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諾和雷恩到谷家大宅時谷建勛正在修剪花枝,蒼翠的枝葉被一點點修剪掉,地上落了一層綠色。
抬頭時正見一諾含淚往這兒走,放下手里的剪刀起身迎上一諾給她一個堅實的擁抱。
雷恩沒說什麼話,只是點點頭就從此間退去,老爺子惋惜的看著雷恩的背影,心中五味陳雜,如果當初沒有和顧北辰的生死糾葛,一諾就不會有這麼多坎坷和痛苦。
可是時過境遷,那孩子已然成了別人的丈夫,過些日子會成為別的孩子的父親,真的跟諾諾半分關系也沒有了。
谷建勛撫撫一諾的長發,顧北辰是極愛她,可是極致的愛也給了極致的傷害,和雷恩的溫潤不同,顧北辰的愛始終太過獨斷,太過霸道。這一路上,一諾不止一次的被那些霸道弄的遍體鱗傷嚅。
到最後,他選擇用心愛她的時候,他選擇溫柔的保護的時候,卻還是不得不給她一刀,讓她痛,讓她放棄。
擠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老爺子裝作什麼也不知道,「諾諾,怎麼有空來看姥爺了?」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就像當年寵她的母親一樣的寵著她。
一諾的淚緩緩從眼眶里流了出來,抱著谷建勛的脖子哽咽道,「姥爺,諾諾舍不得你!緊」
老爺子長嘆一聲,揉揉她的長發,「傻瓜,姥爺也舍不得你呀!」
一諾一直在谷家住了三天,到第三天要去醫院輸血的時候是谷修睿送她去的,二人還在醫院踫到了數日不見的楊曉曼。
一諾要上前去搭話,谷修睿卻拉住了她,「干嘛去!」
「小曼啊哥,那個是楊曉曼,我以前同學!」一諾掙開他的手歡快的上前去跟楊曉曼說話。
楊曉曼往她身後瞅了一眼,見是谷修睿陪她來的,便無心問了一句,「北辰呢,他怎麼沒來?」
一諾眸色一暗,拉著她的手抬眸給她一個大大的笑臉,「文化部忙活的不得了,他抽不開身!」
楊曉曼點了點頭,「哦,我听我爸爸說了,京里有高官來參加祭祖大典,他忙也是應該的,不過也要抽時間陪老婆來醫院嘛!改天見了他我一定幫你說她!」
一諾點頭苦笑,楊曉曼拍拍她的肩,「諾諾,先讓你哥陪你上去吧,我還有事,先走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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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諾躺在床上輸血那會兒只覺得全身的細胞都在顫抖,她最怕的就是輸血了,孩子越來越大她的身體無法保證他健康成長,只能靠不停輸血來維持,往日里躺在病床上有顧北車握著她的手,她很安心,如今雖然有哥哥陪著,可終究不是他。
殷紅的血液順著輸液管流進血管的時候,一諾閉上眼楮不看四周慘白的牆壁,一滴眼淚嗖然墜落,一瞬間隱進發鬢。
輸完血後的下午,她不想回去,谷修睿就帶著她滿易州的轉悠,最後在易小樓的‘千百度’停了下來,里面人不多,稀稀落落的坐著。
他們抬步進去時見調酒師興致也不高,一諾走到吧台上跟他說話,他只抬眉道,「小姐似乎不開心,今天來了之後就直奔休息室睡了,到這會兒還沒起來,我一個大男人,不好進去看她,也不好說什麼。一諾小姐,你去看看她吧。」
一諾抿唇,點了點頭,調酒師給谷修睿遞了杯水過來,這幾人的習性,他還是了解的,谷修睿在外從不飲酒,這個規矩,至今無人能破。
他垂眸靜靜的幫別的客人調酒,一諾一笑扶著吧台慢慢的往里走去。
走到易小樓的獨立休息室時才知道剛才調酒師那句他不方便進來時什麼意思,因為白奕西也在。
易小樓似乎正在掙扎,白奕西從身後抱住了她,一諾站在門口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一幕,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小樓听到腳步聲回頭見是她來慌忙掙開白奕西的懷抱,局促的站在窗邊,沒有說話。一諾眯眸望去,見她眼楮紅紅的,似乎哭過了。
瞥了白奕西一眼,她上前毫不客氣的一腳踩在他腳尖上,「白奕西,你耍流氓都耍到我姐妹的地盤兒上了是吧!」
白奕西疼的直咧嘴,一諾這才將腳收回,他眉頭一皺,看看易小樓,隨即對一諾道,「我才懶得關心她的死活,你自己跟她說吧,我先走了!」
見白奕西也生氣了,一諾更加模不到頭腦,根本不知道這兩個人在做什麼。
一諾正要與易小樓討論這個問題,易小樓卻紅著眼楮神秘兮兮的看著她,「諾諾,有個八卦!」
她點點她的腦袋,「我不想听,我現在只想八卦一下易小姐混亂的私生活!」
易小樓笑了,笑的有些無奈,拉著一諾的手走了出去,最後在千百度最好的包廂門口停下,伸手指了指里面,「知道里面是誰嗎?都進去快兩個小時了,這還沒出來呢!」
一諾搖搖頭,「我又沒有千里眼!」
正說著,門卻忽然被打開,俞俊以抬步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拉著他衣襟的是楊曉曼。
一諾怔然,「小曼,你……」
楊曉曼見被易小樓和夏一諾看見了,也不避諱,無比豪邁的點了點俞俊以的後背,「沒錯,本小姐就是看上這個男人了。」
俞俊以無奈的搖搖頭,上前握住一諾的肩膀,「諾諾,你別听她胡說!」
楊曉曼嘴一扁,差點沒流出眼淚來,佯裝堅強的打了俞俊以一拳道,「我喜歡你怎麼了,易州要娶本姑娘的男人可是排著隊呢,本姑娘等你這麼多年你沒個表示就算了,你躲什麼呀躲。一諾喜歡的人是北辰,人家彼此相愛,你干嘛要橫插一杠子啊,俞俊以你丫就是欠虐!」
俞俊以臉色一沉,一諾隨即極快速的看了他一眼道,「俊以你先走吧,這邊兒有我!」
俞俊以想說什麼也沒再開口,只得抬步從此間離去。
俞俊以走後,易小樓和一諾一直在陪楊曉曼聊天,她聊是怎麼遇上俞俊以的,是怎麼喜歡他的,是怎麼愛上他的,直到如今,也許多年了。
一諾不禁感慨,這個圈子可真小,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煩心事。如此想來,她也不是那麼悲劇,不就是顧北辰和白淑瑤不清不白嗎,那有什麼,她模了模隆起的小月復,在心里暗暗道,「顧北辰不要你媽媽要你,他愛跟誰好跟誰好去,跟媽媽沒關系!」可是想完之後,心里還是針扎似的痛感。
這一晚,谷修睿要把她帶回谷宅,奈何她實在也想回去看看了,谷修睿拗不過她,只得將她送回了那個空曠的別墅。
進門將燈按亮時她一眼就看到了牆上掛著的照片,忽然想起那天顧北辰在垃圾堆里翻找照片的情境,如果連那些都是假裝的,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那個男人。
谷修睿坐了一會兒,一諾總共跟他說了不到三句話,最後還把他給趕走了。他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雖然放不下心來,可更不想讓她生氣,只得驅車離去。
一諾閑來無事,一人進了樹屋隨便放著什麼曲子。
四周黑漆漆的,她沒有開燈,靜靜的靠在牆角听著音樂。‘你送的鳶尾花早已經枯了,你教的那首歌我學會彈了,風把旋律吹亂了,心又隨風飛走了,我的手指彈著彈著想起你了,習慣在你手心練習那首歌,習慣有你指尖輕輕跟著和,歌里不再有你了,你還在回憶住著,愈想忘了愈會記得,有你多快樂。’
淺淡的嗓音,似乎正在訴說她此刻的心情,她緩緩起身,坐在鋼琴前,掀開琴蓋彈起了顧北辰經常彈的那首曲子。
他握著她的手教她的溫度還在,而人卻不見了,他給了她萬千寵愛,也給了她萬千心碎。
許久之後,彈的累了,她靠在琴上揪緊胸口的衣服,漸漸睡了過去。
天色黑盡的時候,樹屋的門被輕聲打開,那雙大手的主人似乎怕驚了她淺淡的夢,輕手輕腳的上前,抬手想模一下她的臉頰卻又收了回去。
顧北辰就那麼靜靜的凝視著她,有多久沒這麼近距離的看著她了,想念讓他幾乎瘋狂,這一刻他只想緊緊的將她抱在懷里,可他怕驚醒她,怕自己前段時間所有的狠心和努力都付諸東流,縴長的手指就要撫上她的頭發,卻顫抖著停了下來。
他從來未曾想過,有這麼一天,他想要給她一個擁抱,都那麼奢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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