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間本多露,再加上此時日已西斜,霧已漫延開來,山上更加的濕冷。韋霜用手取下面膜,目光轉向門口。只見有人迎風而立,長長的白色袍子雖蓋住了他的身體,卻依舊蓋不住他一臉的冷竣與凌寒的孤傲。
來人二十五歲,叫邡逸風,比韋霜大七歲,住在韋霜家隔壁,據說他的家里還住了一個極其神秘的女人,女人跟他差不多同歲。兩人與韋家比鄰,韋霜卻從未見過,只偶爾從老爹的口中套出端倪,的老爹天天念叨著雪女是如何如何的漂亮,也是,日日對著那麼絕美的女子,怪道他對韋霜的普通容貌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韋大叔。」邡逸風先開口了,語調依舊如往日般清冷,卻讓韋霜隱隱覺得不妙。
「逸風,雪女怎麼樣?」韋若林露出少有的正經神色,手一揚,迎邡逸風進門來。邡逸風皺眉,似有些不願意談及︰「我馬上要帶雪兒離開這里,此次前來,主要是想韋大叔和霜兒告別的。」談及霜兒名字時,邡逸風轉眼過來,眼中流露出少有的關愛。
韋霜怔了怔,趕緊轉過臉去,心里隱隱有些悸動,隨即反應過來,低聲問︰「邡大哥,你和雪女姐姐要去哪里?」邡逸風和雪女身份怪異,她還記得第一次見他們時的情景,雪女的臉被他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而他,白色的衣袍上盡是血跡。
「雪女時日已剩不多,我想帶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沉默過後,竟是令人難以消化的頹喪。韋霜知道自己一語剛好刺中了他的主心骨,隱隱覺得不安,上前捏了捏他的衣裳,「邡大哥,打算什麼時候走,我送你!」
「今晚便走!」邡逸風默默看了她一眼,心里隱隱有些感嘆,手微微一揚,懸在半空中隨即又落下。「這些年來一直承蒙兩位的照顧,邡某感激不盡,韋大叔,你醫術高明,當年若不是你好心收留我和雪女,我們肯定早已經魂歸閻羅,請受逸風一拜。」
兩人伸手不及,攔不住他,只听得 三聲刺耳的響聲。邡逸風向來寡言,當年韋若林在門外見到他們時,雪女已命在旦夕,他也只剩最後一口氣,當時的他矢口不言,沒有想到如今,他竟說出這樣鏗鏘有力的話。
韋霜鼻子一酸,把他扶了起來,手不覺間踫到他冷冷的手指,心里頓時一激靈,抬眼見時,正好看到邡逸風眼中那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邡逸風雖說孤傲,可是他卻對霜兒很好。時間久了,他在霜兒心中的白馬王子身份已無人可替代。
幾人一陣道別,邡逸風拂袍而去,只留下霜兒在那里痴痴地看著。韋若林抵了抵她的胳膊︰「看什麼看呢,人都走老遠了!」話調里帶著些許的調戲。
韋霜皺了皺鼻子,反身一轉,心里卻不明來由的傷感起來。「老爹,雪姐姐真的很漂亮麼?」雪女既然能夠套住邡逸風的心,這就足以看出雪女的美貌絕對驚人。可是,她心底卻隱隱有一絲怨懟。以前每當月掛柳梢時,她總會在門口看到一白色的身影,白影迎風而立,如仙鶴般超然月兌俗,讓她不禁感嘆,這凡塵俗世怎麼會生出這麼絕世的男兒?
「怎麼這麼問?別人家的女兒再怎麼漂亮,也不及我家的霜兒。我家霜兒是最漂亮的!」韋若林故意按了一下她的鼻頭,忽反應過來︰「哎呀呀,剛才給你調好的美容秘方呢?你丟哪里去了?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變美機會,你這死丫頭,真是浪費了老子一片苦心啊!」外人不在時,韋若林也懶得拽文,干脆老子老子的喊。
這個老頭子!韋霜撇撇嘴,前一句還說自己是最美的,下一句又開始說他那老掉牙的玩意兒。
韋霜背起一旁的藥筐︰「我去後山采藥,可能會晚一點回來!」說完,不等韋若林反應過來,她已飄飄而去。
此時已日落西山,夜露壓低了草木,她每走一步,便感覺到腿間刺冷冷的涼。不覺間有些後悔,雖說此時是六月天氣,可是傍晚的山谷依舊可以凍死一群狼。想罷,她停住了腳步,一臉悵惘地俯身望去,只看到腳下那一脈脈高低不同的山。
山腳下是一層朦朦朧朧的雲,霜兒嘟著嘴,正準備繼續大步向前邁時,卻听到一聲笛音曲意繞繞,讓人不禁失魂。霜兒怔了怔,順著笛音望去,竟看到一棵大樹上隱隱約約現出人影,有人斜身坐在樹枝間,白色的衣袍隨風舞出,將那無形的雲彩也推出了幾波紋痕。
霜兒低低地嘆了一口氣,那人卻已先反應過來,目光懶懶地轉過,正好看到韋霜眼中的那點敬佩與感嘆︰「霜兒,上來。」邡逸風低聲一笑,長長的頭發微蓋過他的眉宇。
漢朝男子向來喜歡束發緊冠,而邡逸風卻與人不同,一頭長發披散開來,略顯得有些隨意與不羈。韋霜挽起袖子,咯咯地笑出聲來︰「你以為這能難得過我麼?我雖說沒有武功,可是爬樹我還是會的!」說完果真麻利的爬上了樹,與邡逸風並肩而坐。
原本就不是特別強壯的樹枝怎麼能夠支撐得住兩個人的重量。霜兒開始擔憂起來,卻听到邡逸風低聲說︰「霜兒,你打算一輩子呆在這里麼?」
雖只是淡淡的聲音,卻讓她听出了里面的無奈︰「不會,我跟老爹學醫這麼久,如今羽翼已豐,也該出山獨自去闖蕩闖蕩了!」她笑得從容。
「你雖然聰明伶俐,卻依舊得小心,如今是亂世,你一個女子,若沒有靠山,肯定是步履維艱的。」邡逸風說完,沒有再說下去,只是默默地看著空中漸升的明月。如此絕美的男人,有著被玉雕砌出的美好,讓人望而失魂。
「剛才我爹在,我知道你不方便回答,所以沒問你,你打算和雪女姐姐去哪里?」
「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