我會讓你後悔的。」.
他腳步在門口頓了一頓,仍舊沒有回頭,抬起腳沖進了大雨里。
身後,蔣凱麗失望的蹲在地上,涕淚橫流。
黑色帕加尼在大雨中飛馳,不到半小時便到了第三人民醫院。
顧北辰飛跑而入,在走廊上抓住一個護士便心急火燎的問道,「人民中路的病人呢!刻」
護士抬頭疑惑道,「人民中路的哪個病人?」
「車禍那個,綠裙卷發!」抓住護士肩膀的手不可抑制的顫抖,顧北辰高聲道。
護士同情的看了顧北辰一眼,這才溫柔的道,「她在三樓的搶救室,你快去吧,上樓左轉第一間。噱」
來不及道謝,更來不及等電梯,顧北辰推開護士一路狂奔上了三樓。
手術室的燈還在亮著,他極目往里面望去卻什麼都看不到,只是走廊里地上掉落的項鏈,卻不容他忽視。
那是在倫敦時,一諾在一個地攤上淘到的,他當時還笑她不識貨,她卻只是無所謂的對他笑笑,說蘿卜白菜各有所愛,貴重並不見得適合自己,自己喜歡最重要。就像……就像婚姻一樣。
她沒有權力選擇自己的婚姻,選擇一個項鏈的權力,總還是有的。
將項鏈撿起來放在手心看了良久,顧北辰終于崩潰的大吼,一甩手將項鏈丟的老遠,「夏一諾,你沒有選擇的權力,永遠沒有。沒有我的允許,你別想死!」
不過一會兒蔣英也趕來了,見顧北辰在走廊里不停走來走去的模樣,她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從停車場跑來的時候,顧北辰身上早被雨水淋的濕透,臉上的水來不及擦,頭發也一綹一綹的搭在額前。
蔣英拉著他坐在走廊里的凳子上,「北辰,別擔心,諾諾一定會沒事兒的,一定會沒事兒的。」
她這樣安慰著顧北辰,也是在安慰著自己。
顧北辰忽然雙腿酸軟無力,頹然的跪倒在蔣英面前,那曾經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臉上,早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蔣英見他這般模樣,眸中的淚水終于再也忍不住墜落了下來,緊緊握住顧北辰的手她哽咽道,「北辰,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媽早就跟你說對諾諾好一點對諾諾好一點,你偏不听。」
顧北辰擰眉,冷峻的眼眸里藏進一抹暗黑的絕望。許久,他雙拳緊握,緩緩抬起頭,「媽,一諾會好的,是嗎?」
蔣英沒有回答他,只是眸中的淚水落在他額上,熱熱的,灼的人心很痛很痛。
手術做了八個小時,晚上七點半,醫生護士們終于從手術室里出來,顧北辰第一時間瘋狂的上前拉住走在前面的醫生的衣領,「醫生,病人怎麼樣了?」
已是中年的醫生搖搖頭嘆了口氣,「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靠在牆上的蔣英頹然的從牆壁上滑落在地,昏了過去。
顧北辰不可置信的怔在原地,再也挪不動步子,直到護士推著小車從里面走出來,那具身體已經被白色的尸布蓋住,無聲無息,一步一步的遠離。
他三兩步沖上去,卻正與對面沖過來的幾人撞個正著,一對老年男女淚眼模糊的大叫著‘女兒’。
顧北辰一怔,這才顫抖著雙手將手伸到白色的尸布前面,閉上眼楮,手腕微一帶力將布掀開。
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到底有多卑鄙、有多邪惡,當看到尸體不是夏一諾的時候,他心里幾乎釋然的要跳起來,可是死者家屬還在,他知道自己應該對死者和保持最起碼的尊重,所以強忍住心內的悸動,躬身對眾人一禮,轉過身去。
大步跑向蔣英,將她從地上扶起,顧北辰喜極而泣,「媽,不是諾諾,不是諾諾!」
薄削的嘴唇顫抖的幾乎說不清楚這句話,蔣英虛弱的睜開眼看著他,她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模樣的顧北辰。他臉上閃爍著各種表情,心痛、失而復得的釋然、狂喜和無法抑制的激動。
不動聲色如顧北辰,何時這般釋放過自己的情緒,蔣英方才悲極,這會兒又喜極,終于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
雷恩的實驗基地,一諾洗了澡,換了身干淨的衣服在長廊上靠著看窗外的大雨。
從背後看她此刻的模樣,似乎融進了這無邊的雨夜,她一個人怔怔的站在那里,站成一副寂寞雕塑,動也不動。
雷恩上前在她肩上搭了個厚披肩,「你身體本就不好,又淋了雨,要保重自己。懷著孩子這樣的天就不知道躲躲雨嗎?」
一諾抬眸有些閃躲的看看雷恩,廊上燈光將她的臉色照的更加慘白「對不起,我只是想挽救那個女人的生命。」下意識的將手攏在頸上,她赫然發現項鏈不見了。
唇角一抹苦笑,呵,有些東西再喜歡也不是自己的,就像那個象征著幸福的四葉草項鏈,很便宜。
在倫敦街頭淘的地攤貨,只要十英鎊,可是十英鎊的東西,她都要不起。
雷恩垂眸揉了揉她的頭發,並沒有告訴她那個女人一定會死的殘忍事實。120趕到時那女人頭部已經大量出血,他簡單檢查過,不出今晚,那女人必死無疑。
「你總是這麼善良。」雷恩亦是苦笑。
一諾攏攏披肩,看著窗外淒迷的夜色,良久才長嘆一聲,輕聲道,「時候不早了,雷恩你送我回家吧!」
「顧家?」雷恩挑眉。
一諾垂眸,藏起無邊心事,「夏家!」
雷恩遲疑了一會兒,點頭將她抱在懷里,起身往外走去。
一諾在他懷里有些別扭,那里的溫暖,有多久沒靠近了,現下真的不習慣。
「雷恩,我可以走的。」手揪著他胸前的紐扣,一諾支支吾吾的道。
雷恩勾起唇角,臉上掛著一抹一閃而逝的苦澀,「怎麼,嫌棄我?」
一諾再沒出聲,被雷恩抱著進了白色布加迪。一路上雷恩都一言不發,一諾回夏家將面臨怎樣的狂風暴雨,他再清楚不過。
到夏家門口時,雷恩陪著一諾從車內下來,一諾回頭看他一眼,低眉道,「夜風冷,你回去吧,不用陪我了!」雷恩拉住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微笑著道,「我知道你害怕,讓我陪著你。」.
一諾眼眶一熱,「謝謝你時至今日都沒有嫌棄過我雷恩,你是除了我媽媽意外對我最好的人。」
「什麼傻話!」雷恩拍拍她的肩膀笑的一臉溫柔。一諾擦擦眼淚,亦回他一笑,拉著他的手進了夏家大宅。
晚飯剛畢,今日大雨,夏家聚的很齊。結婚之後再沒回過這里,今日回來,竟恍如隔世了。
見一諾與雷恩一起進門,白珊扯起唇角冷冷的開口,「正好找你有事兒,你這就來了!」
「媽!」夏一言抬眉,欲打斷白珊的話。
一諾拉著雷恩上前坐在沙發上,正正對上白珊要吃人的視線,「說吧,找我什麼事兒,我很累,說完我去休息。」
「听說你前些天到wolf上任了?那還霸著遠東做什麼!」一把將幾張紙甩在一諾懷里,「簽了吧,別累著你肚子里那寶貝疙瘩,我們夏家可吃罪不起。」
他們夏家!一諾勾唇,好像這個家是她的,她才是夏家的主宰一樣。
一諾將那幾張紙拿起來一看,原是讓她自願轉讓遠東股權的協議書,嘲諷一笑,她將協議書甩在桌上,「憑什麼?」
她夏一諾的命運,還輪不到白珊來掌控。
白珊臉色被氣得通紅,「夏一諾,你怎麼這麼貪得無厭,吃著碗里的還望著鍋里的。顧家的錢夠你幾輩子花的了,你還惦記著遠東做什麼!」抓起面前裝滿水的杯子就要朝一諾丟過來,雷恩慌忙擋在一諾身前,一杯水從胸口到腳底澆了個透心涼。
他卻沒說什麼,仍舊紳士的看著白珊,朗聲道,「白阿姨,您這麼說就不對了,多年來,一諾和一言共同打理遠東,一諾對遠東的貢獻,大家是看在眼里的。雖然現今一諾是wolf國際執行副總,您也沒有理由要霸佔她的股權。」
夏一言從沙發上抬頭,瞥了白珊一眼,隨即又看向雷恩,輕聲道,「雷恩說的沒錯,遠東是諾諾這六年來的全部心血,媽你不能這樣做!」
白珊見自己的兒子都指責其自己來,便激動的站起身,上前指著雷恩道,「你小子這會兒說的頭頭是道,這野種嫁進顧家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去搶親。」見雷恩垂眸,白珊又往前一步,「股權到底要如何處置,是我們的家事,就算是讓顧北辰來摻和,也輪不到你小子說三道四。」
當眾這般羞辱,堂堂鈞雷集團繼承人怎麼可能會再在這里待下去,雷恩轉身看著一諾淡淡道,「看來我確實不該來,對不起諾諾,我先走了。」
言畢大步走出夏家別墅,茗雪從沙發後跳上前來氣憤的看著白珊,「媽,你怎麼能這麼說雷恩哥呢!」
白珊白她一眼,「比你親哥喊的還親,整天就知道跟老娘作對,我怎麼生了你這個不孝的東西。」
茗雪不再理會她,一跺腳,從別墅里追了出去。
白珊瞟了眼桌上的協議道,「夏一諾,簽字吧。」
一諾起身嘲諷一笑,「夏夫人,您可真是土匪窩里出來的,強取豪奪樣樣不落,難怪當初能用盡卑鄙手段逼退我媽媽。」
夏蒼峰不悅的瞥了一諾一眼,一諾無所謂的起身往樓梯上走去。
在樓梯轉角處她停了下來,轉身冷笑著看向白珊,「可我不是我媽,你想把我趕出遠東,白日做夢。」
*
蔣英在第三人民醫院昏倒,顧北辰無法只得當即給她辦了住院手續,之後打電話給顧委員長讓他來陪侍。
在病房外給易小樓和白淑瑤打了電話,二人都說一諾沒有找過她們,顧北辰便驅車趕往夏宅。
他到夏家時見雷恩的車從大理石路上飛馳而去,接著是開車追出來的夏茗雪,直到進得客廳,那一場精彩絕倫的嘴仗也剛剛被他錯過。
錯愕的看著客廳里的諸人,他終于看向夏蒼峰,「爸,一諾呢!」
「剛上樓!」夏蒼峰起身就要迎他,還未及從沙發上站起身,顧北辰已三步並作兩步跑上了樓梯。
二樓一諾的臥房門口,他抬手要叩門卻沒叩下去,靠在牆上良久,他平復了一下失而復得的心情,皺起眉頭緩解了一下心尖兒上那一抹清晰到不容忽視的痛感,這才朗聲開口道,「夏一諾,我是顧北辰,你開門。」
房內沒有反應。
「夏一諾開門,我有話跟你說。」
房內依舊沒有反應。
良久,他四處看了看,見茗雪房間的門開著,便大步上前打開窗戶跳上了窗台,之後從茗雪的窗台跳上一諾的窗台,拉開窗戶一躍而入。
正靠在公主床上的一諾驚悸的要起身卻被顧北辰壓在大床上。
他身上還有午後淋過雨的味道,甚至沒來得及換衣服、洗頭發,冰涼的身體將她牢牢抱住,「還好你沒事,還好你沒事。」
暖黃色的燈光將她籠罩,這一刻,她是這麼真實的在他懷里,真實的讓他顫抖。
一諾皺眉,肩膀被他蒼勁的大手攬的生疼,拼命將他推開,翻身下了床。
她警惕的看著他,「顧北辰,我不是听你來訴衷情的,要訴衷情找你的蔣凱麗去,我沒那麼多時間陪你浪費,請你離開。」
顧北辰靠在窗台上,高大的身軀僵硬冰冷,他眯起黑眸將一諾鎖在自己的視線之內,「夏一諾,你還想怎麼樣!」
方才那場車禍已經夠驚心動魄了,他不想再承受再一次失去她的痛楚,更不想從她口中听到任何冰冷的話。
他只想把她抱在懷里,感知到她的溫度,她的心跳,她的發香。他要確切的知道她還好好的活著,好好的活在他的生命中。
方才翻窗而入時,一諾手中正握著一張泛黃的照片,端看的出神,此時照片已經掉落在地上。
顧北辰躬身將照片撿起來細看,才發現是一諾和谷雨的合影,僅此一張。年輕美麗的谷雨將小小的一諾緊緊抱在懷里,一諾靠在她肩上,笑的幸福無比。
看她那稚女敕的模樣,應該不過五六歲年紀。顧北辰抬頭,見她臉上有未干的淚痕,黑眸深處是一團淒迷的霧氣.
一諾看也不看他,上前一把將照片從他手中奪過,「別用你的髒手踫我媽媽的東西。」
繼而轉身走到梳妝台旁躬子從最後一層抽屜里拿出一個文件夾,抬手遞給顧北辰,「離婚吧!」
她早知道有此一日,所以結婚當日便準備好了離婚協議書,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這麼快這麼突然。
沒有任何多余的話語,離婚吧,冰冷而決絕。說完這句話,一諾眸中的淚亦不可抑制的滑落,砸的自己的心生疼。
倔強的睜大眼楮,將接踵而來的淚水盡數逼了回去,一諾從地上起身。
見顧北辰似乎沒反應過來她到底在說什麼,她驕傲的抬頭走到他身邊遞過文件夾,又重重的重復了一遍,「部長大人,我們離婚吧!請求你,我請求你放過我還不行嗎!」
顧北辰伸手接過離婚協議隨便翻看了幾眼,呵,不要他一分一毫的財產,和平分手,狗屁的和平分手。
三兩下將協議撕的粉碎一甩手從半空撒了下來,片片白紙從頭頂落下,有幾片甚至粘在頭發上,顧北辰怒視著一諾,「夏一諾,你想離婚,痴人說夢!」
一諾挑眉,轉身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毫不示弱的抬眉道,「那我們只有法庭見了!部長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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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兒開工,跑客戶去了,沒有碼字,對不住親們。謝謝親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