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開新卷——
自知理虧,姜氏撲通一聲跪倒地上。「听聞侯爺歸來,賤妾情難自禁。只想著如何令侯爺開心,忘了應守的分寸。賤妾任憑侯爺處置,只是求侯爺念在賤妾是無心之過上,從輕處罰。」
依姜氏對蕭峰的了解,如果一味的否認過錯,只會令他更為煩感,處罰也會愈重。還莫不如承認過錯,請求從輕發落。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蕭峰淡漠地睨了眼姜氏,「無心之過?住在一座宅子里,夫人故去,該守什麼禁忌都不記得了,會是無心之過?怕是有意為之吧?」
雨嫣離世,如同剜去他大半顆心髒,痛不欲生。見姜氏涂脂抹粉,笑意盈盈,他如何能釋懷?
「侯爺……」姜氏還妄圖再辯白幾句,蕭峰冰寒般的眼神,讓她識趣地閉上了嘴。
「禁足一月,抄寫《女誡》百篇,下去吧」說完,蕭峰便冷冷地擺了擺手。
姜氏嘴角合翕,最終還是閉上,乖乖地回自己的住處。只是在她轉身背向蕭峰時,她的臉已扭曲的面目全非。
「 ——」姜氏重重地椅子踢翻在地,「顧雨嫣活著佔了正室之位,死後為何總是陰魂不散?勾著侯爺的魂,攪得別人不得安生」
「夫人小心隔牆有耳」杜絹趕忙關上房門。「若是傳到侯爺耳中,怕是要惹出天大的禍事。」跟著這種不知輕重緩急的主子,下人都得跟著遭殃。
「足了禁了,罰也罰了,莫不是還要賣出去不成?」姜氏忿忿地坐下。
就是個妾,還不是說賣就賣?杜絹不斷月復誹,可臉上還是笑盈盈的勸道︰「夫人,何必同一個死人一般見識?日後就只有夫人守在侯爺身邊服侍,還怕沒有機會不成?夫人這段日子,只要能忍人所不能忍,侯府日後還不是您說了算?何必同侯爺擰著,惹他不高興?夫人,西頭的院子里,還住著皇上剛賞賜的三個突厥美人呢」
杜絹的話猶如一記響雷劃過姜氏微暈的大腦,她一下子清醒了。怎麼就把那三個突厥狐狸精忘得死死的?
若她禁足的一個月,三個狐狸精勾住侯爺的魂,她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該如何是好?」姜氏急得在屋子里團團轉,眼前浮現蕭峰與三美人歌舞升平的景象。「豈不白白便宜了三個狐狸精?」
瞧著姜氏手忙腳亂的囧狀,暗自卑視姜氏的淺薄。看足了戲,杜絹才微笑站勸慰道︰「夫人莫急,侯爺的為人,夫人最清楚不過。侯爺並非之徒,一時間那三人應該還纏不上侯爺。夫人只需穩住心神,用心抄寫《女誡》,讓侯爺知道夫人的真心改過,夫人定會與侯爺合好如初的。」
旁觀者清,經杜絹提高醒,姜氏懸起的心這才稍稍放下。「急得腦子都糊了侯爺是個長情之人,三個狐狸精應該不會如此輕易得手還是杜絹考慮周全,有賞」
「謝夫人」有銀子拿,杜絹早已笑彎的眉眼,仍不忘規規矩矩的道謝。
躺在雨嫣臥房的床上,蕭峰仿佛又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明明她的應用之物早已焚燒掉,可他還是聞到床帳內浮動的香氣。
「嫣兒……」呢喃著她的名字,眼角的淚花無聲的落下。曾經信奉男兒有淚不輕撢,如今卻知只是未到傷心處。想到那個為他操持整個家的嬌人,心里除了懊悔傷心,就是回憶。每日守在侯府里無所事事,尋找她的留下的影子恍惚度日。
幽幽地長嘆一聲,蕭峰猛地從床上坐起。雨嫣去了,空空地大宅院沒了生氣,倒不如出去走一走,去看看宇兒、二弟。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第二日蕭峰早起後剃去了臉上的胡須,換上朝服拿著連夜寫好的奏折,騎馬上早朝去了。當朝廷大臣在早朝上見到鎮南侯,俱是一驚。
鎮南侯得勝還朝,卻偏偏趕上夫人暴斃,皇上特地準了他一個月的假。這才短短三日,他怎麼就又來早朝了?
莫不是又有什麼軍國大事?
蕭峰只是隨著人流向大殿而去,眾人的竊竊私語,他全然沒有放在心上。如今他只求皇上能恩準他的奏折。
卯時一到,眾臣齊呼三聲「萬歲」之後,皇帝身著龍袍端坐在朝堂內的龍椅之上。在大臣中意外看到蕭峰時,他微微一愣。
他為何會出現在早朝之上,莫不是他听到什麼閑言閑語,亦或是雨嫣留下了什麼證據,他是還質問朕的?
做了虧心事,皇帝再見面色無波的蕭峰,自然心中打鼓。
就連皇帝身邊的劉海也是暗自一驚,心下懷疑莫不是他偷骨灰時,留下了什麼馬腳?
上面主僕二人,暗自揣摩,下面蕭峰卻捧著奏折,毫不知情。大臣們等了許久,未見劉海的聲音,皆詫異的抬頭偷瞄。
怪事不常有,今早特別多,劉總管不會突然失聲,無法喊早朝了?
察覺到眾人的異樣,皇帝輕輕地咳了咳。「咳咳……」
劉海這才收回神,往前一步,高聲唱和道︰「有本早奏,無本退朝。」話音未落,就有幾位朝中大臣紛紛將奏折奉上,蕭峰的也在其中。
拿起劉海有意放在最上層的奏折,皇上皺了皺眉頭,原來他是……
將其他的奏折朝議批示過後,皇上將蕭峰的奏折拿在了手中。「鎮南侯退朝後,到御書房。」
「退朝——」
「鎮南侯乃大燕之功臣,戰無不勝、軍功顯赫,為何突然?」黃弈頗為苦惱地皺緊眉頭,仿佛有人有剜他的肉,滿臉顯不得,眼神一直盯在蕭峰身上。趟若有半分異常,休怪他心狠手辣……
「啟稟皇上,如今突厥已平,大燕邊境之患已除。況且有蕭家祖訓言明︰戰時疆場,平是種田。如今天下太平,再無內憂外患,也是蕭峰解甲歸田之時,還求皇上成全。」蕭峰誠懇地拱手求辭。
「鎮南侯實在是大燕的棟梁之材,若朕準奏,只怕天下人會指責朕,不善用治國良臣。」黃弈左右為了搖頭,目光一直離不曾離開。「鎮南侯還是留下來吧戰勝突厥之功,朕還未大佳封賞……嗯……明日朕就在早朝上改封鎮南侯為鎮南王……」他還是沒停止試探蕭峰。
蕭峰那個實心眼兒,真以為皇上要加封他的爵位,嚇得趕忙跪去推辭。「皇上使不得平定突厥,乃皇上運籌帷幄、軍士們奮勇殺敵,傾全國之力而得來之功。臣萬不敢貪天大之功,臣至多不過是會舞刀弄劍的軍頭,哪里是什麼棟梁之材。久經戰事,臣已心身疲憊……嫣兒又……臣實難再擔大任。如今只想遍訪名山大川,省得守在侯府,嫣兒一直在眼前晃……實在是……」
見蕭峰對雨嫣一往心深,黃弈頗為吃味。不過想到她如今的安置之處,心下又生出幾分得意。「鎮南侯對夫人如果是一網情深,可朝廷也離不開鎮南侯。若朝中有事……」
「皇上只管放心,身為大燕子民、大燕的兵丁,只要皇上告令一出,蕭峰必會再度為大燕披掛上陣,奮勇當先」蕭峰虎目炯炯,周身散發著沖天豪氣。
雖對蕭峰心存芥蒂,黃弈還不得不承認,他是一位真漢子。在他身上也未發現任何異常,他還同往日一樣的剛直、憨厚,沒有半分虛假。只是多了三分化不開憂郁,反倒添了許多英雄的蒼涼。
「果然是我大燕好男兒」黃弈听得亦有些熱血沸騰。「賞鎮南侯黃金萬兩」
「皇上這黃金萬兩,臣不敢受。還望皇上將黃金萬兩賞予各位軍士和那些陣亡軍士的孤兒寡母。臣替他們謝皇上聖恩,萬歲萬歲萬萬歲」蕭身五體投地,頭磕得邦邦響。
「好了、好了,明兒朕就下旨將黃金萬兩分到他們手上。」黃弈滿意地點了點頭。花銀子、收買人心的事,還是由他做的好。「鎮南侯還有何求,盡管講出來。」
「臣蒙皇上賞識,才有名揚天下之機,足矣再則皇上對蕭家的封賞已恩澤廣播,別無他求。」此話若出自他人之口,黃弈或許會覺得對方過于阿諛奉承,出蕭峰的口中講出來,就特別的誠摯感人,這正是蕭峰發自內心的贊頌。
黃弈見蕭峰對他依舊謹守君臣禮術、顧念君臣之誼,態度依舊誠肯,並未見任何異常,黃弈的心才慢慢放下。看來雨嫣將蛛絲馬跡都處理得極為妥當,蕭峰並未有半分懷疑。
放他出去也好,長駐長安城內,萬一市井流言傳到他耳中,或被他發現雨嫣的死因蹊蹺,非出大亂子。
「罷了,出去走走也好」黃弈擺出心如刀割的模樣,「準奏」
「謝主隆恩」
蕭峰辭官之事,就象長了翅膀,不多時就傳遍了長安成。而一直守在侯府旁邊的乞丐一骨碌爬起身,轉過兩條街他飛快地上馬,出了長安城,直奔江南而去。
主子們還等著呢
「終于辭了」雨嫣展開信寫,讀信上的字字句句,不住地點頭滿意。「總算有好事……」
「侯爺馬上就要出長安成了,小姐不打算去……」小秋欣喜地追問道。
雨嫣淡淡地搖頭,「時機還未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