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劉說有事瞞了艾琳,艾琳听了有些激動,直起身來問道︰「什麼事?」
大劉卻嘆了口氣,說︰「艾琳,你不覺得那個陶花花很象你嗎?我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你年輕時的樣子。」
艾琳很不悅地瞪了他一眼,說︰「那又怎樣?她又不是我們的孩子,你剛才明明說她是陶子的孩子。」
大劉有些激動了,使勁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但聲音還是有些顫抖,說︰「不那不是陶子的孩子,她明明像你,她是我們的孩子。」
艾琳嘆了口氣,說︰「我看你是想孩子想瘋了吧?當年我們的孩子生下來就夭折了。人家都說我倆有夫妻相,這孩子是你的,所以像你,但是如果說像我恐怕是牽強了。反正是她的孩子,也是你自己的孩子,所以你看著心里喜歡。」說著艾琳心里十分矛盾,又有些難受,她低下了頭,復又拿起鞋底納了起來。
大劉看著她納著一針一線,不急不徐,可是他明白,她不是那麼容易放下的。于是說︰「艾琳,你別急著吃醋,我知道這件事是我不對,但是我……還做了一件錯事,希望你能原諒我。」
艾琳抬起頭來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不信任,說︰「你還有什麼瞞著我啊?」
大劉幽幽地道出了一個隱藏了十八年的秘密,這個秘密守得太久了,以至于他現在說出來,都磕磕絆絆,然而這件事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決定,他都深深地記得。而艾琳邊听邊,就像听一個別人的故事一樣,先是難過,再是嘆息,然後流淚,再者是歡喜……
大劉和艾琳又回到了右邊客廳,此時花花和春田已然吃完了飯,因為大劉和艾琳聊得太久,他們等得又累又困,就睡著了。
艾琳看著熟睡中的花花,那眉眼,那鼻子,那嘴巴,分明是年輕時的自己啊艾琳從來未想過,到這個年紀了,還可以忽然冒出這麼大一個女兒,而且是在這種荒郊野外踫上的,這是到底是上天的眷顧,還是上天的殘忍呢?
她看著花花疲憊的樣子,心里十分地痛,她不知道花花這些年經受了什麼,她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可以好起來,更不知道她以後將會怎樣。她看著花花滿臉倦容,頂著兩只大大的黑眼圈,看到她手心里的老繭,看到她的腳腫得像只饅頭,心里像針扎一樣地刺痛。人都說母女連心,她們雖然隔了十幾年才見到,可是母愛仍舊像當初一樣肆意地泛濫了。
她心里難過得無法自抑,默默地說︰「女兒,你的前半生我沒有參與,你的後半生,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幸福。」她輕撫了一下女兒的面容,沒錯,她雖沒有傾國傾城,閉月羞花,卻也是小家碧玉,自古紅顏多薄命,但是媽媽真心地希望她也可以有幸福。
花花許是太累了,並沒有醒,但是夢里她似乎夢見媽媽抱著她,模模她的臉蛋跟她說︰「希望你能幸福。」
等花花睡醒的時候,天已大亮,躺在沙發里,身上蓋著一件羊毛毯,花花鑽在里面異常溫暖,等她醒的時候,連打了三個噴嚏,才回過神來。再看看春田在另一個沙發上睡得正香。花花看到他睡覺時四仰八叉的樣子,就覺得好笑,平時那麼可愛一個小男生,沒想到睡覺的姿勢這麼丑。還流了口水在枕頭上,唉,真服了。
花花的看腳下早已擺了雙拖鞋,看來是大劉夫婦看著她的腳痛,專門給她拿過來的拖鞋,花花索性就穿了,反正自己的腳腫了,而且比昨天腫得還厲害,怕是除了拖鞋什麼鞋也穿不下了。
花花走到院里,才發現這天是個艷陽天,陽光甚至還有些毒,她閉上眼楮,充分地享受了一下太陽,然後又極不情願地睜開。轉身一看,卻是大劉在這里等她,他沖她微微地笑著,滿眼都是慈祥。不知怎的,花花卻從他的身上看到了田叔影子。那麼慈祥,那麼安心。
大劉問︰「昨晚休息得還好嗎?」。
花花說︰「好好,非常好,謝謝你們的款待。我們休息得差不多了,也該走了。」
大劉听說他們要走,心里滿是惴惴,其實更多的是不舍,他心里還有好多疑惑不曾問過花花呢,說︰「你們這麼早就走嗎?你的腳還沒好,胃病也沒治好,要不等晚些再去吧」
花花說︰「這個倒不用了,我們的確不是十分著急,但是我們擔心一個人的身體,必須馬上走,我怕他出事。」
大劉心一緊忙問︰「是她嗎?」。
「誰?」花花本能地問了一句。
大劉這才回過神來,說︰「陶子,你媽媽。」
花花有些難過,昨天春田提起媽媽她就有些眩暈,今天又是大劉提起,她有些想回避,說︰「不是。」
大劉輕輕舒了一口氣。
花花卻敏銳地察覺到他這個動作,忽然又想起來昨天吃飯前問了,大劉卻沒回答的問題,說︰「大劉叔叔,你怎麼老問起我媽媽,你認識她啊?」
大劉點點頭,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這也沒能逃過花花的眼楮,花花知道他一定知道一些事,關于媽媽。好奇心又起,她一定是要刨根問底了。
于是花花問︰「大劉叔叔,你說說嘛。你怎麼認識我媽**,你又知道她什麼,還有我怎麼會長得像艾琳阿姨的?」
大劉被她這些問題問得有些木訥了,顯得十分不自然,說︰「說來話長了,你要是願意的話,在這兒多住兩天我慢慢講給你。」
花花卻沒有這麼多時間,她嘆了口氣說︰「唉可惜我沒那麼多時間,我真的有急事要趕回去,這件事說起來有那麼復雜麼?要不然,你只告訴我一些就好了,媽媽是怎麼有了我的,爸爸是誰?」花花的心狂跳著,她有一種預感,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與自己一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親近關系,因為他一舉一動,他的音容笑貌都讓花花覺得無比熟悉和親切。
可是這一切該怎麼解釋呢?面對花花,大劉心里的內疚又多了一層,花花轉眼都十八歲了,而他卻從來不聞不問,未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
大劉半晌才開口說︰「花花,你十八年沒有見過父親,你恨他嗎?」。
花花想起上世的父親,一直那麼寵愛著小夭,小夭如此幸福,她好想他,不知他現在在哪里,過得怎樣了。她強壓著心頭的無比思念,說︰「不恨,我很想他。我好羨慕別人有父母一起生活。」
大劉怔怔地看著她,又問︰「在你心目中父親是什麼樣的呢?」
花花想想前世的父親,答道︰「有責任心,有魄力,耐心細致,我的良師益友。」
大劉又呆住了,說︰「如果父親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好,你也會接受他嗎?」。
花花听了這句話如夢初醒,她自己的猜測恐怕是真的,于是說︰「你是說,你是我的親生父親嗎?」。她的口氣帶著點諷刺,又帶著點挑釁,她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不知怎的,她有些回避這個男人是自己父親的事實,雖然事實確實如此。
大劉又沉默了,沉默得一動不動,像一個雕像一樣,太陽已經升得很高,照射著他的臉龐,他白晰的面龐,楞角清晰,層次分明,眼角的皺紋若隱若現。花花不明白,這個男人此時此刻是什麼心情。
忽然覺得有些可笑,自己怎麼會在荒郊野嶺忽然偶遇到「父親」呢?不會太巧了吧?花花看著他,其實十分地陌生,她無法把這個文弱又沉默的男人和父親聯系在一起,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是田叔做自己的父親。
大劉又說︰「花花,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你媽媽。」
花花鄙夷地笑了笑︰「說這個話遲了些。」
「嗯,我知道。但是,我希望你能原諒我,還有希望你媽媽能原諒我。我欠你們娘倆的。」大劉說著眼圈都紅了。
他不斷回憶著往事,那令他不堪回首的往事,有潑辣賢惠的陶子,有活潑可愛的艾琳,她們都曾經給了他無比美好的記憶,只是,她們曾經在他的生命里彼此糾結,結下一生一世的梁子,他卻左右為難,難以取舍。陶子是父母指定的門當戶對的相親對象,只是大劉不愛她,艾琳是他的學妹,他們彼此相愛,艾琳的家里也默許,但是劉家卻不允。因為艾琳是單親家庭,所以備受劉家指責。
但是似乎一切事情都抵不過愛這個字,陶子是愛大劉的,在她短暫又孤寂的生命里,大劉是唯一個人可以點亮她內心火花的人,她曾經憧憬著早日嫁給大劉一生一世,而大劉因為家庭的原因與她在一起,然而終究不快樂。于是在婚前,他瘋狂地選擇了逃亡,恰在此時,陶子懷孕了,她曾苦苦哀求大劉留下,然而大劉卻沒有,他為了另一個女人就是艾琳又一次選擇了逃離。
可是,這一切該怎樣告訴花花?他又如何解釋花花與艾琳長得如此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