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不如放了他。」這是半晌過後,瀟瀟對承淺說的話。
「既然如此,你明早你就走吧。」這話承淺說的快,說的毫不猶豫。他竟然讓自己放了琢玉走?這樣的話瀟瀟怎麼能說出口呢?
嫵媚的桃花眼里有著淡淡的驚訝,但緊接著就點了點頭。「好,你讓我走,我便走。」
這次輪到承淺傻眼了,盡管那中掙扎只在臉上停留很短的時間,但瀟瀟一直盯著承淺看,所以他看的清清楚楚。
「睡吧。」瀟瀟對承淺說,伸手幫她蓋被子。
承淺的內心忐忑不安,以往她瀟瀟走,瀟瀟都賴在她身上黏黏膩膩的,恨不得成為她的尾巴,而如今,瀟瀟竟然毫不猶豫地要走,心里總是覺得不舒服,哽咽著一口氣,許久沒入睡。
她不高興,因為瀟瀟不像從前一樣粘膩著自己,他竟然要離開她
承淺完全忘了剛才是自己讓瀟瀟走的,現在的承淺是個很自私的人,眼里只有自我,她是一個沒人情味兒的人。
一邊想著瀟瀟不能走,一邊想著琢玉那雙黑漆漆的眼楮,再加上她從早睡到晚,這一夜承淺注定失眠,在瀟瀟的懷抱中失眠是件很難的事,然而她就是失眠了,只要一想到要離開瀟瀟的懷抱,承淺覺得天要塌了。
這樣的想法盤踞在心頭很長時間,也敲響了她的警鐘。
不好,她對瀟瀟產生依賴了
她就是怕這種情況出現,所以第一次看到琢玉時就想同時用兩個代替品,最起碼也能分散一下她的視線,然而承淺卻沒發現,在五年的時光里,她已經徹底習慣了瀟瀟的一切,甚至是他粘膩膩地貼上來,然受送上自己還沒刷過牙的唇瓣。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當承淺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深陷其中了,盡管她曾經防範過,也做了一些措施,可似乎太晚了。
瀟瀟是個很有吸引力的東西,他會討好你,所以承淺沉溺在了瀟瀟那裝滿了蜜汁的罐子里了。
即便是一條狗陪伴身邊五年也是會有感情的,更何況是一條會搖尾巴的狗。
最後承淺與自己別扭到清晨,在所有人都起床要出去討飯時,承淺抓著瀟瀟的衣袖不讓他走。
「你別走,你得一直在我身邊。」真霸道,可她說的那麼自然。
她知道他要走?瀟瀟看著眼神朦朧的承淺,不知剛才的話是在清醒的狀態下說的還是迷迷糊糊的說著夢話。
她要去蒼梧山了,她會說到做到,她會再見他的。想到這里,瀟瀟的嘴角浮開一個笑容,淡淡的,柔柔的,他撫模著她的臉頰,對他道︰「蒼梧山收徒大會還有四天,四天後,我們還會再見的。」
承淺最終還是沒能抓住瀟瀟的衣袖,瀟瀟走了,不見了,這是承淺醒來後發現的第一件事。
緊接著她就想起昨天她說過的話,他讓瀟瀟今早走的
那一刻,懊惱直襲心頭,她找回了所有乞丐,讓他們去找瀟瀟。
三天三夜,承淺三天三夜沒睡,躺在床上嗅著瀟瀟的味道,可他就那麼憑空消失了,任憑誰都沒留下一句口信,真徹底他走的真徹底
「散伙吧。」瀟瀟走後的第三天夜里,承淺把人召集過來,席地而坐,對他們說。
眾人傻眼了。
「為什麼?」暴牙問。
承淺的目光盯著火堆上的小鍋里,那里煮著水,水散發出水蒸氣,咕嘟咕嘟地,沒有一點香氣。
忽然間想起瀟瀟會把涼開水送到自己手邊讓她飲下,承淺的右手莫名地動了動,像是握住了什麼一般。
眾人都在等著她的恢復,真不會像小車子那麼一說,說老大算完命後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瀟瀟先跑了,老大也跟著絕望了,所以就說了散伙這樣的話?
低垂的眼眸在躲避著一切,而所有人都在等著她的答案,有人忍不住了,又問了一嘴。「老大,真要散伙嗎?沒了瀟瀟不是還有琢玉嗎?那小子也漂亮的緊啊」
她抬眼,看著說話的人。「我要瀟瀟,不要琢玉。」
瀟瀟是毒品,會上癮。
所有人都愣住了,沒想到他們的錢老大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難道瀟瀟真就那麼好?瀟瀟不好,起碼暴牙是這麼認為的,因為瀟瀟愛與他斗嘴,瀟瀟還愛嫉妒,瀟瀟像個娘們似的,沒男人樣
這就是暴牙對瀟瀟的直觀理解。
「散伙就散伙吧,錢老大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咱們不能耽誤了她。」說話的乞丐年長一些,用一個長遠的眼光來看待一切。
承淺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垂下頭,不承認也不否認,隨他們怎麼想。
她有些積蓄,如果安安分分地生活,這些積蓄夠她買幾畝地,種種田,養活自己還是沒問題的。她也可以嫁個農夫,恩愛夫妻,男耕女織。她也可以嫁給有錢的地主做小妾,生個一兒半女的,以後也可有個依靠。
怎樣都好,總之,不是像現在這樣,做一輩子的乞丐,抬不起頭來。
「酒沒有,開水到是有一鍋,大家喝過之後,我與大家就算散伙了,以後你們也」她頓了頓。
暴牙可以去繼續當個學徒,小車子可以去大鐵,這是小車子的本行,菜子可以回家種地去,其他的幾個實在沒什麼賺錢本領,想上進的可以當短工,想繼續討飯的也可以繼續干這行。
承淺眨了眨眼,可心里想的這些話都沒說出來,只是在心里想過一圈,最後用了簡單的四個字概括了一切。「好自為之。」
簡單的四個字,與剛才她心里所想的有很大不同,牽著有關心的意味在其中,後者只是提醒,例行公事的一種提醒。
承淺給每個人都倒了一點開水,然後自己端起碗,水還冒著熱氣,還是很熱的樣子。
凝氣吹了吹,用唇邊抿了一下,仍舊覺得熱,于是她只象征性地飲了一小口。把缺了邊的碗放下後,她身要走。
「那琢玉怎麼辦啊?」暴牙對著錢老大的背影喊道。
背影有些頹廢,幾天來不不休不眠地找瀟瀟,確實讓她累壞了。火堆只照亮一小片地方,照亮了她的背影,卻照不到她的面容。「與你無關。」語畢,離開。
多強硬的話,噎的暴牙說不出話來。
翌日一早是蒼梧山收徒大會,凌州城到蒼梧山步行需要兩個時辰,所以不算遠。
承淺起的很早,穿上自己最干淨的衣服,帶上所有錢財離開。
黑雲壓的很低,看來要下雨了。
承淺沒直接去蒼梧山,而是先去了醫館。
平時他們買藥,都是在這里買,而且老板也算是個好心人,會給他們這些乞丐便宜一些,所以不用承淺猜,她都知道琢玉是被瀟瀟送到這里來的。
她敲門,木板發出清脆的聲音,開門的是小學徒,揉著眼楮看來者。「是錢老大啊,誰病了嗎?」。
小學徒認識的人不少,承淺是這幫乞丐的老大,認識也不奇怪。
「我找琢玉。」她冰冷著臉說,而小學徒似乎習慣了,只做了個請的手勢讓她往里走,承淺進去後,他又把門板合上,指了指一個隔間。「里面睡著呢。」
小學徒揉著眼楮,還沒換過來勁兒。承淺知道自己來的太早了,于是對他道︰「你回去睡吧,走的時候我會幫你關好門的。」
「那我就在椅子上眯一會。」小學徒回到椅子上,身子蜷縮在上面,沒一會就呼呼地睡著了。
承淺看著隔間,上面有藏藍色的碎花布做的門簾,她走過去,撩開門簾,很意外地看到了醒著的琢玉。
那雙黑漆漆的眼楮同樣也看著自己,看來他早就听到她的聲音了。
衣帶還沒來得及系好,很匆忙的樣子。
承淺今天穿的整潔,完全不是乞丐的裝扮,看起來到是與平常女子沒什麼兩樣,有一點點姿色,有營養不良的身材,有一張不會笑的臉,一顆冰冷的心。
「有事嗎?」。琢玉的聲音太清,好像是醒來後,嗓子有些干的原因。
聲音很稚女敕,很誘人。
琢玉還沒進入青春期,所以聲音不像變聲期的少年一般,公鴨一般地嗓音,難听的要命,喉結還沒突出的頸項白女敕女敕的一片,真漂亮。
承淺的視線放在了琢玉放在被子里的手上,傷口應該被包扎了,即便她想看,也看不到吧
「我要走了,給你留下一些銀兩。」她從包袱里拿出兩個個銀錠子放在桌子上,這些錢足夠他生活一年半載的了。「藥費我會付清。」她又留下這句話。
「撫恤金嗎?」。琢玉挑釁似的問道。
承淺轉過的身子立刻轉回來,面露不悅地看著琢玉,心中暗忖他怎麼非要逆著她來,順沖一些不行嗎?給你錢你就拿著,哪來這麼多廢話?
「那你要還是不要?」承淺的手又放到銀錠子上,作出要收回的樣子。
琢玉的臉上很有趣地出現了厭惡的表情,承淺看的真切,並且知道他在厭惡著什麼。好吧,不逗他玩了,承淺這樣想。
于是收回手,半開玩笑似地道︰「你喜歡做乞丐就做乞丐吧,我看暴牙挺照顧你的,說不定你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暴牙嗎?暴牙是很好,至少比某人有人情味兒。「你要去哪?」
「與你無關。」她轉身,要走時候突然停住腳步,僵持的背影,卻沒回頭。「琢玉,你的名字真好听。」
琢玉再回過神時,她已經走了,與學徒交代幾句後,就再也沒了她的聲音。
他的名字好听嗎?琢玉望著門邊,悠悠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