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蘭覺得懷孕是很私人的事,有太醫時常來診脈,守護胎兒健康成長就好,可攔不住皇太極在這方面卻是個大嘴巴,不但嚷得全汗宮都知道了,連朝堂上下也無人不知,天下百姓無人不曉。
回來對著她氣鼓鼓的腮幫,只會訕訕的賠笑、解釋,然後殷勤的問她想吃什麼,擺出一副不惜一切也要給她弄到的架勢。
蘇淺蘭故意難他,張口就要荔枝,「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的荔枝,「日啖荔枝三百顆,此生長作嶺南人」的荔枝,不要說眼下是冬季,就算季節都對,嶺南可是大明的疆域,他這大金國的國汗再有權勢,也弄不過來
一番揶揄下來,皇太極只能落荒而逃,從此知道自己再厲害,也還是有很多事情辦不到的,海口更是不能隨便夸的
蘇淺蘭輕哼著,也不為己甚,給了他一個可以做到的任務,就是在東北發展玉米的種植,這東西易生長易存活,可作糧食可作零食,營養價值又高,制成玉米糊糊還可以代替米漿成為廉價的嬰兒食品。
如今這玉米的種植方法和良種也已經傳到關外,只是種植面積不廣,在民間還不夠普及,這些問題卻是可以解決的。皇太極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立即定下相關的政策,派人負責此事,只等來年收獲,就可以滿足蘇淺蘭的願望了。
有孩子的大妃,在大金國的臣民心目當中顯然是非常重要且值得歡慶的事,孩子還沒出生,相關的慶賀活動已經舉行了好幾次,女真各旗和歸附的蒙古各部送來的禮物堆滿了關雎宮。
有人羨慕恭賀,便有人嫉妒不滿,但現在整個汗宮通過女官四局和內務府的協同掌理,牢牢掌控在蘇淺蘭手里,誰也翻不出浪花來。
已經生下來兒子的三名妾侍,也只能壓抑內心的妒羨,平靜地在各自宮中守著兒子度日,自從她們懷孕之後便再也沒有臨幸過她們的大汗如今已成奢望,唯一的安慰就只有孩子了
或許還有人惡毒地暗自詛咒著大妃生不出兒子,或有朝一日年老珠黃而失寵,但有了兒子的幾位妾侍,倒是對大妃還有一絲感激的,她不但在別的方面盡量照顧到她們,更難得的是允許她們親自帶孩子,若是照過去的阿巴亥或者烏拉那拉氏的手段,絕不會同意這事。
蘇淺蘭暫時還沒有體會到即將當母親的喜悅什麼的,她只是冷靜地按照最科學的方式來養胎,每天的瑜伽功課改為每天堅持散步,注意避免一切不當食物或空氣的侵害。
燻香已經禁絕,沐浴常用到的香露什麼的也盡量減少,飲食和行動更加小心,什麼補品藥膳之類的,只要帶個藥字就絕對不吃。
考慮到當前的醫藥衛生條件,她更是盡己所能為將來的生產創造著最好的條件,比如提醒太醫牛痘「或許」可以防止天花,調撥經費讓他們去進行研究,再比如從洋人的渠道,獲得少量珍稀的巧克力等等。
相信通過兩三年的實驗,經驗豐富的太醫便可以在她的孩子長大之前,提早獲得防治天花的成熟手段,而巧克力這樣高熱量的東西,孕期雖然不能吃,但在生產的時候卻是比人參還要好的能量補充。
如今她已不再設計新式的旗裝,之前有了她引路,定下規制,尚服局已接替了她的這份工作,獲得了大量余暇時間的她,便興趣盎然地改畫起兒童的識字卡和歌謠畫冊來。
原來歷史上的順治皇帝福臨,是個很可憐的傀儡皇帝,把持朝綱左右朝堂的攝政王多爾袞,不要說教他如何處理國事了,就連讀書習字的老師都不給他準備。
反而派許多內侍一面監視他,一面教壞他,慫恿他沉湎于玩樂之中,弄得布木布泰想要教他什麼,他都不肯接受。
等他長大後想要親政,才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會,任性胡來又會受孝莊太後的反對,長此以往,終于弄到母子反目,委實悲劇。
蘇淺蘭才不會讓自己的孩子走上順治皇帝的老路,這個比原來歷史早生了十年的新福臨,將擁有一個幸福健全的童年。有父母親的呵護,有來自後世的先進知識教育,他將來的成就必定截然不同。
除此之外,她還得給布木布泰籌備嫁妝,雖然具體的東西不用她去采辦什麼的,但查驗經手、銀錢過往還是要她操心。
蘇淺蘭的日子過得異常充實,隨著孕日漸增,身上漸漸地也出現了母性的輝光。布木布泰還是跟以往一樣時常跟在她身邊,甚至對她更熱心,這種熱心里,還帶著濃厚的好奇和期待。
每次听到她興致勃勃地開始自稱安布,要給孩子準備什麼什麼好玩的,蘇淺蘭都不由莞爾並感慨著,從原來歷史上關系緊張的母子,變成如今這樣的姨甥關系,或許對這兩人來說是件好事呢
皇太極也忙,忙著籌備蒙古八旗的建立、加強蒙古各部跟大金之間協同進退的聯系,忙著收集察哈爾林丹汗那方的情報,策反拉攏盡可能多的其他蒙古各部,為將來開戰做足準備。
按他的話說是,他要一舉統一關外,將蒙古和大金國土連成一片,以此不世基業,作為兒子降生的禮物。
天聰元年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過去,很快就到了天聰二年,正月剛過,科爾沁次妃紇顏氏和貝勒烏克善就趕到了盛京,一則看望懷孕的蘇淺蘭,二則便是代表科爾沁的娘家,送布木布泰出嫁。
見到母親和哥哥,蘇淺蘭歡喜之余也不覺松了口氣,她第一次全權操辦布木布泰的婚事,著實怕自己有什麼不周到或讓科爾沁親人們不滿的地方,直到紇顏氏對她行事贊不絕口,她才開心地笑了起來。
由于有孕在身,不能出席布木布泰的婚禮,親眼看著她嫁給多爾袞,蘇淺蘭一直遺憾在心,這回紇顏氏和烏克善意外抽出身趕來,總算彌補了她內心中對布木布泰的歉疚。
這兩天,布木布泰就是個幸福的待嫁新娘,有姐姐寵溺,有母親哥哥百忙中趕來祝賀送嫁,她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呢?
更讓蘇淺蘭狠狠快意了一回的是,臨嫁前夜,布木布泰也終于領教到了母親紇顏氏的特殊「教育」,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般,眼楮里滿溢著羞惱之意,不過她倒是比蘇淺蘭要爽朗些,居然沒有半途逃掉。
第二天親眼看著烏克善把布木布泰抱上花轎,吹吹打打離去,蘇淺蘭感覺全身一松,繼而是又喜又悵,布木布泰終于沒有嫁給皇太極,也不再是順治皇帝福臨的母親,可這篡改得面目全非的歷史,還能最終導致後世她的出生麼?這時空之謎,未來有解麼?
當天晚上,蘇淺蘭竟感覺有些失眠,朦朧中,喝了不少酒的皇太極算是比較早的趕回了關雎宮,第一件事卻不是去洗漱更衣喝醒酒湯,而是跑來模蘇淺蘭微微隆起的肚子,咧著嘴傻樂呵。
這讓蘇淺蘭覺著他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兒子才舍得早些趕回來,嗔惱的把他踢去先把自己弄干淨了,才許他爬上床來歇息。
皇太極這段時間對她可算是脾氣全無,不管蘇淺蘭如何對他,他絕對做得到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知道自己天生神力,還努力放輕了手腳待她,就怕不小心踫痛了她、壓壞了她。
蘇淺蘭由此明白了兩件事,這個年代的男人無比的重視子嗣皇太極更是愛子心切,孩子還沒出生,他就對他投注了全部的父愛。
幸好自己知道歷史的大勢,福臨絕對是個兒子,不會是女兒,否則就這份無形的壓力,一旦生女兒,那不得把她給逼瘋。
或許正因為如此,蘇淺蘭總是會忍不住找他的茬,往他身上發泄發泄對他這重男輕女思想的不滿和譴責。同時對他的嫡女敖漢更加好了起來,以身作則教育他,女孩同樣值得關愛和呵護。
皇太極對此卻毫無自覺,依然樂呵呵地愛他這個未出世的嫡子,對他其他正在開始學走路的兒子視若無睹,弄得蘇淺蘭無法可施。
這一晚,皇太極照例帶著笑意睡去,蘇淺蘭則抽著嘴角,在他懷中郁悶的繼續想法子糾正他的封建思想。
朦朧睡到半夜,蘇淺蘭忽然發覺皇太極竟是半坐起來,靠在床頭發怔,不由睜開眼楮訝異的問︰「爺,怎麼了?」
皇太極回過神來,歉意地說了一句︰「弄醒你了?沒事睡吧」
隔了一會,又忽然道︰「爺剛做了個噩夢」
「什麼夢?」蘇淺蘭好奇之至,皇太極的睡眠一向沉,幾乎沒听說他有做夢這個功能,原來他也是會做夢的
「很荒謬」皇太極自嘲一笑︰「爺竟然夢到,你已嫁給了別人,科爾沁為了聯姻,只好讓布木布泰代替你做爺的側福晉。爺是冷心冷情演戲般完成這樁婚禮的,可是在洞房的那晚,意外發現,原來布木布泰長著一雙跟你幾乎一模一樣的眼楮……」
「然後呢?」蘇淺蘭听得瞪大了眼楮,連忙追問。這不是夢這只怕不是夢而是原來的歷史在通過夢之途徑向他暗示某種東西
「然後?沒了」皇太極攤了攤手,不以為意地笑笑︰「這只是個夢而已不過說真的,你們兩姐妹的眼楮確實生得極像如果得不到你,或許爺也會不由自主地望著她的眼楮,來思念你」
他想起了那天圍獵,多爾袞正是凝望著蘇淺蘭在紗巾外的眼楮,去思念他心愛的布木布泰。
蘇淺蘭卻是愣了半晌,才想到了一件事,原來歷史上的皇太極,莫非在娶布木布泰之前,是見過海蘭珠的?而最後他終于等到海蘭珠恢復單身,將她娶回了汗宮,並由此造成了布木布泰的地位降低?
可惜這歷史,卻是無跡可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