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夢雪被柳兒一陣嗔怪,不怒反喜,猛拍拍額頭,「可不?真的是喝傻了。柳兒,你進宮快兩個月了吧?應該有出宮的假期啊趕緊去領個牌子出宮一趟,看看爹爹娘親是否安好。」
柳兒臉上一喜,連連點頭,「嗯」了一聲,把手里的碗遞給夏夢雪,「小姐還是先喝了醒酒湯吧回頭我就去領牌子。長公主那邊已經來人叫你幾次了,靜香姑姑推說你昨日忙碌又受了風寒,所以才沒有起身,只怕真是有什麼事兒。」
夏夢雪不再耽誤,一仰頭喝下醒酒湯,就趕緊起床梳洗,她掛著協助長公主籌備端午晚宴的牌子,卻在晚宴期間不見人影,要是讓人知道那還了得?
匆匆收拾妥貼,帶著靜香就要出門,卻看見柳兒拿著件銀灰色的裘皮披風,模樣極其陌生,奇怪極了,「哪里來的披風?」
柳兒一邊收著披風一邊回道︰「小姐不知道這披風是哪兒來的,奴婢也不知道,反正昨兒晚上,這披風就蓋在小姐身上。」
夏夢雪走上前抓著披風的一角,只見這披風是由銀灰色毛皮制成,通身無雜色,做工精細,看不出任何接縫,且那皮毛根根泛著光澤,模起來潤滑細膩,明顯不是俗物,一時間也想不出在哪里見過。
倒是身後靜香姑姑開口了,「這是烏茲國草原上特有的獺鼠毛,就是在烏茲國也極其稀少,宮里僅有兩件。太後那里一件,奴婢記得,另一件去年由皇上賞給三皇子了。」
「三皇子?」夏夢雪想起那日在書院外花樹下那月白色的身影。在花樹下,那挺拔的身姿配上他那不識人間煙火的氣質,所帶來的那種風光霽月般的美,令當時的夏夢雪一時以為似在夢中。
臉頰有些燒紅,湊近披風,一種似乎熟悉的青草般的香味充斥鼻尖。夢里,似乎有這個味道……夏夢雪輕撫一下嘴唇,舌尖似乎還能感覺一股咸咸澀澀的味道……原來,一切都不是夢……是他嗎?那個如風光霽月般的男子。
「可是,據奴婢所知,昨晚上三皇子並沒有進宮,倒是四皇子……」靜香姑姑的話打斷夏夢雪的思緒。
夏夢雪回憶著夢里的一切,似乎比醒來時,記得更真切了些,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靜香姑姑又不是神人,宮里誰進過宮她弄錯了也未可知。
「先不管這些,柳兒把披風收好,既然是三皇子的,少不得是要找機會還回去。姑姑,我們還是先到長公主那里去。」
靜香見夏夢雪根本沒听進自己的話,心里嘆了口氣。復又看見夏夢雪臉色駝紅,少了平時的青澀,帶有種平日里所沒有的嫵媚,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這妮子越長越美了,也越長越像惠妃……
今兒確實是晚了,到慈和宮時日頭已升得老高,亮光光的晃眼得緊。
長公主手里正拿著賬冊在跟一名宮女說著話,看到夏夢雪來了,放下帳冊微微一笑,「听說夏妹子受了些風寒,本應叫妹子靜養幾日,可手頭上的帳冊實在太多,我又沒個可心人幫手,只好勞煩你辛苦一些了。」
本來說受風寒只是托辭,也不知長公主到底是信了還是不信,既然都這麼說起,夏夢雪也只好就著順下去,「只是輕微的風寒罷了,都是下人不知事,本就應該早些叫夢雪起身的。公主太客氣了。」
長公主龍婧兒朝她面前宮女揮揮手,那宮女識趣兒地退下去,待她關好房門,龍婧兒才笑嘻嘻地站起,用手指著她打趣起來,「好啊現在真的學會說謊也不臉紅了你昨晚在皇兄那里倒是喝得痛快了,害本宮一人打理那端午晚宴,真真沒良心」
夏夢雪謊言被戳穿,臉上一紅。見龍婧兒開心,知道昨晚宴很成功,心里也落了一口氣,「還不是托公主的福,公主把一應事宜安排得細致具體,不然哪會有那麼順利,要是民女一個人,保證是丟了東忘了西。」
想起昨兒晚上的場景,龍婧兒就忍不住要笑,「就你這妮子皮,不知道從哪里想出來的餿主意,昨兒晚上好幾個妃子最後都不得不學那貓狗叫,真是把場上給笑噴了,連父皇和皇祖母都開心得不得了,破例呆到最後。」
夏夢雪假裝懊惱,一拍手,「虧了虧了好不容易整出這碼事兒,卻沒能親眼看見,真是虧了」
兩人自說自話地打趣兒了半天,龍婧兒才把剛剛在看的帳冊丟給夏夢雪,「這次你可發達了,晚宴開銷倒是比預算的要少許多,本宮剛剛看了下,足足省下四百兩銀子,本宮這里也不缺這些,就算是你辛苦的賞賜吧說不準回頭皇祖母那里還有賞,你到時一並拿著,正好可以在出宮見家人時買些東西帶上。」
夏夢雪心里一驚,「這麼多?」難怪靜香說她接了個美差,就只是打理一場晚宴下來,就能余下四百兩,這還只是公主這邊的,沒有算上下面層層克扣的銀兩,趕緊擺擺手,「公主太客氣了,這事兒可不是民女一個人出力,是大家互相合作才辦起來的,民女萬萬不敢接受。」
長公主見她謙遜,對她愈發有好感,點點頭,「既然這麼說,那就留一百兩賞與下人,三百兩給你,反正本宮要這物什也沒用。」
夏夢雪知她說得在理,她在慈和宮,一應事物都是現成的,就是手上拿著這些銀子也沒得地兒花,頂多是給手下人打賞用用,想到出宮探親還真得去買些禮物,她手上也不寬裕,也就不再推辭下去。
這時太後那邊來人叫,夏夢雪正好想要向太後告個假,就同公主一道過去。
太後興致頗好,拉著龍婧兒把她著實夸獎了一番,這時有宮女過來回報制衣局管事怡香到。
太後才一拍龍婧兒,撫著她白皙細女敕的臉頰,滿臉慈愛,「婧兒越來越漂亮了,可再大的女兒都得離開娘。前日里還同你父皇商議著要挑個什麼樣的駙馬來著,咱龍華的長公主可不能隨便嫁了了事,你自小就在哀家身邊長大,哀家斷斷是不會讓你受了委屈,趁哀家還能做些主,自會為你好好挑揀。」
龍婧兒臉上一紅,眼底卻有些黯然,這皇家的女兒嫁人哪由得自己,把頭扎進太後懷里,強笑著撒嬌道︰「皇祖母,婧兒不想嫁,就讓婧兒陪著皇祖母吧」
太後長嘆一聲,龍婧兒是她養大,她心里想什麼,她哪能不知道,「去罷,跟著怡香去選些料子款式,身為皇家的女兒,享受榮華富貴的同時,也要為這榮華富貴做出些貢獻才對。」
目送著龍婧兒離開,太後好似才發現夏夢雪一般,她臉色沉下來,把夏夢雪叫到近前,「說說看,你幫助長公主打理端午宴,都做了些什麼?」
夏夢雪心里一咯 ,不知道太後到底想要問的是什麼,猶豫著要怎麼回答,太後卻又接著說道︰「知道哀家為什麼讓你協助長公主打理端午宴麼?」
夏夢雪搖搖頭,她一直以為是龍婧兒在太後面前求的情,現在看來也不是那麼回事兒。
「你到哀家這里抄經書,平日里也還算本分,又與婧兒投緣,哀家自是看著心喜。就是在你犯了錯事,也不曾重罰于你,只是令你協助婧兒辦好端午差使,原意是想著婧兒從小身邊沒個合心意的人兒,正好把你留在她身邊做個伴兒。婧兒本是個沉穩的人,做事兒從來沒有失過分寸,以她的脾氣,是斷斷不會做出些出格的事兒。那錦囊里的一些歪題是你的主意吧?」
夏夢雪點點頭,解釋道︰「正是奴婢的主意,奴婢原想……」
太後沉聲打斷她,「沒有什麼原想,這宮里的嬪妃都是主子,你一個小小奴才,居然想著戲弄主子的戲碼,這原本就是逾越」
夏夢雪听著太後口氣不善,趕緊跪下,「太後恕罪,奴婢是想著把節日氣氛給調節起來,沒想過要戲弄各宮娘娘。」
太後輕蔑地看著她,就好像一名巨人看著螻蟻,「哼,你要真是存心的,哀家還會留你?」
「謝太後寬容」
「哀家從不寬容,哀家只喜歡听話的孩子。」
「奴婢謹遵太後吩咐」
「昨晚太子殿下過得開心嗎?」。
「開心」夏夢雪順口就答,隨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敢情連太後也知道她昨晚中途退場到太子那里去了,「啊——太後,奴婢去之前跟公主告過假。」
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太後眉頭皺起,似是對她的表現極為不滿,「慌什麼慌?對哀家來說,這宮里沒有秘密可言。」說完,打了個呵欠,「罷了,哀家乏了,你先下去吧」
夏夢雪遲疑了一下沒走,上次因為烏爪闖禍,沒敢向太後請旨出宮,後又逢上端午晚宴之事,一直忙個不停,這一拖,就又是十來天了,「太後,奴婢的爹爹娘親到了京城,奴婢想請個旨出宮探望一下。」
太後不耐煩地揮揮手,「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準你三日假期。假期過後也不用再去太學了,沒事兒多陪陪長公主。」
夏夢雪得了旨,心里復又雀躍起來,匆匆離開慈和宮就往蘭馨園奔去。
看著夏夢雪腳步輕快地離開,一直肅立在她身邊不說話的青紋卻不解地開口了,「太後,您不是說等她父親進京後就把她趕出宮去的嗎?」。
「趕出宮去更不好把握,這丫頭看起來笨笨的,人緣卻挺好。皇上說飛兒對她似乎有些意思,依哀家看,太子也是對她另眼相看,就連一向待人淡淡的婧兒,也對她一再維護。這樣的人,不把握在手上,到時候還不知道會有些什麼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