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寶一愣,這柳雪霞來意不善。
說好听的是來探望她,說不好是來查探。也許和她在冷宮外看到的事情有關。
她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回來,前腳剛進門,就听到她們門外的談話,來不及擦脖子的汗水,柳雪霞推門而進。顯然這宮內一定還有其他近路,只是她的日子尚短,還不知道而已。
照道理,雖然讓對方看到了容貌,但宮里妃嬪三千,就算逐個明察暗訪,也需要幾日甚至更多的時間,才能找到她。
如今立刻被人找上門來,都怪她生了一雙讓人一眼便難以忘懷的紫色眼楮。
宮中女子眾多,但紫色瞳孔的人卻只有一個。
進寶今日才覺得她一雙獨特的眼楮真是惹禍,慌亂之中,就算沒記得她的容貌,也一定記得她的眼楮。
人來的如此的快,幸虧她先一步回來,若晚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進寶假裝不明白柳雪霞的話,希望能爭取些時間,夠她絞盡腦汁地想個辦法出來。
進寶覺得自己委屈,她連皇上有幾個妃子都不清楚,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牽連了,還知道了他們的丑事。
這該怎麼說好呢?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嗎?
現在敵暗她明啊!又剛剛進宮,想要除掉她易如反掌,如果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掉,倘若一日在黃泉下見到佟老爺夫婦,又有何面目相對啊?難道說進寶不才,進宮二日撞見皇妃通奸,被殺人滅口了嗎?
就算她有心以死逃避,那偷情的皇妃又肯放過佟氏一家嗎?
她死了不要緊,那些關心她的親人呢?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身影,手拿洞簫,在朔月之日,對空獨奏。
進寶不禁一愣,為什麼想到的會是他呢?
進寶托著腮,皺著眉頭,一時走神。忽然意識柳雪霞還在等著她回話呢,她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笑笑,問道︰「柳尚儀剛剛說什麼?」
柳雪霞盯著進寶的臉,見她剛才的神態,一會兒驚訝,一會沉思,頗為古怪,卻不像是見到什麼了不該見的事情,神色惶然不安,也不像假裝鎮定。更像沒睡醒,夢游一般的神情,竟然連她說了什麼都不清楚。
柳雪霞試探地問︰「佟美人您沒事吧?」
進寶搖搖頭︰「沒事啊,柳尚儀何出此言?」
「那您這一脖子的汗?」
進寶看了看旁邊的樂奴,欲言又止。
「佟美人?」柳雪霞不放心地追問。
「柳尚儀應該不會說出去吧!」
柳雪霞詫異︰「佟美人可是看到了什麼?」
進寶微微地點了點頭,然後又不好意思起來。
「佟美人看到了什麼?可是不該看到的?」
進寶一驚,差點跳起來,詫異道︰「你怎麼知道?」
「佟美人……」
「其實我也沒看到什麼啊!我只是……只是……我說不出口啊!」進寶扭捏地將手中絲帕繞來繞去,看著柳雪霞的神情突然一變,進寶暗自偷笑。
「既然佟美人不說,奴婢也不便多問,還請美人多多保重,明日的宮規禮儀切不可耽誤!」
一听還要學習,進寶的嘴立刻撅了起來︰「不學不行嗎?不是只要討得皇上歡心,就好了嗎!」
柳雪霞微微一笑︰「想要討皇上歡心,那更要好好學習了,不然在侍奉皇上的時候,不小心抓破龍體,就糟糕了!」
進寶一听,眼楮一亮,擺手讓樂奴退下,她發現這丫頭也豎著耳朵偷听呢,樂奴有些不情願地下去了,房里只留下進寶和柳雪霞。
「柳尚儀……」進寶偷偷地貼到她耳邊說︰「其實我剛才有夢到皇上!」
柳雪霞情不自禁地叫了出來︰「你是說那不該見到的事情是你剛才做夢,在夢里見到……」
進寶立刻捂上她的嘴︰「噓,你別叫的那麼大聲啊,如果讓人知道我做夢夢到皇上,還夢到一身大汗,豈不是讓人笑話?」
柳雪霞望著她,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
進寶仍不放心地問︰「柳尚儀不會到處亂說的哦?」
柳雪霞輕蔑地一笑︰「不過是一場春夢,奴婢又怎麼會到處亂說呢?」
「原來這就是春夢啊!」進寶喜滋滋地說。心馳神往地回味,忍不住地嘿嘿直笑。
柳雪霞見她這樣,輕輕皺了皺眉頭,但仍然不是十分相信她的話。見她身上的汗仍未消,借機說︰「佟美人剛出了一身汗,就這樣坐著容易著涼,還是多披一件衣服的好!」說著,她朝屏風後面進寶的睡床走去。想借機模模她的床鋪是否溫熱,是否真的睡過。
接著屏風的遮擋,柳雪霞伸手掀開被子,一模,床上不但熱熱乎乎的,還有點濕,她捻了捻手指,忽然想到了什麼,嫌惡地抽出絲帕,用力地擦。隨手隨便地拿起床邊放著的一件衣裳,大步走到外間,為進寶披上。
「勞煩柳尚儀了!」進寶柔聲說著,藏起臉上的笑意,不動聲色地拍拍身旁的凳子,讓她坐。「請坐!」
「奴婢不敢!」
進寶不勉強她,說道︰「柳尚儀,其實進寶還有一事相求!」
「佟美人又何要求只管吩咐。奴婢能做到的一定為佟美人辦!只是奴婢人微言輕,未必能令美人滿意!」柳雪霞明為答應,實則推搪地說。
進寶也不拐彎抹角地說︰「太後兩次名我入宮覲見,你也應該听說了吧,其實太後是有意讓我服侍皇上,只是礙于我剛入宮就立刻服侍皇上,一是有違祖訓宮規,二是不想令進寶日後在**眾嬪妃中難處,太後的用心良苦,進寶明白。但如果太後問起宮規禮儀學習的事情,柳尚儀能為進寶多說些好話,他日,進寶得蒙聖寵,一定不會忘記報答柳尚儀的!」
柳尚儀勾了勾嘴角,微笑道︰「多多佟美人提攜!只是美人剛入宮來,一時還不清楚,皇上的愛惡以及對嬪妃的要求,奴婢要比美人清楚的多了。在宮里最重要的就是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所有的事情包括衣食住行,甚至美人每走的一步路,每說的一句話,都要有規矩。而且皇上最注重宮里女眷的儀容,如果有貴人儀容不整,傳到皇上耳朵里,皇上降罪下來,我們做奴婢的可但當不起。」
進寶扁著嘴,不滿地嘟囔︰「知道了,我去學就是了!」
「今天美人已經落下一節課了,明日可要加緊補上哦,否則耽誤了時日,不能及時服侍皇上,吃虧的還是美人自己啊!」
「知道啦!」進寶輕聲叫道。
「那奴婢告退了!」
柳雪霞走了。樂奴來換被褥,一個勁兒地嗤嗤地偷笑,進寶不明白她的被褥有什麼好笑的,不就是濕了嗎!不正是解釋了她出汗嗎?
樂奴也出去了,只有房內沒人的時候,進寶才稍稍松了口氣。
做人真難啊!演戲更難!
難怪說唱戲的都是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
柳雪霞牙尖嘴利,每一句話都咄咄逼人,讓人不敢松懈半分。
在柳雪霞推門的那一瞬間,進寶就是擔心有人會查探她的床鋪是否真的睡過,所以一杯茶全部潑了上去。
不然讓柳雪霞知道她的床鋪雖然凌亂,但冰冷的根本沒睡過。一定猜到她剛剛去過冷宮那邊。
幸好她模了床鋪,深信不疑,暫時逃了她這一關。
現在柳雪霞沒有找到證據證明,去過冷宮的人就是她,但她被看到了樣貌,如果那皇妃想要除掉她,任何一個借口都會讓她小命嗚呼。
從今以後,她切不可大意,行差踏錯一步。
不然讓人抓到了機會,就連喊冤的機會都沒有。
進寶趴在桌子上,好想大哭一場啊,為什麼會這樣呢?
不是有人千方百計地想讓她進宮,就是剛一進宮就撞見皇妃偷情,要被殺人滅口的事情!
到底她得罪了哪位神仙啊,要這樣折磨她?
竟然還假借春夢來解釋她的一身冷汗,她都不知道什麼是春夢,竟靈光一閃,月兌口出,想想都要羞死。
還有那奇怪的藥方,只是腦中那樣想了,就說了出來,現在回想,她什麼時候看過那樣一張古怪的藥方啊,說也奇怪,剛剛腦中閃過的所有念頭,都是不由自己的就想起來,之前並無半點印象。
她沮喪地趴在桌子上,用手敲著腦殼兒,自從她腦袋受傷後,總是做些奇怪的夢,夢里,有個不停叫紫瞳的女人,還有個叫紫瞳,總是睡不醒的女人。
還有什麼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
可什麼叫分鐘呢?
她的腦子里最近總是冒出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有一些從沒見過的古怪符號,像是鬼畫符一樣,夢里,她感覺無比熟悉,可是那些東西在她活著的這十五年里,連見都沒見過。
她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總是不由自主地做著不是她能做或是能想到的事情呢?
她敲著頭,一聲聲地問自己。
「你究竟是誰,究竟是誰?還是不是招財進寶的進寶?」
無人回答她。
「撲哧」一聲,她笑了出來,如果有聲音回答她,那才有問題呢!
她起身回到床上,經過這一番折騰,她的眼楮已經困的睜不開了。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吧,最重要的是今天,她活下來了。
明天她還不會有命?
睡醒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