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枝點點頭,問道︰「夫人,上段時間,姓蘇的那個野丫頭不是來過我們府里嗎?」。
蘇梁氏點點頭,她怎麼會不記得?那日里蘇錦書舉止反常,她從自己的丈夫的言行舉止中,嗅出了自己在蘇府里潛在危機。
「那天,我在洗衣房邊上站著,看見趙姨娘生的那個傻丫頭,突然跑過來搶了那個野丫頭手上拿著的錦盒就跑了。」翠枝壓低聲音道。
蘇梁氏再次點點頭,她知道那個錦盒,里面裝了珍貴的血人參,就是這根寶貴的血人參,收買了自己丈夫的心。
「蘇月娥那個傻丫頭跑進了後面那個院子里,姓蘇的那個野丫頭也追了進去。我料想肯定有事發生,所以,我也悄悄地跟了過去。」翠枝神秘地笑笑,「夫人你猜,我听到什麼來了?」
「听出什麼了?」蘇梁氏急道。
「夫人不用著急,我听姓蘇的那個野丫頭的語氣,肯定蘇月娥那個丫頭不是真的傻了。」翠枝想了想,又道,「她還說起藥里加黃蓮的事情。」
蘇梁氏一驚︰「難道,我們開出的藥里加黃蓮的方子,那個野丫頭知曉了?」
「應該知道了,不然的話不會那樣說。」翠枝肯定地點點頭,「這幾天趙姨娘又患病了,我就特意留了心,果然,我看見那個傻丫頭從後門偷偷溜出了府去……」
「她去了哪里?」蘇梁氏忍不住道。
「我親眼見她進了‘仁和堂’的大門,我跟了過去,然後我清晰地听到她對里面撿藥的婆子說,這些藥里,都不要加黃蓮。」
「她果然沒傻。」蘇梁氏已經恢復了常態,平靜了下來,微微扶了案幾的邊緣,暗自沉吟。
看來她是小覷趙姨娘母女倆了,這些年來,她們居然能用裝傻的手段來逃過她的迫害,不可謂不高明。
不傻又如何?難道還能逃過她的手掌心不成?蘇梁氏暗暗冷笑︰趙姨娘啊趙姨娘,你自以為聰明,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聰明」到何時我會讓你咸魚翻生,讓你等到蘇錦書把你扶正的那一天嗎?不可能這樣想著,心中已經有了算計。
「翠枝,城東那個土財主張大發的第九房姨娘是不是又死了?」蘇梁氏又優雅地呷了一口茶,慢聲細語道。
翠枝有些模不透蘇梁氏的意思,小心冀冀地答道︰「是呀,我也听說了,昨天剛出的殯,唉,好端端的黃花閨女,過門才半年,就得了暴病死了,真是可惜。」
她嘆了一口氣,看看四周,臉上有些神秘的神色,‘我听張大發府里的人說,因為個個娶進來的妾室都活不長久,張大發特地請了個風水先生過來,算了一下。風水先生說他命硬,是個克妻命,要找一個同樣命硬的人,相互抵制,才能家境和睦,平平安安過一生。」
蘇梁氏本來微閉的眼楮突然睜開一半,斜睨著翠枝道︰「你這話就說到我心坎上了,我這幾天正為趙姨娘的那個傻丫頭犯愁呢。老爺上段時間還說,那傻丫頭都過了十五歲了,該及早給她找個婆家。只不過這傻丫頭小時候給她算過,命硬,很難找到合適的人家,這不,剛才我還在掂量著,你就說起那個張員外來了。」
蘇梁氏眼中有寒芒,看得翠枝一怔。夫人這話說得離奇,她在蘇府十多年了,何曾听過給那個傻丫頭算命這碼事?不過……
她猛然抬起頭來,她明白夫人的意思了。
「夫人說得對,你看,我這不是給夫人解憂來了嗎?」。翠枝馬上諂笑道,「趙姨娘那丫頭雖說有些傻里傻氣,但也不完全傻掉,況且生得模樣還算端正。我們蘇府里的姑娘,當然要找個門當戶對的,老爺才會滿意。我看那個張員外就不錯,財大氣粗的,嫁過去肯定是享福的……最重要的是,兩個人的命格合得來,嘿嘿。」
蘇梁氏這才露出笑容︰「翠枝,你去找個風水先生來,也給那個傻丫頭算一算命……」
「夫人您盡管放心好了,一切包在我身上。」翠枝陰惻惻地笑道。
「還有,華兒那樁婚事,你可千萬不要給我透了風出去。」蘇梁氏壓低聲音道。
「夫人放心。」翠枝點點頭。這個調包計,還是她出的主意。因了這個天衣無縫的計劃,所以夫人才顧及了她以前的好處,讓她重新進了蘇府。
原來,岳家大公子說要娶蘇家的女兒,本來說的是娶蘇家的二姑娘,也就是趙姨娘所生的蘇月娥。蘇梁氏一听便不樂意,再說,哪有把個傻姑娘給人家的道理?仗著與岳夫人私底下交好,就給岳夫人去了一封信,說蘇家二姑娘蘇月娥成了傻子,沒有辦法進岳家的門。兩人商議之後,就定了蘇家還未及笄的三姑娘蘇麗華代嫁。
當然,這一切都瞞著蘇麗華在偷偷進行著,蘇麗華還真的以為是久別多年的岳大哥要娶的是她呢。
「岳家那邊的官是越做越大了。」蘇梁氏站了起來,感慨道。兩天前,她剛收到岳夫人來信,說由于政績顯著,岳老爺官拜吏部尚書,當今聖上讓他整斥全國吏治。
有這等好事當然不能讓別人的女兒佔了先,這便是蘇梁氏的打算。不要說當時使用調包計的時候,她並不知道趙姨娘生的那個丫頭是在裝傻,就是知道了,她也絕計不會把這麼好的一樁婚事給了趙姨娘。
「夫人,三姑娘真是有福之人啊。」翠枝笑著討好道,「我可是打小就看著三姑娘長大的,三姑娘這面相讓人一看,嘖嘖嘖,就是個大富大貴的命我上段時間還想著,等三姑娘及笄的時候,好好給她找戶人家。您看,現在都不用我們費心,天大的喜事就送上門來了。」
一番話說得蘇梁氏心花怒放,回頭嗔道︰「就你嘴甜。」拿了梳妝盒里的一枚金簪賞了她︰「這支金簪賞給你了,記住,行事要小心些,等把這事辦妥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翠枝喜滋滋地接過金簪,千恩萬謝地下樓去了,轉眼便消失在正房大院的漆黑夜色中。
不遠處有一個圓形的拱門,大門緊閉,里面隱約可見一排簡陋的平房,還有一些竹篙,晾曬著一些衣衫,四處悄無聲息,只有夜風掀起晾曬的衣裳發出的輕微聲響。
趙姨娘與她的女兒正在熟睡中吧?誰料得到呢,一個黑手已經在無形中伸向了她們。
***
三天後,那兩個女官又來了一趟,察看了一下各種款式的種類與布料的進貨情況,還詳細查問了公主的進出路線。
李元斌拿來了三天內絞盡腦汁,廢寢忘食設計出來的圖紙,從中選出最滿意的三十種款式,呈與那兩個女官看,然後又帶她們去看最近的進貨情況。
而蘇文清,則將昭平公主的進出路線,及沿途的安保情況細細說了一遍。
最後,兩名女官露出滿意的神色,說好十日後公主的軟轎將會抵達「衣錦閣」,並囑咐說,公主並不想驚動太多的人,所以,此行一定要隱密,無關人等一律屏退,選好衣料及樣式後,公主馬上乘坐軟轎離開,不作停留。
蘇文清等人一一應道,取出兩封二十兩的銀子,分別給了那兩名女官,然後恭恭敬敬地把她們送出門去。
又過了四五天,「衣錦閣」旁邊的那個小鋪面已經拆除完畢,築起了圍牆,外面修成一個過道的樣子,掛上五彩的燈籠,煞是好看。再往里面,則建一個花庭,擺上些名花奇草,還有供人休憩之用的石桌石凳。
以扎偶人聞名的陳記木匠坊的陳老板也來了,帶來了二三十個布偶人。這些布偶人做得極為精細,身形與真人一般無二,雲鬢高挽,面容栩栩如生,體態窕窈,細細一看,竟都是些十五六歲年紀的少女。
蘇文清含笑看向陳老板,這陳老板還真是一個心細的人。
陳老板見蘇文清在看那些布偶人,忙湊過來說︰「蘇姑娘,我的手藝,包您滿意。自你那日跟我說了這事後,我特地去找了南昭王府里的張嬤嬤,把貴客的身形體貌問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包管你店里的衣裳穿在這些布偶人身上,就和穿在真人身上的效果一模一樣。」
蘇文清笑著說了幾句道謝的話,讓伙計把布偶人在內堂里一字兒排開。擺了這二三十個布偶人,寬闊的內堂倒顯得有些狹小了。
張二花走了過來,帶陳老板去算工錢,看他這麼盡心盡力的份上,又給他多計了五錢銀子,陳老板連連道謝,歡歡喜喜地領著伙計們走了。
晚上蘇氏回來時,蘇文清見蘇氏手里拿著幾塊大紅的綢緞,遞給林氏,讓她繡莊的人幫忙趕一套龍鳳被單出來。
「娘,你讓林大娘繡一套龍鳳被單出來干嘛?」蘇文清不解地問道。龍鳳被單是古時候成親的人用的,而現在她家里並沒有誰要成親啊。
「這個呀,」蘇氏淡淡道,「這是送給那邊人家的賀禮,今天你舅老爺過來坐了一會兒,說你那個三表姐要成親了,對方是京城的吏部尚書岳大人的大公子,你知道你那個舅媽是個急性子的人,生怕有一絲的怠慢,現在全府上下正在操辦喜事呢。」
原來是蘇府三姑娘蘇麗華要嫁了呀。蘇氏雖說對那邊人家沒什麼感情,卻也是個高傲性子的人,禮數上絕不肯落下半分。
「娘,舅老爺府上那三姑娘現在不是才十四歲嗎?都還沒及笄,用得著這麼著急嗎?」。蘇文清沒好氣道。財大氣粗的富家小姐,還怕嫁不出去不成?
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心要害她的人,換作她,不要說一套被單,半分銀子她都不會給。
蘇氏看出她的心思,走過來拍拍女兒的肩膀,「清兒,等到套被單繡好之後,娘就托人給送過去,咱們也不去吃那邊的酒,就算那邊下了帖子,咱娘倆也不去,你看可好?」
蘇文清這才高興起來,端了飯菜出來,招呼林氏和範老爺子一塊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