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輪沖鋒開始了。還是三萬騎。大約是上次逃回去的八千人報告了詳細的情況。這三萬人接近距離漢軍三百步左右的時候,略微停頓了一下。說不怕床弩,那是假的。但如果說床弩能夠接二連三地射箭,也是沒人相信的。他們打的主意就是,只要床弩開射,他們就沖。該死就死,不該死的就一定要沖到拒馬陣前。
過了三百步了,預料中的床弩勁箭並沒有射來。這滋味可不大好受。如果不知道漢軍有床弩,正所謂不知者不為懼也,也就罷了;又或者漢軍的床弩發射了,該死的就死了,反正死的總是少數,大多數卻是不會死的;沒死的人短時間內是不會受到床弩的威脅的了。可偏偏是既知道,它又沒有發射。就像頭頂懸了一把達摩克斯之劍一樣,隨時都有可能落下。
自三百步到兩百步這一百步的距離,霍賽穆部落騎兵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惶然中預料中的暴風雨終于在這一時刻降臨到了游騎的頭上。
趙雲這邊還是直射加攢射。因為只能射出一箭,就倍加珍惜。趙雲事先就操練了一下,仔細地修正了士兵攢射的角度,盡量減少數箭射中同一目標的情況發生。于是,這一輪箭雨。比上次沖鋒的第二箭,直接射中的騎兵多出一千人。但由于游騎並沒像上次那樣加速,未能催生出大面積的人仰馬翻。
趙雲率騎兵撤下去了,陣地上剩下了常規弓箭手。弓箭手在人數上不如昨日。昨日三萬,今日只有兩萬。其實這還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弓箭手的雙臂,因為昨日的超負荷運作,今日已經疼痛萬分。第一輪箭雨,兩萬只箭矢還算射了出去。第二輪箭雨就不行了,超過半數的弓箭手拉弓拉到一半就縮了回去。他們的手臂,沒個三五天的根本就恢復不過來。
三萬霍賽穆游騎經過神臂弓一輪箭雨損失了七千人,再經過兩萬弓箭手的第一輪箭雨損失了沖在前面的四千人,尚余一萬九。接下來,漢軍的弓箭就沒有殺傷力了。他們很順利地,沖到了拒馬陣前。
……
陣前指揮的乃是一名無名小將。不是說他沒有名字,而是指他沒有名氣。他叫樊選,乃是自士兵中逐層提拔上來的將領,不是黃巾出身。
弓手們的第二輪箭雨,樊選自然看見了。在游騎還沒有沖來之前,樊選就命令,所有弓箭手將弓箭放于地面,一萬弓箭手上前,一萬弓箭手退後。上前的弓箭手接過槍兵手中的長槍。槍兵只是八千人,多出來的兩千弓箭手協助重步兵掌盾。退後的弓箭手到輜重營換裝。輜重營尚有兩千重步兵和兩千長槍兵的裝備;其余六千人休息。原來八千槍兵在交出長槍之後,退後,擔任弓箭手的角色。
命令是相當不錯的。但是,發令者是在普通弓箭手射完第二輪箭雨之後才發現的異常,繼而才下達了命令。從時間上來說。就晚了一點。只有部分槍兵與弓箭兵完成了互換角色,霍賽穆部落的游騎兵就沖到了陣前。
,這是撞擊巨盾的聲音。撞擊巨盾,除了徒勞無功,就只有兩種結果,一種是撞爛,一種是撞翻。而實際上,撞爛的可能性是極小的。僅從昨日來看,絕大多數都是撞翻。這時,陣前的重步兵有五千是後備的生力軍,另外五千則經過了昨日激戰。經過昨日激戰的重步兵就跟拉不開弓的弓箭手一樣,也有些撐不住巨盾。游騎一撞,當即就翻倒了兩千多人。
一下子就翻倒兩千多巨盾,今日的盾陣又搖搖欲墜了。其實,本來應該傾翻的盾牌還會更多,只因為上來了兩千弓箭手協助撐盾,情況這才好點。
弓箭手長時間的拉弓,手臂肌肉疲勞性損傷。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掌盾,也不妨礙他們拿槍。上前的萬名弓箭手本來就有三千多人接過了長槍,除了協助掌盾的兩千,還有五千人空手。準備交槍的五千長槍兵因為騎游的沖近。而沒辦法交槍,只能持槍向敵人扎去。空手的五千人一些人拾撿游騎兵掉落在地面的彎刀直接劈砍,一些人協助掌盾,還有一些人則去拾撿翻倒的盾牌。場面混亂之極。而游騎兵則努力擴大戰果。後面的游騎被前面的人牆堵住了,便策馬向後跑兜一圈,再沖回來,狠狠地撞在人牆之上。
陣前,雙方的傷亡直線上升。這時候不是一比三了,而是一會兒一比三,一會兒三比一。這時候,敵軍是生力軍,我軍是疲軍。昨日的「前排死戰不退」戰術已經用不上了。根本就不能「後撤十步重新列陣」。只要一後撤,就是兵敗如山倒。而剩下的「死戰不退」的「前排」眨眼之間就會死掉,根本就爭取不到一絲緩沖的時間。
……
沖到漢軍陣前的霍賽穆部落游騎共有一萬九千名。因漢軍槍兵正在交槍,撞陣時霍賽穆部落游騎傷亡較小。撞翻兩千盾牌,死了五百人,墜馬一千人。漢軍重步兵死亡三百人。這時,漢軍中止了交槍。三千名接槍的弓箭手和未來得及交槍的五千槍兵共八千枝槍先殺墜馬的一千人。在這期間,空手的弓箭兵死亡一百人。
空手的弓箭兵有四千人協助重步兵掌盾,其余一千九拾撿陣地上的武器。這一千九百名士兵最後只有幾百名撿到了武器,其余陣亡。
九千七百名重步兵加上四千弓箭兵共掌剩余的八千盾牌,讓漢軍的八千支槍桿充分發揮作用。霍賽穆部落游騎以七千五百人的代價,換取了三千多槍兵的死亡。終于擴大了缺口,沖到了盾牌的後面。轉眼之間,漢車的拒馬陣就沒有了。
盾牌,只能單方向使力支撐。當敵人繞過了盾牌,來到巨牌之後的時候,盾牌基本上就沒有什麼作用了。重步兵和弓箭兵的努力,並沒有能夠阻擋住盾牌不斷傾翻的頹勢。而當盾牌傾翻之後。手無寸鐵的九千七百名重步兵和協助掌盾的四千弓箭兵就成了他們屠殺的對象。重步兵因為盔甲沉重,奔跑不易,只能繞盾而躲。四千空手的弓箭兵沒有什麼盔甲,他們利用靈活的優勢,一千人撿到了武器與敵人抗爭,另外三千人很快被敵人殺死。
原來剩余的五千槍兵和幾百手持撿來的彎刀的士兵,此時又戰死了一千多人。加上剛剛撿到武器的弓箭兵,有武器的漢軍步兵暫時還是維持五千之數。好在陣地前存在許多沒有武器的重步兵。就是這些重步兵,讓敵軍游騎不能奔跑起來,失去了速度,他們才能從容殺敵。但重步兵們卻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被殺死接近四千,只余六千。敵軍沖垮盾陣的時候是一萬人。殺我四千重步兵、三千弓箭兵的時候,他們也被殺死三千余人。
最後,漢軍六千重步兵在陣前充當障礙,五千對敵七千。這時,完成交槍的三千槍兵終于跑到了弓箭手原來的位置,撿起了弓箭,開弓射箭了。
有沒有弓箭的支援是大不相同的。陣地就那麼大,並不是所有的支援都是有效的支援。倘若是三千步軍援兵,擠到是能夠擠上去,但因為擁擠,同時也會影響士兵對兵器的使用。弓箭就不一樣了。一點不影響既有的攻擊。純粹地添加自上而下的箭雨。
片刻之後,七千霍賽穆部落騎兵就死了一千。而這一千人的死亡,最多只換來了漢軍幾十人的生命,是很不劃算的。因此,霍賽穆部落的首領一聲令下,六千騎兵打馬就跑。我軍三千射箭的槍兵追蹤射箭。由于專業不熟,只射落幾十騎。
……
這是敵軍進攻的第三日。今日,霍賽穆部落的七萬游騎以三三一的次序沖鋒,已經沖了兩次。前一次,我軍大勝,無一傷亡。殲敵二萬二。逃走八千。這一次,面對同樣的三萬人進攻,我軍陣亡一萬四,超過了昨日。逃走的六千人,必將參與到第三次沖鋒之中。第三次沖鋒的敵軍人數將是二萬四。
趙雲非常不解,十分納悶。自撤出之後,趙雲的騎兵就步行繞進兩旁的樹林。這是因為田潤的命令,要在敵軍撤退的時候射上一箭。在樹林里,看到了戰陣的消亡,看到了兄弟士兵的慘死。但是,沒有軍令,卻不能出擊。現在,敵軍逃跑了,出擊的時刻終于到了。
一聲令下,士兵們從兩旁樹林向中間跑出。最前面的士兵只能跑兩百步。跑多了,就不能保證敵軍在三百步距離之內了。而兩百步,在奔跑的情況下能有多少人呢?最密集的,最多不超過四百人。加上對面樹林的士兵,也就八百人。八百支箭,顯然太少。
還只能從這個方向跑出。田潤下了死命令,不能到樹林的前方去。反復考慮之後,趙雲只出動了八千人。每邊四千人,成十列跑出。到位之後,前四排射箭。第一排臥射,第二排蹲射,第三排半蹲,第四排站立。四排箭矢同時發射。發射完畢,全體臥倒。然後由第五、六、七排射箭。就這樣,在極短的時間里,射出了八千支箭矢。殺死了四千多名霍賽穆部落騎兵。
殘存的一千多游騎還是跑了回去。那四千多人是怎麼死的,誰也說不上來。
……
已是未時。田潤吩咐埋鍋造飯,救死扶傷。趙雲回來繳令,有話要說,卻不知道怎樣說。田潤笑道︰「子龍啊,你這副模樣應該對昭姬才是啊;對我可不該啊。」「不是,我是……」趙雲還是說不清楚。王越道︰「沉住氣,小子。見多了。就習慣了。」
飯後,趙雲終于等來了盼望已久的命令。田潤說,騎兵備馬。當即三下五除二,就準備停當了。然後趙雲被叫了過去。趙雲去了,一看,李建、張飛都在。
田潤道︰「叫你們過來,是因為接下來的戰斗。前面的戰斗已經取得了預期的效果。後面的戰斗就看大家的了。」趙雲道︰「田姐放心,我保證人在陣地在,絕不讓部落游騎一人沖破防線。」
田潤莞爾一笑。過了一會兒才道︰「眼前的敵人,來自三個不同的方面。他們平時也許居住在不同的地方。然後,因為我軍,他們走到一起來了。
「可以想象一下,在沒有我軍的情況下,這三支軍隊會怎麼樣呢?可以推測,他們相互之間一定存在著利益沖突。沒有我軍,他們自己就會跟自己打了起來。而且,從他們的兵力來看,顯然建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也許他們之間就曾經打過。只是因為我軍的存在,他們才暫時走到一起,共同對敵。
「但是,他們真的能夠拋棄所有的恩怨共同對敵麼?顯然是不能的吧。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最希望由別人與我們死拼。能不能擊退我軍,反而不是最關心的了。他們在乎的是,同時能夠削弱別人的力量。
「昨天,有一支軍隊被我軍全殲了。為什麼昨天這支軍隊會投入了所有的力量呢?是因為前天。前天我們打殘了那支人數最多的軍隊。他們的死傷非常慘重。我可以斷定,他們就是用自己沉重的傷亡,促使了後面這兩支軍隊不得不竭盡全力。
「誰是草原之王,應該是今天進攻的這支軍隊。誰想取而代之,當然是前天的那支軍隊。今天這支軍隊以兩個三萬騎向我軍發動進攻。現在他還有一萬騎加九千殘兵。在他們的眼里,我軍也同樣已經被打殘了。假設他再多一點殘兵,比如有兩萬殘兵的話,那麼他很快就會發動第三次進攻。但可惜,我給他留下的殘兵不多。在這種情況下,進攻,沒有勝算;撤退,又有前天的軍隊在旁邊等著看笑話。想想,草原老王會怎麼做呢?他一定會提出,要前天那支軍隊出動一些人馬,與自己的軍隊一起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