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海又有信來了,說當今皇上龍體日益康復,臨朝次數也越來越多。听翰林院的龔老爺回來說,等皇太後的壽誕過了以後,朝廷就開始進行「春闈」的科考。龔老爺還說,此次「春闈」科考,當今聖上相當重視,據可靠消息,科考當天,皇上極有可能親臨考場,親自挑選人才,以顯公平公正。
此次科考,皇上特地讓龐太師與岑宰相分別擔任監考官。讓互視對方為水火的兩個人同為監考官,皇上自有他的用意。無論何方取勝,最終得益的還是皇帝,況且,有互相牽制的因素在里面,即使有人想作奸犯科,也不敢明目張膽而為之,這對天下黎民百姓,莘莘學子是有利的。
從這次科考的用人上,蘇文清再一次看到了當今皇上極深的城府。
培養幾股力量,讓他們勢均力敵,互相爭斗,但又能讓他們為維護和發展自己的力量而對當今皇上俯首貼耳.當今皇上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控制局勢,對于已起異心,力量過于強大,用之不順者,殺
在當今皇上眼中,再沒有善惡忠奸之分,忠臣與奸臣沒有什麼根本區別.位高權重,威脅到了帝王地位,必定厄運臨頭。這時的皇上,也再沒有聖君與昏君之分。順者生,逆者亡,這,就是帝王之術。
又過了兩日,「衣錦閣」更加忙碌了,送東西的,探消息的,出主意的,絡繹不絕,「衣錦閣」屋內的爐子里,就沒有斷過煮茶待客的茶水。
這日,燦爛的陽光穿過翠綠的枝葉投射在蘑菇園寬敞院子里的地面上,閃耀著眩麗奪目的光芒。
又到了蘑菇收獲的季節,蘑菇園里人來人往,如魚貫般來回穿梭來回,渲沸聲一片。一筐筐肥厚鮮女敕的蘑菇被壯實的小伙子們抬上了馬車,一車車運往南方地區的各個村鎮。
這期蘑菇的銷量真是出乎意料的好,還未到收割期已經被人全部訂光。本來,蘇文清打算揀出一些質量優異的蘑菇出來,制成干蘑菇,裝入精美的禮品盒,作為送禮佳品,這也是蘑菇銷售的一種手段。現在看來,如今的蘑菇銷售已經到了供不應求的地步,等有了足夠的資金,她該好好計劃一下如何擴大生產規模,再開一個大型的蘑菇培育種植基地才行。
正在給蘑菇過秤的張嬤嬤用腳麻利地把一筐筐蘑菇搬上搬下。別看張嬤嬤四五十歲的年紀,論身手絕不輸給年輕力壯的小伙子,這是農家人長期勞作煆煉出來的強健體質。
「我說,你們大家听說過沒有?揚州城的珠寶大賈蘇錦書的府里要辦喜事了。」張嬤嬤有條不紊地一邊給蘑菇過秤,嘴巴也開始閑不住。
「知道知道,不就是蘇家那個未及笄的三姑娘訂了門好親事嗎?」。小桃沒好氣道,「不過是訂了京城吏部尚書的大公子罷了,又不是要入宮當皇後,值得吹噓得全揚州城都知道?」
也難怪小桃提到蘇家就氣堵。就在昨天,小桃隨車去揚州東邊的人家去送蘑菇,車子不小心蹭了蘇府三小姐的貼身丫翠屏一下下。其實也不過是踫了一些灰塵,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那個翠屏卻不依不饒,非要她賠衣裳。小桃也懶得理她,催促趕馬車的小廝快走。
那丫頭見小桃一副不搭救理的樣子,氣得差點跳起來,指著小桃的鼻子,說什麼等她家小姐進了京城吏部岳大人的門之後,一定回來找她算帳,氣焰囂張得很。
「你這小丫頭,我還沒說完,你的嘴巴倒是閑不住了。我要說的當然不是那事兒,那事兒都家喻戶曉了,還有什麼說頭的」張嬤嬤嗔怪地白了小桃一眼。
「張嬤嬤,你又打听到什麼了?」張嬤嬤說得玄乎,就連站在邊上的何媽媽也被勾起了興致,扭了頭過來,好奇地問道。
張嬤嬤又習慣地清清嗓子,把眾人的目光吸引過來以後,才慢條斯理道︰「我听說啊,這次蘇府辦喜事,可不是辦一樁,而是辦兩樁。」
兩樁?眾人面面相覷,難道被退了親的蘇府大姑娘又說了一戶人家?
「張嬤嬤,這次是不是蘇家的大姑娘與三姑娘一起出嫁?」何媽媽雖說是個新來的,但對于八卦新聞卻是津津樂道,「蘇家三姑娘是嫁到岳家去,那蘇家大姑娘又是嫁到哪戶人家去?」
張嬤嬤冷哼一聲︰「我又沒有另一個待嫁的是蘇家大姑娘」
「張嬤嬤,你這話越說越玄乎了,蘇家就只有兩個女兒,除了大姑娘、三姑娘之外,還能有誰?」小桃又忍不住插手道。
「小桃說得對。」張二花跟買家結完賬,走了過來,正好听到她們的談話,也笑著道,「蘇家除了兩個姑娘還有誰?看張嬤嬤說得這麼玄乎,多半是誆我們的」
「我哪里誆你們了,我說的就是蘇家的二姑娘」張嬤嬤果然經不起張二花的激將法,立馬說出了答案。
「那個傻姑娘?」何媽媽張大嘴巴,蘇家難不成連個傻子也不放過?「那個傻姑娘,蘇家也要把她嫁出去?」
剛要跨進蘑菇園的蘇文清聞言一由一怔,蘇家的傻姑娘不就是趙姨娘生的女兒蘇月娥嗎?她心中驚疑不止,難道說,蘇梁氏見利用她無望,轉而對那個傻姑娘下手了?
眼前顯出一個十五六歲姑娘的樣子,濃密的眉毛,大而明亮的眼楮,清麗婉轉的歌聲。可惜了這麼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蘇文清搖頭輕嘆。
裝傻來逃避命運的安排也算是一種方法,但是,總不能裝一輩子吧?或者,蘇梁氏識破了蘇月娥母女的伎倆,開始對她們母女產生了懷疑?又或者,為了換取更多的好處,就連個傻子,蘇梁氏也要從她身上榨出一些利用價值來?
她暗暗搖頭,各人有各人的造化,這,與她無關。
蘇文清越過眾人,去找張二花。「衣錦閣」那邊的貴客要到了,需要時時刻刻盯著,容不得一絲一毫的差錯的。
經過張嬤嬤身邊時,仍听到她在喋喋不休道︰「……我當時也是奇怪的,怎麼把一個傻姑娘給嫁出去了,而且還嫁給那個克妻命的張員外?後來听蘇的李婆子一說,才明白其中的原委。」
「那個李婆子怎麼說的?」是小蓮的聲音。
「李婆子說,前幾天,李員外在克死第九個妾室後,去找揚州街頭的徐半仙算了一卦,徐半仙說了,要想長長久久,平平安安,需得正月初六三更時分出生的女兒家,才可以相互牽制,不會被克死。這話不知怎麼傳到了蘇夫人的耳朵里。蘇夫人留了心,特意把徐半仙請上門來細細盤問一番。這可真巧了,居然與蘇府那個傻姑娘的生辰八字十分的相符,這可把蘇夫人歡喜得……」
「娘,真有這麼巧的事嗎?」。桂花扯扯蘇嬤嬤的手,不相信地問道,「可那蘇府的二姑娘明擺著是個傻子啊,張員外是揚州城里的土財主,家財萬貫,會要一個傻子嗎?」。
「這事我也納悶來著。有人把這事報給了張員外,不想張員外不氣也不惱,一副樂呵呵的樣子,還把五百兩銀子當作聘禮包給了蘇夫人,讓蘇夫人成全他。蘇老爺一直為傻女兒的婚事犯愁,如今見有人厚禮上門迎娶,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哪里還有阻攔的道理?听李婆子說,這兩天,蘇夫人往西北角那間破敗的院子跑得可勤了,拉住白姨娘的手,一口一句「好妹妹」地叫得可真親熱,還讓下人們收拾出一間院落出來,讓她們母女倆搬過去住。白姨娘母女倆听得這事,一直傻乎乎地笑著,好像高興得很……
……
走出老遠,張二花妒忍不住道︰「小清,你上次不是說,蘇家二姑娘是在裝傻嗎?如今這麼大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她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們管那邊的事干嘛?」蘇文清無所謂道,「可能我見她的時候不傻,現在真傻了。」
心里卻想著,一個傻子,足不出戶,不可能有什麼人會幫助她們母女。或許,因了她在那個破敗的院子里對蘇月娥說的那些話,這個其實並不傻的「傻」姑娘會來找她也說不定。
***
蘇府後院。
李婆子依了蘇梁氏的吩咐,穿堂過戶,把白姨娘母女帶到了一個寬敞整潔的院落里。
看著面前精致而整潔的院落,圓形門,琉璃瓦,花影扶疏,枝葉繁茂。蘇月娥眼中掠過驚喜,像小孩子般在院子里跑來跑去,邊跑邊笑眯眯地望著李婆子︰「李媽媽,夫人真的讓我們搬過來住嗎?」。
「是啊,二姑娘,夫人說了,這所院子就給你們母女倆了。等過幾天,夫人再撥幾個丫頭過來侍候你和白姨娘。二姑娘,從今往後,你與白姨娘,開始有好日子過了。」李婆子有些羨慕地望著蘇月娥,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白姨娘很高興,一直在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咳喘個不停。
「娘,你又生病了?肯定昨天夜里的被子太單薄了。」蘇月娥急忙俯來,緊張地看著她的母親,有意無意地瞪了李婆子一眼。
李婆子怔了一下,她有些奇怪地看看身邊的傻姑娘。那副神情,倒不像是一個傻子啊。見蘇月娥瞪著她,忙陪笑道︰「姑娘別急,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照顧不周,我馬上讓丫頭們送錦被過來。」
轉身對立在下邊的一個穿著淡藍比甲的丫環道︰「杏兒,去把府里新進的錦被拿兩套過來,我待會再回夫人去。」
杏兒應聲去了。
「不行,我要出府去,我要給我娘揀藥去。」蘇月娥突然露出了痴傻的神態,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