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夏末的時候,張一花突然月復痛起來。當時張二花正好過府探望大姐,見大姐突然之間臉色蒼白,捂著肚子大汗淋灕,張二花嚇壞了,急急忙忙差了銀鳳去蘑菇園把蘇氏請來。
蘇文清與岑思惠也隨著蘇氏跟了過來。蘇氏一看到張一花的樣子,臉色馬上凝重起來,立即從藥箱里取出一個針包,抽出五枚銀針,迅速插入張一花身上的幾個穴位。
張一花似是極其痛苦,滿頭大汗,額頭處的黃豆般大的冷汗直冒出來,銀鳳拿了絲帕替她擦拭,不一會便濡濕了一條又一條的絲絹。
蘇氏輕輕轉動著銀針,張一花隨著銀針的轉動不斷申吟著,顯得很痛苦的樣子,張二花看得心都快跳出來了,她不知道大姐怎麼了,保平安的符都求了好幾次了,她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麼就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呢?
終于,蘇氏收了銀針,直起身來,而張一花似乎感覺好受了一些,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蘇大娘,我大姐到底怎麼了?」張二花按捺住心頭的狂跳,忍不住問道,「孩子怎麼樣了?」
蘇氏抹了額頭滲出的汗珠,露出一些微笑︰「你大姐沒事了,剛才真的好險,差點胎兒就保不住了。這樣吧,我開一個方子,加重些藥材的份量,先保住胎兒再說吧。」然後,她微皺了一下眉頭,似有些不解,自言自語道,「這脈象好生奇怪,到底怎麼回事呢?」
張二花忙喚過銀鳳,取來紙筆和硯台,親自研好了墨。蘇氏想了一下,小心冀冀地在白紙上寫下幾味藥材,然後把藥方遞給銀鳳,「你照這個方子去抓藥,一日一次,不可多服,切記。」
銀鳳連聲道謝,伸手拿過藥方,正要轉身去抓藥,忽然手上一空,抬頭一看,藥方不知如何竟到了蘇文清手中。
蘇文清望望皺起眉頭的蘇氏,笑嘻嘻道︰「這藥方子,還是讓二花姐拿回家去,熬好了藥再送過來吧。這府里人太雜,還有老太太和朱大*女乃要侍候著,我怕廚房那邊忙不過來。」
蘇氏怎麼不明白女兒的意思,含笑不語。張二花在一個愣神之後,也瞬時明白了過來,忙道︰「對對對,我這段時日正清閑著呢,正好多陪陪大姐,這熬藥的事情,還是由我來做吧。再說,這副藥,手續繁雜,又煎又炒的,我怕顛倒了順序,起了反作用,自己動手放心一些。」
張二花這麼一說,正合銀鳳的心意。她一個丫頭,地位低賤,又笨手笨腳的,要是不小心把藥熬壞了,沒把姨女乃女乃肚子里的金貴公子保住的話,那她的小命也就要陪葬了,所以,听到張二花毛遂自薦,她不由欣喜若狂,就差沒給張二花跪下磕頭了。
那邊,張二花仔仔細細地囑咐銀鳳要小心照顧好張一花;這邊,蘇文清幫蘇氏把一些物件收回藥箱里,提了藥箱,那邊的張二花也把該交待的事情交待完畢,一行四人一起步出朱家大門。
「蘇大娘,多謝你。」張二花吁了一口氣,轉身朝蘇氏道謝。剛才真是太驚險了,她還以為大姐月復中的胎兒保不住了呢。算算日子,如今張一花已有五個多月的身子,如果時間能再長一些,八九個月的話,那就可以直接催產生出來,也不用像現在這般擔驚受怕。
蘇文清這時才發覺,平日里愛玩愛鬧的岑思惠居然沉默得出奇,要不是看到她走在旁邊,還以為她沒有出來呢。
「思惠,怎麼了?」蘇文清見她眉頭緊蹙,以為她被方才那番情景嚇到了,忙去挽她的手,柔聲道,「不用擔心,沒事了,我娘說,喝了幾副藥,那位大姐就會好起來的。」
岑思惠忽然道︰「不對呀,怎麼那麼奇怪?」
蘇文清等人不由一怔,停下了腳步,把目光投向岑思惠。
張二花忍不住出聲︰「小惠,你說什麼對不對的?」
岑思惠搖搖頭道︰「我也不大肯定。不過,我的鼻子向來要比別人要靈敏一些,剛才我一進你大姐的房間,就聞到了一陣濃烈的桂花香氣。」
「沒錯,是桂花香啊。」張二花有些莫名其妙,「我大姐平日里最喜愛的就是桂花香,所以,那些下人們投其所好,什麼東西都燻上桂花香,連香爐里點的都是桂花香。前幾天,朱大*女乃還送來了幾盒專程托人從京城買回來的桂花膏子,我大姐喜歡得緊呢。」
岑思惠的眉頭蹙得更緊︰「我就是覺得奇怪,這濃烈的桂花香氣下,怎麼會有茴香的氣味?」
「茴香?」蘇文清與張二花對望了一眼,就連蘇氏也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
岑思惠點點頭︰「不錯,是茴香花的氣味。這種花有一種特殊的氣味,放到任何地方都可以辨別出來。不過,由于桂花的香氣太過濃郁,掩蓋了茴香的香味,所以,很多人都聞不到。」
「茴香,又名懷香,此花孕婦禁服,長期聞此花香者對胎兒有損,嚴重者會導致滑胎早產的危險。除此之外,由于此花有鎮痛之功效,邊關打仗時隨軍醫士倒是經常用到……」蘇氏沉吟道。
岑思惠看著蘇氏,點點頭,表示贊同蘇氏的說法︰「這種花,曾在前朝的宮廷里出現過,那時,有一個妃子,為了爭寵,把這種花薰在衣服上,天天與有了身子的另一嬪妃朝夕相處,令那名嬪妃月復痛頻頻,最後導致了滑胎。所以,直到現在,對于這種花,宮中一直是禁止進入的。」
張二花失聲道︰「難道這一次,我大姐差點滑胎,是被……」
蘇氏微微搖搖頭︰「也不盡然。令姐的身體孱弱,也是導致滑胎的一大因素。」
「那怎麼辦?」張二花急道。如果這件事情是朱大*女乃暗中使壞的話,那真是防不勝防。畢竟這花香的味兒,一般人不容易辨認出來,無憑無據,也不能胡亂指責他人,如果被朱大*女乃倒耙一把,那就麻煩了。
蘇文清笑道︰「那就讓一花姐改用其他的香粉薰香好了。最好用***的,清新淡雅,茴香花的香味特殊,茉莉香氣無法掩蓋。」
「要找什麼樣的理由換呢?」張二花皺眉,要換另一種花香也得找個理由才行。
「那還需要找什麼理由?」蘇文清笑道,「我看就讓一花姐恃寵而嬌一下下,反正有了身子的人,脾氣怪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張二花點點頭︰「小清你這提議不錯,真要找個理由還真是難找。」
蘇文清沉吟道︰「這樣做肯定會打草驚蛇,無所謂,就敲山震虎一下,讓她們那伙人不敢太囂張,這對一花姐也是有好處的。」
張二花點點頭︰「那好,我回頭馬上告訴我大姐去。」
蘇氏贊許地望望自己的女兒,她覺得女兒的方法不錯。需用計謀的時候用計謀,不用計謀的時候直接利用自身優勢使性子,這也不失為一種方法。
漸漸邊關有消息傳來,先是捷報,然後是雙方對峙,再接下來是我方軍隊被圍困。
深夜的南昭王府燈火通明。
呼延老王爺佇立于書房之中,望著牆上的地圖沉吟著。自從前方將士失利的消息傳到京城之後,老王爺就星夜兼程趕回了揚州。而皇上也在這個時候,顯示出了他過人的魄力,在三天之內順利地召集了十萬大軍,集結于京城,開往揚州,準備由呼延老將軍率領,開赴邊境。
朝野上下,頓時被當今聖上強硬的作風震住。當今聖上,居然對一向言听計從的龐太師冷淡下來,不听和戰派龐太師的勸阻,強自調出了十萬大軍,同時,也讓暗中反對皇權的心懷異心的人心驚︰看似懦弱的少年君王,什麼時候起,變得這麼強悍起來的?
呼延老王爺看著地圖上延綿起伏的山巒,沉默不語,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兒子,他對兒子的能力有著十分把握的。此子雖非他親生,但自幼喜愛兵法,熟讀兵書,對于運兵布陣胸有成竹,雖然臨陣經驗尚淺,但他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會在兩方對峙、大敵當前之際有狂妄自大的想法,以至使全軍深陷圇圄。或許,這是誘敵的一個計策不成?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管家趙三的聲音︰「老王爺,揚州軍械局賀將軍來訪」
呼延老王爺從地圖上收回目光,微微頜首︰「你先讓他在正廳候著,我隨後就來。」
趙三應了一聲,抬頭看看年逾半百的老王爺,眼中有些感嘆,有些欽佩。五十多歲的人了,如今還要重新提上大刀,奔赴戰場,真是老當益壯啊。這邊關穩定,這太平盛世,都是他們這些老將打拼出來的,說得一點都沒錯。
趙三穿過影壁時,旁邊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把他抓住。
他嚇了一大跳,抬頭一看,見是岑思惠,不由撫了一下胸口︰「我的小姐,你要走路就正正經經地走路,不要嚇小人好不好?小人膽子小,可不禁嚇的」
混得熟了,趙三也開起了玩笑。但岑思惠似乎沒有心情與他開玩笑。她神色凝重,抓住趙三緊張地問道︰「趙三,前方傳來的消息是真的嗎?浩哥哥真的是被困住了嗎?」。心情激動之下,連語音也微微帶了些許顫抖。
趙…點頭︰「老王爺是這麼說的。不過,過兩天,等大軍一到,老王爺就要開赴邊關,救大公子去了,你還擔心什麼呢?」
岑思惠呆了一下,松了手。趙三說了一句︰「大公子會沒事的。」便急匆匆地趕往前廳招呼客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