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給我水……」干涸得宛若火燒似的咽喉,逼得她拼盡渾身力氣,想發出求助的聲音來,可是她太虛弱,虛弱得用盡力氣也喊不聲來,仿佛沉在夢魘里,醒不過來。
所幸的是,終于有人發現她的難受,輕輕抱起了她的腦袋,同時一只杯子觸踫到她口唇,溫暖的清水滋潤了她的雙唇。
水落咽喉,令她意識也慢慢清醒過來,可是,她睜開雙眼,看到的卻不是阿娜日熟悉的面容,而是一個隨便她怎麼想也想不到的人
「烏雲?」抱起她腦袋給她喂水的,正是哲哲身邊的幾個貼身侍女之一——烏雲
她還沒驚訝過來,眼尾黃影晃動,一個身穿明黃色皇後服飾的女人從她腦後方轉到了她面前,帶著一抹雍容清冷的笑意和她對視。
「姑、姑姑?」她用力閉了閉眼楮又睜開來,眼前所見並未消失她沒有產生幻覺那女人真是哲哲
見到她眼里的迷茫,哲哲不覺淡淡一笑︰「你放心,此刻沒有外人,咱們姑佷正好說說體己話兒」
「說什麼?」她迷惑的反問,卻發現自己虛弱得發不出聲來。
哲哲並不在意她回不回答,優雅地在床尾坐了下來,自顧自的微笑道︰「哈日珠拉,你可知道,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要不是為了咱們科爾沁的女人必須得生出兒子來,我怎麼可能容忍你活著」
「我生了三個女兒,布木布泰也生了三個女兒……真是可惜偏偏是你,先生了個兒子」
「科爾沁需要這個兒子,我沒有辦法,只好眼睜睜看著你得寵,瞧著你得意,默默忍受著他離我越來越遠,不再跟從前一樣,始終對我抱著結發夫妻的情意」
「哈」她說到這兒,發出了一聲暢快的輕笑︰「真真是天可憐見布木布泰也終于有了兒子她比你听話比你孝順更重要的是,她跟我一樣,都是得不到他那般寵愛的女人」
「多理想的結局啊」她又嘖嘖贊嘆︰「兒子有了科爾沁的地位也有了你?你和你的兒子,還活著做什麼?活著獨享他一個人麼?不可以的,不可以這樣這樣就會失衡HOU宮就會大亂」
「哈日珠拉,你該走了宮中留你不得別怪姑姑心狠,要怪就怪你當初為何那般天真幼稚,拒絕了他立你為後的好意」哲哲面上的笑容越來越詭異,得意里摻雜著妒意、恨意和快意。
「是你害了我兒子?是你害的我?你瘋了?」她無法置信地睜大眼楮驚怒交集瞪著哲哲,顫抖著竭力質問出聲來。
她不認得這樣的哲哲冷酷、狠辣、六親不認過去的哲哲何等溫柔賢淑,對她既寬容親切又體貼照顧,在她下意識中,甚至把哲哲當成了第二個母親來對待可是……
哲哲神情嘲諷的搖了搖頭,甚至都懶得再跟她解釋,只是向烏雲打了個手勢。立刻,不知是什麼樣藥液代替溫水,在烏雲大力的逼灌下大口大口流進了她的咽喉。
可憐她一個病危之人,哪里還有力氣掙扎,只能斷斷續續無力的怒聲道︰「你敢害人,老天不會放過你的他也不會放過你的他一定能查出真相來他會為我母子報仇雪恨他會」
「嗤」哲哲輕哼不已︰「可惜他遠在天邊,趕不回來听你說話了而這件事情,我會做得天衣無縫,他查不到任何異常之處」
「若是他生疑——」哲哲冷冷的咬牙道︰「那說不得,只好讓他提前去陪你了反正,咱們有的是繼承人」
「你……你不能」她心中大駭,劇烈掙扎起來。
「有何不能反正也得不到他的心」哲哲一頓,斜睨著她最後淡淡的說了一句︰「既然你想讓他活下去,那就好好閉上你的嘴吧」
一晚藥液全數灌落下肚,烏雲手一松,她頓失渾身力氣,軟軟地癱了下去,只感到天旋地轉,意識模糊,再也說不出話來。
「咱們走」哲哲對烏雲招呼一句,看也沒再多看她一眼,施施然起身離去,融進了漆黑的夜色。
眼淚從她的眶中流了下來,瞥著哲哲離去的背影,她的心中追悔莫及,只是恨恨地想著︰假如歷史可以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讓出皇後之位我不會再跟別的女人同嫁
含著這樣憂憤憋屈的心情,她終于失去了全部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忽然出現了一道柔和的白光,她仿佛置身于漆黑的甬道內,白光從盡頭處照射進來,看過去,隱隱能見到白光里的景致恍如二十一世紀的都會。
她深深地被吸引著,正要緩步朝著甬道那頭走去,卻听到從後方傳來了不間斷的呼喚︰「額格其額格其額格其……」
是布木布泰她是無辜的嗎?她知道哲哲的惡行嗎?
只是猶豫一回頭間,甬道盡頭的白光驟然消失她還沒來得及驚惶的瞬間,意識又驟然回到她腦海中,一個激靈,她猛然睜開了眼楮。
熟悉的幔帳,熟悉的氣味,熟悉的阿娜日,還有耳畔一陣陣喜極而泣的呼聲她迷惘了好半天,竟分不清什麼是幻、什麼是真
「額格其」同樣的呼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令她不由自主地順著聲音來處向床尾看去,竟然看到了一臉驚喜交加的布木布泰。
「額格其,額格其您總算醒來了」布木布泰泣不成聲,哭得宛若帶雨梨花,紅著眼楮抱住了她的腿部好不激動。
「布木布泰……」她輕嘆一聲,內心中竟是感到了對這妹妹前所未有的親近,血脈相連的親近一場大夢,從生到死,她終于明白了一切她是蘇淺蘭,也是哈日珠拉蘇淺蘭的前世,便是哈日珠拉
「額娘」福臨沙啞的聲音適時傳來,蘇淺蘭轉楮看去,只見兒子就蹲在床頭,眼眶發紅,自己的一只手就捏在他手里。
「福臨……」她費力的喚了一聲,轉頭卻找不到皇太極。
「額娘父皇會趕回來的您千萬要好起來您一定要等父皇」福臨好像喊了幾天幾夜,把嗓子都喊啞了,說話都有些費勁。
「嗯我會等著」蘇淺蘭答應著,卻感到精神越來越困頓,不由閉上了雙眼,輕聲道︰「讓我,先睡一會兒」
「額娘」、「額格其」、「格格」、「娘娘」
一霎那間,驚呼四起,所有人都失聲叫了起來,蘇淺蘭的眼皮子卻感到越來越沉重,悶悶的想著為什麼這些人都不想讓她睡?很快就意識模糊成團,終于又失去了知覺。
「額娘額娘太醫太醫——」福臨嚇得張惶無措,急聲大叫著回身沖到了站在一隅面沉如水的張老太醫面前,一把捉住了他的雙臂︰「太醫您救救她救救我額娘快呀」
張老太醫抬起頭來,歉疚地瞧了他一眼,一撩袍子跪倒在地,磕下頭去,以額觸地,顫聲回答︰「請恕奴才,回天無力」
「你……」福臨還沒來得及反應,便陡然听到了布木布泰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叫︰「額格其——」
「額、額娘」福臨心頭一寒,手足冰涼,「噗通」一下跪到床前,凝望著母親安詳如眠但已經沒有了氣息的面容,再也說不出話來,耳中灌滿了周圍人的哽咽哀聲,關雎宮哭倒了一片。
張老太醫沒有錯判,皇後果真沒能蘇醒過來,剛剛那曇花一現的一幕不過是臨終前的回光返照可就是這樣,皇後仍然沒有來得及留下只言片語的遺言,便已撒手人寰
就在這時,關雎宮門外突然闖進來三個人,其中一人身子一閃,驚鴻般飛起,眨眼便落到床前,一把推開床尾的布木布泰,捉住蘇淺蘭雙臂,將她身子扶成了坐姿。
事出倉猝,宮中各人全都沒反應過來,還是福臨最先大怒,連聲喝問︰「你們是誰?放下我額娘」
那人一面快速的將蘇淺蘭身體調成盤膝而坐的姿態,讓她背對自己,自己也盤膝坐上了龍床,雙掌遽然抵上了她的後心,一面冷聲回答︰「想要你額娘醒來,就別輕舉妄動別靠過來」
福臨呆了一呆,他這時已然看清,對方雖然臉生,卻穿著太醫院的官服,不覺疑惑猶豫起來︰「你是太醫?你能救我額娘?」
幾乎同一時間,阿娜日和梅妍兩位嬤嬤也是驚呼出聲,叫的全是同一個稱呼︰「李大哥?」
「嗯?兩位嬤嬤認識他?」福臨微微一愣,正要詢問究竟,卻听到背後傳來了另一把聲音。
「回八阿哥這位李先生,不是太醫,而是內家高手」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朗聲介紹︰「還有這位,乃家兄範文采一身醫術,也是杏林之中排得上號的聖手,他們二人或許有辦法救醒娘娘」
「太傅?」福臨不覺驚訝出聲,說話的這人他極其熟悉,正是前不久剛做了他老師的皇帝愛臣——範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