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一怔,進寶的話突然提醒他。
害怕?他當然怕,他也和普通人一樣,並非什麼銅筋鐵骨、刀槍不入。他當初見到車子從中斷裂,毫無猶豫地沖出去,只是碧蓮距離他比較近,天黑情急,他又沒看清楚,待他抓過碧蓮的時候,才看清,又不能甩手丟下,只好放好碧蓮,回頭再找她時候,她已經隨車一同跌下山崖,他想都沒想,縱身一躍,也跳了下去。
抓住她的那刻,她已經昏迷,雨水打濕她的臉,宛如雨中嬌花,惹人憐愛,一時失神,錯過了懸崖上唯一的藤蔓,他將她攔腰抱緊,不得不在找落腳點,剛好看到一處,他剛踏上去,豈料那石頭松動,一腳踩空,一連下墜數步,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塊突起的岩石,讓他踏腳,不料,因為雨水沖刷,山泥傾瀉,山石紛紛落下,他怕石頭砸到進寶,他凌空踏步,然而有巨石從頭頂落下,砸向進寶,他借住腳下之力,凌空躍起,用腳踢開石塊。
石塊上有一尖角,砸向他左腿小腿,幸虧他及時用運功護體,石塊才沒將他腿打折,只是割肉見骨。
落下來之後,他以為進寶無礙,沒想到還是被石塊砸到了手臂。
在茫茫大雨中,他一瘸一拐地背著她,走了很遠才找到這個狹小的山洞,仔細為她檢查手臂,見她手臂並未骨折,但怕她在昏睡之中亂動,撕下衣服,為她綁好,吊到脖子上。
一個晚上,又怕她淋雨發燒,所以一直盯著她不敢睡。
想到此處,白虎不覺地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嗎?」。進寶問︰「說出來分享一下啊!」
白虎答︰「當然好笑了,你想想,有人既無武功,有身輕力弱,還想要去救人,難道不好笑嗎?」。
他竟然拐著彎罵人。進寶咬著嘴唇,瞪大雙眼,望著他。然後輕聲咕噥︰「你不也是嗎?我們不過才見一面而已,又不是很熟,你不也是奮不顧身地救我嗎?還弄傷了自己的腳。」
「我師傅曾經說過,習武之人胸懷若谷,就算遇到了小貓小狗有難,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進寶一听,更氣了,好歹她也是個人啊,他竟然把她比喻小貓小狗,她深吸一口氣說︰「尊師一定是位世外高人,不過他的徒弟就差了那麼一點,在山崖跳上跳下應該是輕而易舉的小事,怎麼會傷了腳呢?」
「是啊,是讓你見笑了!」
「是嗎?我這個人不太喜歡笑啊!」
白虎揚了揚眉角,頗具欣賞。
進寶又說︰「不如你說個笑話,也好我笑一笑啊!」
白虎瞄了她一眼說︰「這個……講笑話,的確是我擅長!」接著,他慢悠悠地說了起來︰「在很久以前……」
這是什麼笑話的開頭啊,進寶覺得有些像說書先生的開場。
「在很久以前,有一座山,山上呢,有一座廟,廟里有一個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故事講的是很久以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故事講的是……很久以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
進寶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地僵硬。
他又在捉弄她。
「嘿嘿……」進寶咧了一下嘴,笑一下,說︰「很好笑是嗎?」。
白虎反問︰「不好笑嗎?這個是我覺得最好笑的笑話了,不對,我還有一個更好笑的,你要不要听啊!」
進寶白他一眼,立刻站起,向山洞走去,她不會再給他機會拿她開心。
她以為他會喊她和她道歉,但等了一會兒,他並沒有喊她,而是從懷里取出一根竹蕭。悠揚地吹了起來。
進寶立刻停住腳步,回過頭怔怔出神地望著他。
簫聲清幽淒婉,悠長動听。
是他嗎?在夢中吹簫的人?
進寶坐在山洞里,側頭仰望空中明月,簫聲綿綿入耳,不禁擔心佟老爺夫人和小姐是否安然無恙。
次日清晨,進寶醒來之時,已經看到白虎在洞外生火,正燒烤食物。
白虎翻轉烤肉,見她醒來。笑道︰「好福氣啊,醒來就可以吃了!」
這個人簡直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判若兩人。他不開口的時候,簡直就是上天入地神勇無敵俊朗無匹的吹簫高手,可是一開口,簡直可惜了他外面這身好皮囊!
進寶匆匆洗漱,坐到一旁,指著正烤著滋滋冒油的一大塊肉問︰「哪來的肉啊?」
白虎反問,好像一大清早故意惹她似的︰「怎麼不問什麼肉,卻問是哪里來的?」
進寶揚眉︰「你這個人啊,是不是非要有人吵架才開心啊?這里人兩只,你和我,我身上又沒有缺塊肉,你身上也不像是缺塊肉,不是人肉,自然是動物肉啦!」
白虎贊揚︰「你也不笨嘛?既然猜到是動物肉,那麼自然是山里了!」說著,他像是知道她想問什麼,故意撿起身邊的小石子,望著天空飛過的鳥,向上一彈。‘啪’地一聲打中鳥頭,鳥兒垂直落下,而他又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撿了起來。
進寶當做沒看到,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烤肉,怎麼看都像只兔子。兩只後腿又粗又壯,不知道好不好吃。
肉烤好了,白虎從靴子里取出匕首,將兔子拆解,放到干淨的葉子上,他問︰「你喜歡什麼?」
進寶想都沒想,月兌口而出︰「豬爪!」
「那就是腳嘍!」說著,白虎拆下兩只兔腳給她。又拆下兩只又大又粗的後腿放在自己的面前。
進寶抬頭皺眉地望著白虎。
「你不是說喜歡腳嗎?兩只都給你了!這兩只後腿是我的,我腿傷了,以形補形啊!」
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進寶戳戳兔子腳,干巴巴地連點肉都沒有。她懷疑眼前的人和昨天那個把果子都讓給她的,是兩個人。
她還是盯著那兩只油滋滋的後腿,他正用匕首一片片地將腿肉拆下來。香味四溢,饞的進寶口水直流。
趁他用葉子擦拭匕首的時候,她一把將他切好的腿肉搶過來,故意氣他腿傷不能追她,急忙跑到一邊,張開嘴,喜滋滋地塞進一片,慢慢地……咀嚼。
接著她喜道︰「兔子腿的肉果然不一樣!」
白虎見她天真又不失嬌美,忍俊不禁,拿起旁邊剩下的兔子頭,兔子脖啃了起來。
兔子除了腿,其余地方幾乎沒有肉,進寶見他只吃身體,把另一只腿也留了下來,不禁覺得他是故意的,為了她吃的方便,而把腿肉一片片切好,等她去搶。不免有些慚愧。
這時白虎抬眸說道︰「別想打另一條兔腿的主意啊,我打算留到最後慢慢吃呢!」
真不知道他的個性就是如此別扭,還是他只是不想讓人感謝來感謝去,為了省去麻煩才故意這麼說的。
進寶大口大口地吃著,心里有一點非常確定,她遇到個好人,還是個大大地好人。
忽然之間,白虎斂氣凝神地向崖上張望,進寶也因他的神情,立刻變得緊張,也隨他一同張望,但她除了林中飛鳥振翅的聲音,什麼都沒听到。
白虎武功不弱,也許他听到了什麼。
只見他從懷中取出一小圓筒,拔開蓋子,一聲刺耳的聲響,一道紅煙直飛沖天,進寶知道這叫響箭。專門用來向同伴通報信息。
不大一會兒工夫,進寶听到有人聲從懸崖頂端傳下來,但距離太遠,她听不真切。而那聲音轉瞬又沒了,令進寶坐立不安,不知道剛才听到的究竟是人聲還是風聲。
就在這時,她又听到了,聲音比剛才清楚了好多。
不等白虎回答,她急著高聲喊叫,好讓人知道他們正確的位置。
又等一會兒,進寶看到一條粗粗的繩索從懸崖上垂下來,有三五個身穿戎裝的士兵從上面緩慢地爬下,見到澗底真的有人,不勝欣喜,沖著進寶他們就跑了過來。
在白虎面前拜倒,道︰「屬下營救來遲,望大人贖罪!」
大人?進寶驚愕地說不出話來。雖然他通身氣度非常,但怎麼看都不像和佟老爺一樣,是個官!
白虎輕咳一聲,煞有其事地說︰「行了,我腳受傷了,你們先把這位姑娘帶上去!過一會兒再下來接我!」
進寶沒有拒絕,由兵卒先帶她走,一路上,她小聲地問那兵卒,白虎到底是什麼官,那顯然平日訓練有素,除了將繩索綁到進寶腰上,一個字都不肯多說。
待他們把白虎也拉上來之後,白虎問︰「佟大人他們怎麼樣?」
「屬下已經派人將他們安排到梧桐鎮上的客棧,又找了人照顧,故而耽擱,請大人贖罪!」
「好了,我們也去客棧吧!」
因為白虎腳傷,不能騎馬,所以他們雇了馬車,進寶和白虎一同坐著馬車,前往客棧、坐在馬車里,白虎這才告訴她,他是怎麼來到這里的!
白虎一行人是奉旨來蘇州辦事,事情辦完,正趕回京的途中,看到佟家一家遭遇劫匪,雖然已經加快速度,但仍沒來得及阻止那群土匪搶劫擄人。他們追著土匪一路上山,一邊追人,一邊將那些小嘍迅速解決。
所以進寶查看後面的時候,看到嘍越來越少,原來是被他們暗中解決。
其余人將土匪捆綁送至衙門,白虎只身一人去追匪首。不料看到進寶和碧蓮的馬車撞上山壁,車轅斷裂,他策馬揚鞭,最後還是沒能阻止馬車一分為二。
他將碧蓮放置山邊,等屬下追趕過來,便能將她救起。所以他躍下山崖去救進寶。
在山澗的時候,進寶一直擔心,現听說他們安然無恙,終于放下心來,一路上,恨不得馬車再快一些,她心急地想見到他們。
一到客棧門口,進寶立即從車上跳下。
佟老爺夫人事先已經有人通知了,他們二老早已站在客棧門口,一見進寶跑進來,一臉的欣喜,不停地向她身後張望,好像她身後還有人進來。
半天不見有人進來,他們拉著進寶的手焦急地說︰「進寶,碧蓮呢?她沒和你一起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