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要孩子?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討厭?有過嗎?或許確實討厭過他,但討厭稍縱即逝,愛才堅固永恆。他早為她豁出性命,生死面前,一切都不算什麼。
可她的倔強讓她不允許自己向他低頭,她的驕傲也容不得自己在他面前嬌柔脆弱,所以很多事情,她注定要自己承擔。
「南港,謝謝你救了我,可是,這並不足以成為我為你生孩子的籌碼!」一諾將他推開,開始收拾桌上厚厚的資料。
顧北辰黑眸凝視著地面,一言不發茆。
籌碼?原來在她眼里,他用生命擋住的那一槍,不過就是個籌碼而已。心尖兒上仿佛被誰刺了一刀,他默默垂下眸去。
大手淺握成拳,最後還是忍住了胸中暴怒,忽然想起他住院時她哭哭啼啼說過的那些話,「夏一諾,不是要陪我去雞鳴港吃鱸魚嗎?我這會兒正餓了!」
一諾皺眉,似乎是說過,那時候是以為他要死了,緊要關頭說的話哪能當真,他像尸體一樣躺在病床上不睜眼,她一句無心的話他倒是記的清楚蚊。
她只顧著整理桌上的資料,連頭都不抬一下,「沒看我忙著呢嗎!沒空!」
「這可怎麼辦才好?」他上前從後腰將她摟的結實,不懷好意的將唇湊在她頸上,「不然,吃你也行,這辦公室里,唯一能吃的,也就你了!」
一諾身子一顫,從他懷里縮了下去,顧北辰唇角的笑便愈發張揚跋扈了,他知道,這一招對她絕對有效。
「怎麼?顧夫人願意賞臉陪我用餐了嗎?」將她放開,他靠在辦公軟椅上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一諾將手上的東西啪的扔在桌上,踩著高跟鞋噠噠走向落地窗下的沙發抓起包來回身瞥向他,「走吧,你想餓死在這兒嗎?我可負不起責任!」
顧北辰一笑,從軟椅上前來大步上前將她撈進懷里,不走總裁專用電梯,他刻意就這麼曖昧的擁著她在公司高層辦公區轉悠了一圈,繞過長長的走廊,走公用電梯下去。
Wolf國際參天的辦公大樓下,來來往往的人流里,一諾一把將搭在自己肩上被冷風吹的冰涼的大手甩開,「秀恩愛給誰看!」
顧北辰也不生氣,上前躬身將她抱起徑直往車里走,「本就恩愛,何須作秀!」
一諾只得不再理他,車子不緊不慢的往雞鳴港進發。
雷家大宅里,茗雪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眼楮有些微浮腫。
雷恩一人靠在客廳沙發上看醫學雜志,她穿著睡衣從樓上下來,頭發也沒梳。
梁巧音從去鈞雷集團的路上折回來時見到的正是這一幕,忙上前拉住茗雪的手,她面上掛著如慈母般的笑,「雪兒醒了,怎麼不多睡會兒,餓了嗎?雷恩,去把保鮮櫃里的東西拿出來。」
雷恩似乎沒听到,一心專注著看雜志,梁巧音連一絲皺紋也找不到的臉上漾起怒氣,「雷恩!」
茗雪忙拉住梁巧音的手,「媽,我自己來就行了,不用麻煩雷恩哥。」
他什麼時候能夠像在意她四姐那樣在意她,是不能期待的吧,既然不能期待,既然是自己選了這條路,所有苦,當然也得由自己咽下去。
梁巧音明顯不高興了,正要上前奪過雷恩手中的書,雷恩卻早已站起身,將書放在桌上,他上下將茗雪打量了一遍,眉頭一皺,「去換身衣服吧,穿暖點兒,帶你去雞鳴港吃鱸魚,對你身體好。」
梁巧音方才還陰雲密布的臉上這才雲開霧散,朝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茗雪笑著道,「快去換衣服呀雪兒,去!」
茗雪看了眼雷恩,一低頭藏住眸中的淚,小跑著上樓去。
身後是她曾期待過千遍萬遍的溫雅嗓音,「跑那麼快做什麼,小心點兒,我在樓下等著你。」
雞鳴港風有些大,由于是冬天,能撈到新鮮的鱸魚本就不易,且江面上也有些微薄霧,所以來這里的人並不多。
一艘專門供應各種海食的客船上,顧北辰拉著一諾在甲板上一個奢華小包廂里坐下,窗外是一望無際的江水,窗內是慢慢沸起的水。
鱸魚羹已經差不多好了,各色海菜也在小碗碟了放了一桌,顧北辰似乎根本沒有要吃的意思。
一諾從對面伸出腿踢了踢他,「喂,再不吃冷了!」
顧北辰卻從桌下纏住了她的腿,「顧夫人,這是挑-逗你知道嗎?」
一諾臉色一黑將他踢開,「挑-豆是嗎?吶,多吃點!」將桌上滿碟的挑豆都推到他面前,一諾抓過湯勺為他盛了滿滿一碗鱸魚羹。
顧北辰暗暗低頭,皺起了眉,鱸魚這東西,他素來不愛吃,之所以跟她說起自己愛吃鱸魚,還是她懷著孕的那會兒,醫生交代說多吃鱸魚對胎兒好對母體也好。
他想讓她多吃,所以才編了那個謊言,說自己愛吃,未想她卻當真了。
端起冒著熱氣的羹湯,昨夜餓了一夜,亦沒少受凍,今早也沒吃飯,就當是補充能量了吧。眉頭一皺顧北辰咬牙將一碗鱸魚羹喝了下去。
江面上浮著些寒氣,一諾抬眉望去卻見夏家的私人游輪也在江心,拉開窗,一股寒氣轟然灌入,一諾對著離他們不遠的船揮手,「哥,哥看這里!」
夏一言回頭便見一諾在對他揮手,叫駕駛員調了方向瞬間駛了過來。
上船之後她才發現雷恩、茗雪也在,淑瑤也在。
夏一言接住她手中提著的包,一諾上前拉住淑瑤的手看了看她的腿,「天這麼冷,還疼嗎?」
白淑瑤回她溫柔一笑,搖了搖頭,「早就不疼了,冬天傷好的慢,再過些日子就復原了,沒什麼大礙,別擔心。」
一諾點點頭,「是為了我才弄成這樣的,本該多關心的,可最近事多,都把你疏忽了,書瑤你怪我嗎?」
白淑瑤又是搖了搖頭,揚眉看了看夏一言,「你欠我的關心,你哥都替你補上了!」
一諾這才笑開了來,「看來好事將近啊,淑瑤!」復又看向夏一言的方向,「你說是不是啊,哥!」
夏一言回過身來倚著欄桿對二人笑著,笑容里有些無奈,「我早就想了啊,這不是在等淑瑤點頭嗎!」夏一言又看了看一諾身後芝蘭玉樹般臨風而立的顧北辰,「妹妹都成家立業半年了,我這當哥哥的,是腳步慢了些。」
顧北辰面對著江面,听夏一言說這話唇角微微一勾,回身溫柔瞥了一眼身側的夏一諾,沒說什麼話。
一諾沖夏一言眨眨眼,「怎麼就是等淑瑤點頭了,看來你攻勢不夠強烈追女孩不給力啊哥!」
夏一言濃眉一皺,「怎麼跟你哥說話呢!」
那廂香炭爐上似乎煮著一鍋羹湯,茗雪在旁邊守著,一諾想了想還是放開白淑瑤的手,上前幫夏茗雪看火。
「姐,你也來了。」他們未上船時,遠遠看著茗雪臉上似乎還有笑意,這會兒笑雖笑著,卻不如初時那麼誠懇了。
想來也是,雷恩對她好的那些舊事,在夏家人的記憶里恐怕永遠都無法被抹去,何況她現如今是雷恩的妻子,又豈能釋然。
見她手肘上有絲紅腫,似乎是跌傷,一諾忙拉過來問她,「這是怎麼弄的,懷著孩子也不知道小心點兒嗎!」
夏茗雪小臉兒一哭喪,只知道小聲的說著,「對不起!」
「好了,這風冷,你去小艙里待著吧,等會兒好了我給你送去。」一諾推著她往小艙而去。
如舊是鱸魚羹,不過掀開砂鍋蓋時一諾聞到了些淺淡的中藥香,想必是雷恩加進去給茗雪保胎的。
在綠色水晶碗里裝了一碗,本打算送進小艙給茗雪的,想了想,她抬步走向倚著欄桿的雷恩,將手中的碗遞出去,她抬眉看他,「這是你用了心思的,該你自己給雪兒。」
透明小艙里茗雪見一諾讓雷恩親自給她送餐,眼前一熱,她悄悄背過身去抬手拭了拭淚。
昨日是跟著雷恩去了中心醫院的,見他那麼緊張一諾,她心里不是不難過,本想去辛醫師那里問問情況的,奈何怕跟丟了雷恩,所以便急匆匆從醫院追了出來。
後來見一諾和雷恩雙雙驅車去了陽山別墅,她心里更是針扎一樣的痛。直在外面的小徑上來來回回的走了很久很久,卻始終沒勇氣上前去敲門。
她怕看到不該看的,因為房里的兩人,一個是她丈夫,一個是她的親姐姐。
後來,一諾披著雷恩的冬衣出來踏雪,她遠遠躲在拐角處看著兩人邊走邊有說有笑,心里是一片沉痛的晦暗。
直到顧北辰怒氣沖沖的趕來將一諾接走,她听到一諾叫雷恩回家陪她,心里有一瞬間的溫暖,但卻更加痛。
原來連連守在她身邊,都是她四姐開口幫她要的恩典,擦擦眼淚,她轉身離去趕在雷恩之前悄悄回了家。
那時已是深夜,門口雪滑,她不小心摔了一跤,為護住小月復,才傷了手腕。
思及此,她抬眉望著甲板上的雷恩,見他抿了抿唇接過一諾手中的藥膳,轉身要往小艙走。茗雪忙將目光投向別處,不再看他們。
一諾背對著往小艙走的雷恩,又說了一句,「雪兒右手腕傷了,似乎傷的不輕。」言外之意,這羹湯,你得親自喂她。
雷恩雙眸一暗,知曉一諾心意,點了點頭。她不過是在為他和茗雪制造機會,可這樣的機會,讓他好生痛心。
風似乎愈發大了起來,顧北辰不知道一諾與雷恩在說些什麼,不過看手中的羹湯,便知道不過是在論及茗雪的事情。
雷恩走後,他大步上前去將自己身上的黑色羊毛大衣搭在一諾肩上,「風冷,別凍著了。」
一諾點頭笑笑,見白淑瑤在夏一言身側站著,兩人有說有笑,小艙內茗雪要自己吃雷恩卻堅持喂她,而她則被顧北辰擁在懷里,似乎,這樣算得上是完美了。
可這樣的完美里,總有些什麼東西,讓她覺得是缺憾的,到底是什麼,她又說不上來。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一諾慌忙摟緊了顧北辰的腰,怎麼辦,昨天的短暫性失明足足持續了一個小時,今天呢?
夏一言和白淑瑤似乎還在說著什麼,顧北辰擁著一諾向兩人走去,一諾什麼也看不見只緊緊抓住他的衣服,隨著他的腳步往前走去。
「島上大片的梅花,開的極美極美!」走近時,一諾只听到白淑瑤這句話。
「說什麼呢!」一諾忐忑的扶著欄桿讓自己面對著江面,不看身邊的任何人。
夏一言微笑著回頭接道,「淑瑤說寒梅島梅花開的好。」
一諾提心吊膽的笑著,裝作遠眺寒梅島的樣子,「是啊,確實開的很美呢,在這兒都能聞到香味兒了!」
此話一出,白淑瑤、顧北辰、夏一言三個人都愣在當場。
雞鳴港往江心的寒梅島上確實栽滿了梅樹,年年冬日冷香十里,這是易州人都知道的事情。
眼看著就要過年,今年也下了兩場不大不小的雪,島上的梅花現在還沒開。
他與白淑瑤方才說的是,往年的這個時候,梅花早就開的很美很燦爛了。
三人面面相覷,只夏一諾還什麼情況都不知道,仍舊裝模作樣的對著寒梅島的方向‘遠眺’。
顧北辰一臉驚愕,忙伸手將一諾拉回自己懷里,深黑的眸緊緊鎖住她被動的紅紅的笑臉,眉頭皺的死緊。
他顫抖著伸出大手在她眼前揮了揮,這才發現她的眼神一片灰暗,根本沒有任何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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