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兒沖到前面,卻發現曹丕正微笑著看著自己。霜兒心里一陣觸痛,強忍著心里的劇烈疼痛,故意皺眉。曹丕凝神望著她的眼楮,聲音帶著一抹戲謔的味道︰「你如此緊張我,看來你還是心疼我的」
霜兒恨不能打開他的腦袋看看他腦袋里面究竟有些什麼東西。曹丕見她沒有說話,心生寒意,意有嘲諷的說︰「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會放下心結,和我在一起?」
霜兒啐了他一口,「你若死了,我會恨你一輩子,乃至下輩子」曹丕似笑非笑的抿了嘴唇。兩個人全然忘記了大王子的存在。
霜兒默默地看著他,他立于陽光之下,有如月宮中那棵絕世獨立的仙株。她也不知是悲還是喜,只是在心里無聲的嘆息著。
大王子聳聳肩,對兩個人的態度很好奇。眾所周知的是曹丕乃曹家長子,未來世子的不二人選,而他明明家中有嬌妻,卻為了一個江湖鈴醫而涉身險境。雖說他也承認這江湖鈴醫倒有幾分吸引男兒的魅力,但若讓他選擇,他才不會為了唾手可得的女人而失去江山。
「剛才是你贏了。」大王子緩緩收了箭,目光對向旁邊的祁焰和穆雅。穆雅一直緊抿著唇,眼中帶著幾分探究與索味。
「第一箭,你射中了三只鳥,而射了兩只,若只射鳥,只怕太簡單了,我們換個別的。」他好玩的歪了歪嘴,目光對向祁焰︰「逸風,你過來。」
邡逸風的功夫到底怎麼樣,她不清楚,但是她知道祁焰的功夫也不錯,若單從武功來算,曹丕未必是邡逸風的對手。
霜兒皺了眉,眼楮一瞬不瞬的看著邡逸風。胡王子的目的就是想看著漢人自相殘殺,他為何要歸胡而背漢?
祁焰緩步過來,一如昔日的鎮定與冷漠。他的手剛接過弓箭,便听聞大王子說︰「此次所射的人並非鳥,而是人」言罷,手一揮,穆雅似早就知道般上前握住了霜兒的肩膀。
曹丕和祁焰都是一怔,迅速反應過來。祁焰先聲奪人︰「大王子,既是男人之間的爭奪,就不要牽涉到旁人。」
大王子咄咄了一聲,眼楮瞟向曹丕,而曹丕神色緊張的望著霜兒,似有千言萬語要說。
「曹大公子都不心疼,逸風,你怎麼反倒心疼起來了。你們兩個都是高手,曹大公子你的箭術可謂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我等在馬背上長大的人都望塵莫及,你應該沒有問題吧」身子微靠近曹丕,臉上露出欠扁的笑意。曹丕不動聲色地望著霜兒,示意她不要緊張。
霜兒微垂下了頭,也許在普通人眼中,她或多或少應該有些焦慮緊張,不過,不知為什麼,她的目光一迎對上曹丕的目光,整個人都恢復了平靜。
祁焰看到她的神情,眼底升起一抹哀傷。穆雅不經意間捕捉到祁焰眼中的神色,微垂下了頭,心里不知何種滋味。
霜兒吐舌頭,「听聞鄴城的梅花比騏山開得還艷,我們若能活著回去,先去看看梅花。」曹丕不在意的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對祁焰低聲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應該不姓祁。」
祁焰拉開弓,不置可否的瞄準了霜兒。
曹丕微揚了眉︰「其實,在見你第一次時,我已經猜到你是誰了。司馬奕應該不叫司馬奕吧。他是袁熙。」
祁焰微怔,拉弓的動作卻依舊不停。
曹丕看到他的神情,依舊平靜的說︰「我們攻破了鄴城後,袁熙和袁尚等去尋公孫,外界謠傳的是公孫康殺了袁熙袁尚,看來這一切都是假的。袁熙根本就沒有死,而且還以真實面貌出現在許都,並且,還認了一個干爹。我早就查過,亦仁藥鋪原本是有一個東家,但是不是叫司馬奕,而是叫司馬懿,字仲德。司馬懿在一年之前就一直是久病在床,直到一年前,鄰居旁舍才見到司馬奕的本人。」
祁焰悶了很久,連頭也不抬,眼楮瞄準了霜兒頭頂上的箭靶。
曹丕目光望了霜兒一眼,示意她放心,霜兒頭歪著看了看穆雅。發現她自始至終就一直望著祁焰。祁焰身襲白衣,神色俊朗,如芝蘭馥芳。
「你們潛伏在許都,並非只是安于現狀。你秘密建立了梨香院,並且以梨香院里的女子為你們做事。茹娘、子衿、玉闕都是你們的鄶子手。只是茹娘、子衿她們太笨,早就被丞相大人看穿了。杜夫人之禍並非由茹娘她們引起,但是追究到底,還是因為她們。」曹丕看了他一眼,目光交錯間,祁焰神色已有些變化。
「文若琳曾經與袁熙有過交集,你們知道後,害怕袁熙的身份有所曝光,所以你就讓袁熙離開許都。所以,亦仁藥鋪一夜之間消失不見。你帶霜兒來許都,這絕對不是一個偶然,而是你之前就已經精心布署好了的。除了這些,你們還利用了映汐寒。」簡單的字眼,卻清晰明了,祁焰手指一僵,「映七爺又與我們有什麼關系?」
「映汐寒並非有病,他之所以會整日與病榻為伍,全是因為他的母親曾經讓他立下誓言。我查過,她的母親,曾受過袁家的恩惠,五年前她因事而被殺。其實,她並非被殺,而是因為你帶走了她。」曹丕盯著他的眼楮看了一會,發現現在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觸痛了他內心深處最悲傷的地方,不由得微抿了唇角。
祁焰雖知道曹丕絕不是省油的燈,他只是沒有想到,自己以為隱藏得極深極密的東西依舊暴露在他的眼底。他扭頭看向曹丕︰「並非我帶走了她,而是因為,她已無法再在映家立足。」
「你幼時喪父喪母,小的時候被人收養,有一個女人待你如親身兒子,所以你甘心為了她做任何事情。你知道她深重劇毒,所以帶她遍地尋找大夫,結果,真讓你找到了一個神醫,只是她的病已是藥石無效。你和韋若林都是袁家的余孽,所以你派人襲擊我們,故意在刀劍上使毒,還綁走了醫術高明的霜兒和映汐寒,你的目的就是要致我于死地。」
輕描淡寫的說,聲音何其輕松。
祁焰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小,「你知道的事情倒很多。」
「不只這些。」曹丕似有嘲諷的說︰「你殺韋若林的時候,我可看得清清楚楚。還有殺孟得、崔舍的時候,我也在場。你之所以殺韋若林,是因為你怕韋若林將你的事情告訴霜兒,你之所以殺孟得、崔舍,是因為你在警告映汐寒,讓他在經濟上支持你們叛亂。可是你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映汐寒已絕對和霜兒歸隱山林,被你這麼一攪和,他一夜白頭,並且再無心幫你。你安排在映陽山上的士兵,也根本就起不了大氣候。」
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密麻,霜兒抖了抖滑落到眼睫的汗水,祁焰自拉弓到現在,已差不多用了一刻鐘的時間。現在,不只霜兒有些糊涂了,連穆雅也有些不安,他越是不忍心下手,就代表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就越高。
「你既什麼都知道,那為何要留我在身邊,你明知道去襄陽會有危險,卻依舊讓我去救你,你明知道來騏山肯定會出事,為什麼還偏偏讓我當你的軍師?你明知道司馬奕就是袁熙,地你為何還讓我們入駐丞相府。袁家與曹家,可是完全對敵的關系。」
看到曹丕眼中鎮定的笑,祁焰反倒糊涂了。
曹丕久久看著霜兒,心里有一絲疼惜︰「早在最初,她曾問我一句話,若在江山與美人之中選擇,她問我會選擇誰。」
祁焰扭頭看著他,似在等待他後面的話,又似什麼都沒等。
「我當時未給她回應,因為,我當時,尚未喜歡她到這種地步。但是現在,我願意為了她放棄一切。」曹丕若有所思地望著她,深吸了一口氣。
祁焰一直未出一語,良久,他才緩緩地抬頭︰「那你,打算如何做?」
沉默了一瞬,曹丕看著霜兒,「江山社稷,我不打算過問任何,美人駿馬,我也不打算再留戀。我現在只想著斜暮夕陽,抱著她一起馳騁天地間。」話未說完,祁焰已放出一箭,霜兒渾身的肌肉都緊縮,曹丕雙眼不瞬的望著她,眼看著箭即將射向霜兒的胸口,有某物橫空飛了過來,正好阻止了利箭的前行。
「大王子,不能殺他們」說話的,是那日捉霜兒的黑衣大漢。
大王子面色陰沉的瞪著他︰「本王子想不想動手,還豈能由你決定。」
「是王下的令。據聞,漢丞相已派兵臨境,他們來了千軍萬馬來接曹大公子,而且……」那人頓了頓,似有什麼難言之隱。大王子瞪了他一眼︰「還不快說,支支吾吾的做什麼?」
「據說,曹丞相這次不只要帶他走,還要帶,帶左王妃回漢疆。」
霜兒笑了笑,歷史終于還是向歷史應有的軌跡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