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龍你,受傷沒有?」這是蔡琰對趙雲講的第一句話。「沒有。」趙雲回答。但是這卻不是趙雲向蔡琰講的第一句話。當初趙雲曾經向蔡琰請令。想偵察洛陽城。當時王越也同時請令。蔡琰就駁回了王越,沒有跟趙雲講話。
回郟縣的路不長,這當然是因為趙雲並沒有追出多遠就遇上了返回的張繡的緣故。路雖不長,但是卻走得非常沉悶。蔡琰和趙雲都沒有說話。只不過,這次兩人的位置近了一些。中間就隔了幾個女親兵。
蔡琰這支隊伍,南下的時候是兩萬人多一點。在虎牢關、汜水關留下四千人之後,又在洛陽從白波軍那兒得到了補充,變成兩萬人少一點。智取潼關,得李蒙部將近五千人,現在又在郟縣丟了四千多。如今加上潼關,是兩萬人出頭。不算潼關,則只有一萬五千人出頭。
回到郟縣,蔡琰即吩咐造飯。蔡琰沒有向趙雲詢問詳細的戰況,趙雲自己也沒有主動匯報。蔡琰派親兵找來了王越,道︰「今敵方有一將,子龍不能勝,姐夫能否除之?」
王越道︰「不能。越不擅馬戰,戰陣之上,並無勝算。若行刺,又因這人乃越之師佷,而不能出手。」「師佷?」蔡琰問。「師佷是怎麼回事?」王越道︰「好友童淵,一門三徒。首徒即是張繡。還有一個來自蜀中的張任。子龍是其關門弟子。」蔡琰又問︰「那姐夫有沒有授徒?」王越道︰「曾授河南史阿。如果琰妹需要,越可傳其事軍。」蔡琰道︰「甚好。待攻下弘農,姐夫再去吧。」
飯後,太陽還未下山。蔡琰突然吩咐輜重兵劈柴,制成四尺長的短木棍。這項工作,很快就完成了。蔡琰又安排士兵,到郟縣南面,喇叭口附近的空曠之地挖小坑埋設木棍。其後,再叫輜重兵打著火把,在木棍的上方牽上繩索。
陳康向蔡琰進言道︰「元帥此計,既絆馬,又絆人。我軍當如何不被絆倒?」蔡琰道︰「速度愈快,受傷愈重。我軍速度低于敵軍,就算被絆倒,亦無大礙。」
哪知,次日辰時之後,張繡率騎兵,在弘農潤的上游過河,自山谷繞道,最後從東面逼近郟縣搦戰。蔡琰在喇叭口一帶布置的絆馬索全部成了擺設。
……
兩軍相遇勇者勝,比的就是士氣。今蔡琰軍遠來,張濟軍按兵法所言,本應該深挖溝、高築牆,整修城牆,憑城固守,以逸待勞。但因張濟軍多于蔡琰軍。這才有了昨日的戰斗。
昨日收兵之後,張濟軍因為損失了五千步兵而蒙上了一層陰影。為了振奮軍心,消除步兵重大傷亡帶來的陰霾,故張繡再率騎兵搦戰。今日之戰,不在于殺敵,而在于士氣。假如蔡琰軍隊迫于張繡的騎兵威勢,避而不戰,張繡的目的就算達到了。
趙雲趕來請求出戰,蔡琰未置可否。過了一會兒,王越、陳康等人也來了。蔡琰才說,到城牆上去看看。
上了東牆,看了一會兒,蔡琰道︰「這些騎兵沒有走喇叭口,又應該從哪兒過來的?」王越道︰「想必是翻山越嶺,走的另外的山谷。若能找到其山谷,設下伏兵,當可一舉殲之。」
蔡琰道︰「弘農距此五十里,姐夫半個時辰能到。自弘農城開始,順向探索,大隊騎兵通過的痕跡應該一目了然。但是,彼來時通過此谷。歸去時多半會走另一條山谷。尚不能決定伏兵埋設之所。」
這時,城外張繡望見了城牆上的蔡琰。張繡沒有見過蔡琰,也沒有見過田潤。遠遠的又瞧得不太清楚。因此,張繡想當然地,就以為城牆上面的女人是田潤。于是譏諷道︰「田縣令總督三州,威信無邊,卻原來對我這區區五千騎兵也無計可施啊。」趙雲道︰「敵軍猖狂,請讓末將出戰,滅其氣焰。」蔡琰道︰「你們都下去。」
……
蔡琰所說的你們,當然指的是王越、趙雲、陳康等人。幾人听命,下了城樓。想著城外敵軍仍在漫罵不止,蔡琰隨時有可能頒下出戰的命令,趙雲等人便沒有走遠,就在城門附近徘徊。
過了約半個時辰,城外敵軍的罵聲沒有了。想必後撤了。趙雲道︰「師叔,你能否上去看看。」王越道︰「你小子沒安好心,讓我違反軍令。」趙雲道︰「偷偷地上去瞄一眼,元帥不會察覺的。」王越說︰「不行。朗朗乾坤,萬千軍士都看著,我不能違反軍令。」
正說著,下來了一名女親兵。女親兵為了少走一點路,只下了十幾級台階,看見幾人發現了自己,就招了招手。看見招手,趙雲等人當即奔上了石階。
一口氣上了幾十級台階,迎上女親兵,女親兵卻說,蔡琰只叫了陳康。趙雲和王越在石階上站了一會兒,感覺沒趣。掉頭往下走。沒走幾步,又來一名女親兵,叫二人上去。
二人大喜,立即三步並作兩步,大步流星地竄了上去。還沒走攏,就看見陳康手持一把大刀,一邊比劃,一邊向蔡琰說著什麼。等到兩人走攏了,陳康也說完了。
……
「姐夫王越,你馬上想幾招地蹚槍法出來,要簡單一點的,直接一點的,然後教會我們的槍兵。」蔡琰道。王越道︰「槍兵對騎兵,不是只能守嗎?」。蔡琰道︰「誰規定的只能守?子龍一定清楚,敵軍騎兵用的是斬馬刀。其刀,長不過四尺。敵軍騎在馬上,根本就夠不著地面。因此,只要我軍士兵躺下,就能立于不敗之地。」
王越道︰「怎樣提防敵軍的馬蹄踐踏呢?」蔡琰道︰「馬是活物,不是車子。硬沖過來,馬就會跳過,而不會踐踏。只有在密集隊形的情況下,後面的馬看不清路面的情況。這才有可能踩到我們的士兵。因此,只要我軍出動戰車,沖散敵軍的陣形,敵軍散開之後,便只能被我軍槍兵屠宰了。」
趙雲道︰「這股騎兵配有手斧。他們會利用沖鋒之勢扔出手斧。」「手斧?」蔡琰問,「是什麼模樣的?」趙雲道︰「就跟尋常的斧子差不多,就是柄稍微長點。」
蔡琰沉默了一會兒,道︰「有戰斗就會有犧牲。死人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為了百姓而死,就是死得其所。陳康下去安排一下,騰空一千輛馬車。每車配兩名步兵、一名步兵駕手、一名槍兵。盡可能的讓步兵的盾牌發揮作用。不,這些事還是讓羅望去做吧。你負責率領進攻的三千槍兵。」
「我呢?」趙雲問。蔡琰道︰「待準備充分之後。你一羅望同出。然後,你指名與張繡單挑,一定要纏住張繡。隨即羅望向敵騎發動沖鋒。沖散敵軍之後,由陳康所率的槍兵主攻,你們負責接應。」
「那,我們就下去做事了?」王越問道。蔡琰道︰「姐夫教會槍兵之後,到弓兵營找我。另外還有安排。」
……
昨天,死的五千多士兵都是老兵,張濟的嫡系。這讓張濟很是心痛。士兵死了,卻不能就此不管。倘若就此不管的話,活著的士兵就有可能因此而心寒,導致兵變。而士兵的撫恤,又是個非常復雜的事情。張濟這里,並沒有完善的典籍。底層的士兵,雖然相互間認識,但並不知根知底。張三死了,李四說張三是壟西人,王五又說張三是河南人。
這個時候,並非治世。就算是弄明白了張三是哪里人,也不可能就此運回張三的骨灰,並安撫其家屬。但過場總得做一做,而且還要一本正經地做。做這樣的過場是很費精神的,時不時還得假裝著抹淚。但這是收攏人心的一個好辦法,再累,張濟也覺得是值得的。
一直熬到五更。張濟在伸筆蘸墨,以備繼續書寫祭文的那一瞬,睡著了。實在是太累了。周圍所有人都大為感動。夫人鄒氏給張濟添了一件緞帔,也退下了。早晨張繡出兵,也沒有過來請示。
但張濟畢竟心中有事,睡得不夠安穩。日到中天之後,街上人聲漸起,張濟還是醒了過來。草草洗了,再吃了鄒氏親自做的飯,又接著書寫祭文。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了過來。又有什麼事情了?張濟把筆擱下了。等待傳信之人。「報——大事不好。郟縣出動戰車,繡少爺的騎兵受困,損傷慘重。正撤往澠池方向。」
張濟一听,大驚失色。張濟自己無子,就盼著張繡這個從子繼承香火。張繡知其意,也把稱呼由叔父改成了父親。如今張繡勢危,張濟又怎能不救?
此時城內尚有山地步兵三萬,常規步兵一萬。于是,張濟速速點齊三萬山地步兵,援助張繡。郟縣那兒,總共不到兩萬人。自己這邊一萬常規步兵守城,綽綽有余。
張濟走的是最快捷的道路。自川口過河,到弘農澗的東面,再折向上坡頭。在穿越多道山谷之後,最後將從神窩殺出。那兒正好是郟縣通往澠池的必經之路。
然而,剛到下南,就發現有一方巨石擋住了去路。還不僅僅是巨石,除了巨石,還有大量的泥沙雜草。中埋伏了!張濟當即下令後退。可惜已經晚了。後方碑基那兒,從上方的采石場上砸下許多亂石,很快退路就被堵了。三萬人被阻在了長約十里的枹樹溝內,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答。
敵軍沒有放箭,這是要干什麼?很快,張濟的疑問便有了解答。兩旁山腰上的伏兵扔下了大量樹木。這是要火攻?張濟心道,豈不知火往上走的道理。且看點燃了火,到底是谷中之人先死,還是山腰上的伏兵先亡。
……
張濟的援兵路線被蔡琰料中,所以埋伏才能生效。然而,蔡琰是怎樣料中的呢?
蔡琰說過,張繡來時走這條路,去時走另外一條路。而這一帶山谷又多,很難提前預料。于是,蔡琰派遣潘榮等人,帶領五千弓箭兵、兩千步兵,僅僅潛行至三聖一帶待命。
城東這邊,于巳時大開城門,趙雲、羅望率車隊而出。趙雲指名索戰,與張繡戰在一處。羅望乘機驅車沖往敵騎兵。張繡的騎兵被沖散之後,跟隨在車隊後面的槍兵在陳康的率領之下,開始了對騎兵的圍剿。
此時,張繡與趙雲大約拼斗了百余回合。張繡見自己的騎兵被壓制,便欲率兵往東退卻。趙雲則死纏不放,粘住了張繡,令張繡月兌不開身。恰此時,分散開來的騎兵中,靠近南面山谷的有七八個人。這七八個人相互一使眼色,掉頭就跳,往弘農搬救兵去了。
俗話說,救兵如救火。搬救兵也是一個道理。因此,搬救兵的七八個士兵,與張濟即將派出的救兵,所走的都是最短的、最快捷的路線。在張濟派遣救兵的時候,目的地有可能會往澠池方向偏移一點,最終會使求援的路線與救援的路線形成一個人字,出現分岔。但是,在靠近弘農的一段,在「人」字的最上面的那一段,路線去是重合的。
王越就守在弘農城外,等著求援的七八個騎兵。看到了求援的騎兵之後,王越又順著山谷,逆行了一段,然後通知了潘榮。潘榮即率領三千弓箭兵前往設伏。又因為設伏的時候不長,張濟就到了,所以最初就僅僅是阻住了兩頭。直到谷底三萬兵跑不掉了,這才開始砍伐樹木,準備實施火攻。
……
潘榮剩下的兩千弓箭兵和兩千步兵並不是王越統領。蔡琰從田潤處已經知道,王越沒有統兵的才能。因此,王越的任務是斬關奪城。
斬關奪城這樣的任務對于王越來說是非常合適的。王越遠遠地繞著城牆,邊走邊看。城牆之上,並不是每一處都有人,更不是每一個人都提高了警惕。因而只要王越有足夠的耐心,就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爬上城牆。
王越施展壁虎功上了城牆之後,考慮到策應的四千人均在弘農的東面,便往東門城樓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