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剛亮,徐公公便來接佟老爺一家入宮。
進寶換上碧蓮預備赴宴的紗裙,徐公公還特意帶了一件大紅羽緞斗篷,擔心他們從蘇州過來,不習慣京城的氣候,擔心進寶受涼。
進寶謝過公公,由人扶進轎里,一隊人擺場十足進了京城。
蘇州雖然繁華,但仍不比京城,京城人煙阜盛,街市熱鬧。令進寶大開眼界。
就連徐公公也說,托她的福,他才能三番四次地出宮,若不是身負皇命,他也想在這城里玩上幾日。
一行人穿街過巷,卻沒有去官員駐留的地方,而是直接將他們帶入宮,這令進寶詫異不已。
在一處高大紅牆外,停下轎子。
佟老爺先下的轎來,見此處此景,不禁問道︰「徐公公,這是……?」
「是太後著急想提前見見佟小姐,所以老奴便將你們帶入宮來,稍後會有奴才安排佟大人和夫人的住所,佟小姐,請先和老奴來!」
被如此的優待,佟老爺和夫人不知道是高興好,還是難過的好。
他們擔心,怕精明的太後認出她並非碧蓮,就算太後沒有將她認出,她可以裝一輩子碧蓮,只是,尚未進宮,便已經引起太後的注意,不免日後會招人嫉妒暗算。
兩人面面相覷,皆為進寶捏了一把汗。
進寶望著他們二老,知道他們的擔憂,但也無奈,只好跟在徐公公身後由一側的角門進去。
牆內另有御街,兩邊高大的朱壁宮牆如赤色巨龍,蜿蜒望不見底。其間大小殿宇錯落,連綿不絕。走了約一盞茶的工夫,停在一座殿宇前。
進寶覺得安定郡公的別院就已經非常奢華美麗了,而只是皇宮的一角,就足以媲美整個安定郡公的別院了。
進寶不知道如何形容眼前的殿閣,感覺說書先生說的玉皇大帝的凌霄寶殿就是這樣的。
殿單層,重檐廡殿頂,左右外接東西向廊道,廊道左右兩端南折,與建于高台上的翔鸞、棲鳳二閣相連。宮闕氣魄宏大、輝煌。金黃水綠兩色的琉璃華瓦在陽光下粼粼耀目,晃得人睜不開眼楮,一派富貴祥和的盛世華麗之氣。
殿門兩側皆站有侍衛宮女,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衛極其嚴密。正門的額匾上書︰大安宮。
徐公公命進寶在此等候,他先進去稟報。
不大一會兒工夫,徐公公向她招招手,又交代她覲見太後的一些禮儀,進寶點頭默記。
進寶緊跟著徐公公進入大安宮內,不敢抬頭張望,只好低頭用眼角的余光打量。
大安宮大而空曠,殿中牆壁棟梁與柱子皆雕以九天飛鳳,意態多姿,斑斕絢麗。四周皆設有香幾、宮扇等物件,皆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品。
走了大約數步,徐公公停了下來,躬身向面前台上的鳳座輕聲稟報︰「太後,佟家小姐已經帶到了!」
後座前掛著金黃垂紗帳,里面人影浮動,進寶看不真切,只見佟公公給他打個手勢,她立刻雙膝跪倒,雙臂向前,匍匐在地,行大禮參拜。
剛要說話的時候,太後從紗帳後面開口說︰「抬起頭來!」
徐公公說︰「快抬起頭啊!」
進寶緩緩地抬起頭來,見紗帳已經攏起,一中年婦人上坐,她長著一雙丹鳳眼,兩彎柳葉眉,雖然歲月催人老,可是太後包養得宜,依然能看到當年之風韻。衣衫華貴,彩繡輝煌,頭帶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戴著赤金盤螭瓔珞環。
只是一眼,進寶立即垂眸低首。
半晌,太後開口道︰「果然是……」
進寶看到徐公公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人淡如菊!」
太後的話音未落,徐安的面皮抽動,緊張地說︰「太後,佟家小姐……」
「徐安啊,我看孫文舉也不外如是啊,什麼本朝第一畫師,簡直就是徒有虛名!」太後輕聲慢語地說道。
「呃……」徐安畏畏縮縮地說道︰「不過佟家小姐的畫像倒畫的很特別!」
「恐怕是他眾多畫作里最好的一幅吧!」
徐安點頭稱是,進寶看到他偷偷揩了揩頭上的冷汗。
孫文舉一向只畫山水,太後卻說這張人物畫是他最好的一副,言下之意,他有負盛名。
太後隨之嘆了口氣說︰「若不是他的畫,恐怕也引不起我強烈的好奇心!」
「是是!這個孫文舉的確徒有虛名!」
「不過……」太後又道︰「徐安啊,我看你也是老了!」
徐安雙腿抖動,感覺就快要癱倒了。
進寶就算不明白怎麼回事,也從徐安慌張的神情上,猜出,其實是孫夫人的畫,覺得佟家小姐應該貌若天仙,驚為天人。所以好奇地想要在明日飲宴以前,先睹為快。
而徐安前幾天見過進寶,回來後一定稟告太後,佟家小姐和畫像無異,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卻沒料到太後並不喜歡進寶的模樣,才會有如今的失望。
玉壺買春,賞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雲初晴,幽鳥相逐,眠琴綠蔭,上有飛瀑。落花無言,人淡如菊,書之歲華,其曰可讀。
人淡如菊……
在旁人看來,是種特別的贊美,但是在三千美女如雲的**中,則是平庸無奇。
太後的評語,是不是就意味著進寶不會入選,可以出宮另行婚配?
垂著頭,進寶一想到可以出宮,不禁面露微笑。
這時徐公公說︰「老奴這就帶佟家小姐下去!明日不必參加秋宴了!」說著,徐安拍了拍進寶的肩膀,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進寶匆匆給太後磕頭,站起欲走。
這時,太後忽然開口叫道︰「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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