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這次帶兵來接曹丕和蔡文姬,看來絕非偶在與巧合。霜兒看到曹丕眼中的鎮定,心知他是知道的。大王子緊蹙了眉頭,一臉不耐煩的瞪向曹丕,目光微閃,手猛地收了回來,憤怒地呵道︰「單于在哪里?」
「在營內。大王還下令,請曹公子和韋姑娘到營中去。」黑衣大漢現在沒了氣勢,一臉不安地看著大王子。看來呼廚泉單于對他們的惡行很是反感。
穆雅松了手,眼楮卻死死地瞪著霜兒。霜兒故意裝作沒有看到,扭頭欲找曹丕,頭尚未轉過頭來,已有人輕輕地握著了她的手。他的手,不似文人才子那樣執筆風流,也不似那些富貴閑人那般手握狼毫筆,淺執玉光杯,也不似帝王貴族那樣信手捻來皆是夢,隨意散去盡是金,他的手,有著厚厚的繭子,模起來卻是那麼的舒服安穩。
只有握著你的手,我的心才會真正的寧靜起來,也只有看到你在我的身邊,我才會真正的快樂。霜兒不由得握緊了他的手,抬眼怔怔地看著他。曹丕的眼神正好投放過來,兩人猝不及防間目光相撞,四目相對,彼此都凝入對方的眼中。
南部匈奴人立日逐王比為呼韓邪單于,建庭五原塞(今內蒙古包頭),依附東漢稱臣,被漢光武帝安置在河套地區,並遷庭于美稷縣(今內蒙古準格爾旗西北),即「南庭」。如今的南匈奴依舊依附漢朝為生,若不是上一次曹丕殺匈奴使者惹怒了大王子,後面的事情應該就不會發生。
曹操拖著病體,一臉的憔悴,但是依舊掩蓋不過他梟雄的英姿雄風。曹丕看到曹操如此憔悴的模樣,很是自責。而兩國之間的矛盾,也因為曹操的到來而不得不從水面沉到水底。最終曹操與呼廚泉單于商定好和解,並且念及左匈奴王妃乃是漢朝女子,所以呼廚泉單于同意蔡文姬回疆。
哀怨的胡茄聲,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喜與怒,聲音裊繞在這四周,給這平靜的大地添了幾分淒涼,竟顯得那麼的不和諧。
霜兒和曹丕坐在山頂之上,曹歪斜身傾倚著,而霜兒頭靠著他的腿,眼楮望向蒼穹上的星辰。星辰一顆一顆,耀眼奪目。霜兒手指著最亮的那顆星,聲音很輕︰「听說,星星就是人的心,星星越亮,就代表著那個人的心越真誠。」
霜兒的話沒頭沒腦,曹丕卻听得很清楚明白,「那你覺得我的心呢?亮還是不亮?」
霜兒微笑,頭輕輕地蹭了蹭他的胸膛︰「很亮。」她合掌而笑,站起身來,沿著一條枯木枝向前走去。曹丕趕緊追上了來,在她的左側陪行,手緊握著她的手,一臉的專注神色︰「我陪你。」
「不要你陪」霜兒故意吐舌頭。
曹丕只能微笑,依舊沿著樹枝,陪著她往旁邊走。「你之前一直不顧一切的往前走,我一路跟過來,不管是否是滿地荊棘,我都願意陪著你一起前行。」雖只是簡單的數字,霜兒卻听得心里一驚,怔怔地抬頭看著,身子還穩住,往旁邊歪了歪,幸好曹丕一手摟住她的腰。
霜兒掙托了他的手,笑盈盈地側過身,步履迅疾的倒行起來︰「之前害你受了不少的苦,是我的錯。」
曹丕若有所思的吸了一口氣,追上前來,「之前我也讓你流了淚,算是扯平了。霜兒,自今日起,我們就隱居山林,再也不過問俗事。」
霜兒正準備轉身,听他這句話,忽地停下來,目光灼灼地望著他的眼楮。霜兒一直夢想著和心愛的人執手白頭,可是在這一刻,她卻再也高興不起來。蔡文姬回漢,歷史幅圖開始依原來路軌行駛。霜兒默默的望著地面,猶豫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說道︰「子恆,你能不能留在這里?」
「你……你又反悔了?」曹丕的笑僵在臉上。
霜兒馬上擺手︰「不是的,你現在听好了,我現在所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如果你有什麼疑惑,你可以問我,但是,不許拿我的話當成玩笑話听。」霜兒想跟他提現代未來的事情,可是話在唇邊半天,卻依舊不知道如何開口。醞釀了許久,她才淡淡地抬起眼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說了一遍。
與預想的態度不一樣,曹丕沒有驚疑,也沒有鎮定,更多的是平靜。
霜兒以為他不相信自己的話,正有些生氣時,他卻淡淡地笑出聲來︰「原來如此」這四個字,似有千斤重般,壓得霜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不相信我」看出他眼底的不相信,霜兒有些急了。
曹丕不動聲色地側過眼來,手指握了握她的指月復︰「我相信。我一直認為你是獨特的,原來你真是異世過來的一縷孤魂,獨特到讓我難以控制的喜歡上了你。」霜兒嘟囔著曹丕戲弄她,腳不小心踩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霜兒趕緊回頭,太過熟悉的味道,已經讓霜兒猜到了來人是誰。祁焰逮著她的手,她亟亟想掙月兌祁焰的手,而祁鏤卻絲毫未松,霜兒微蹙了眉頭,一臉探究的看著祁焰。「請松手。」
祁焰目光迎對上曹丕的目光,這才松了手,緩緩地靠近曹丕︰「你竟然已經猜出來我是誰,為什麼不告發我?我可是你身邊的鴆酒,為什麼你還要留我在丞相府上?」
曹丕伸手將霜兒摟在懷里,語短力重,雖波瀾不驚,卻有罕見的冷意︰「你隨我來」
霜兒感覺到祁焰的身子微微一僵後,終還是靜了下來,微微頷首,跟著曹丕一齊往旁邊走去。霜兒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做什麼,只能乖乖地坐在旁邊等他們。兩人行了十幾米遠後停下,曹丕淡淡一笑︰「今日在箭場上,你為霜兒求情,可見得你的心里是有她的。」
「不要誤會,她于我來說,只是一個工具。」祁焰神色清冷,嘴上雖這麼說,可是眼楮卻沒有私毫的冷意。
曹丕不吭聲,側過身來,目光迎對上他的眼楮︰「你不用騙我。其實,你為她所做的事情,我都知道的。其實她的存在,對你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她的醫術,總會給你帶來困擾。」
祁焰冷眉一擰,不再說等方面。曹丕繼而道︰「當年文春園花魁蘭芙怔忡之癥,應該並非一個巧合吧?」
祁焰瞪向曹丕,眉頭比剛才要深了幾分。曹丕見他這模樣,笑著走到一旁︰「你之所以加害蘭芙,是因為如果文春園的風頭勝過了梨香院,你的美人計便難以施展。你千算萬算,卻萬萬沒有算到,霜兒那日會化妝成男人去文春園。興許,你當時是知道的,只是你沒有想到的是,她的醫術已經精湛到這等田地。」
祁焰似沒有听到般反身一坐,坐到曹丕身旁,手指輕輕地拔起一根弱草,目光空洞。
「杜夫人雖說早已瘋癲,但是經霜兒醫治後,她已幾乎恢復了神志。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之所以選擇殺杜夫人,那是因為杜夫人正剛踫到了你和茹娘商密的事情。你本打算將此事嫁禍給霜兒,但是你不曾想到的是,大人他早已察覺出你們的密謀,所以無論茹娘和子衿玉闕到底與此事有沒有關系,他都會將她們一概打除。」
祁焰往旁邊拋了一根野草,不一會兒,他又拔了一根。
「其實她並非沒有中毒,而是你在不經意間將她身上的毒解除。你給她使用的解毒藥誘發了映汐寒身體內的潛在毒素,所以霜兒一入映府門,映汐寒便開始身體羸弱。不僅如此,她離開映府後,你一路追尋她到了騏山,你害怕我找到她,所以在之前一直阻止我來騏山,若不是因為我當時情緒失控,執意要來,只怕今生就再也難遇到她了。」
祁焰合掌而笑︰「曹大公子果真是名副其實的多情種子,不過,你如果真要這麼想我的話,只怕把我想得太美好。我可不是大公子你這樣的多情人,我也從來不會對女人動心。」
曹丕默默一笑︰「動沒動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你並不願意她受到傷害。其實,我跟你一樣,我也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祁焰冷眼一眨,嘴角浮出一絲看似嘲諷的笑意。曹丕理解他那樣眼神那樣表情的內在深意,「而你剛才所問的原因,很簡單……」他頓了頓,眼楮望向祁焰︰「之前跟你說的事情句句肺腑。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袁家雖表面上已是尸沉大海,再難回復之日,但是我心里明白,袁家遲早會卷土重來。」
祁焰有些反應了,他側過頭來,似有不懂地望著他︰「你這句話什麼意思?」
「你們要的,無非是報仇雪恨,恢復袁家的聲名。我給你們。」祁焰眼神淡淡的,外人看不出他的表情。曹丕也笑得很平靜,仿佛他們所做的交易只是很簡單的魚換魚,貓換貓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