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停當之後,二人告別了黃忠走向園子的後面。在後面的這一帶。準備修建一個荷花池。這時池子尚未建成,就是一個大坑。坑底的這一段是石頭底,泥土較少。又從別處運來了粘土。粘土堆成一個土山,還沒有鋪在池底。引水的水渠自然是堵住的。蓮藕也沒有運來。
黃月英一路當先,就到了池底。黃月英東瞧瞧西看看,說道︰「這池不好。只有進水,沒有出水。流水不腐,腐水不流,到時候就會變成一潭死水。」
蔡琰在洛陽的老宅里的荷花池也是不流動的腐水,而且比眼前這池子更有不如。都沒有引水渠的。所有的水,都是用木桶挑來倒進去的。因而蔡琰道︰「只要定時換水,還是不會腐的。」
黃月英問道︰「為啥我們要多住十日呢?」蔡琰道︰「這了船塢的事兒啊。」黃月英道︰「那事兒跟我們有關嗎?」。蔡琰道︰「事情倒是不相關。但我們不是要找錢嘛,這是個機會。」
黃月英道︰「那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老實頭做事一根筋。你能治黃敘,他對你感恩,你叫他裝狗叫都沒問題。但若你讓他收受賄賂,還不如直接叫他自盡爽快些。」
蔡琰道︰「我不叫他收,我準備自己收。」黃月英道︰「那還不是一樣?誰送的錢多,就讓誰負責換船唄。」蔡琰道︰「不一樣,絕對不一樣。我不干涉漢升的選擇,一個主意也不給他出。他選擇哪家,純粹是他自己的意思。就當我不認識他。」
黃月英道︰「莫非你想收了錢不做事?那可是官場大忌啊!」蔡琰道︰「怎麼會呢?其實我這方法也簡單。就是不太好說。不過。事情做到一半,你就會明白的。」黃月英道︰「那我就等著看好戲嘍。」
「還有,」蔡琰道,「我們需要從德珪的府中搬出來。最好是在景升、異度、子柔、德高家各住一日。」黃月英道︰「只要我父親同意,這些事兒都好辦。」蔡琰道︰「你父親那里,就我去說罷。」
瞅了個空,找到了黃承彥。黃承彥這邊,就不是孤零零一個人了,而是有許多賓客。當著外人,是不好說私事的。因此就蔡琰一人上前,叫過黃承彥。黃承彥起身跟蔡琰向外走,蔡琰只說有事相商,但卻把黃承彥帶到黃月英跟前。蔡琰是向黃承彥表示,黃月英的意思,就是自己的意思。
接下來黃月英拉著她爹往角落走,蔡琰沒有跟去,而是過來與賓客寒喧。這時代男女雖然有別,但卻別得不厲害。婦女是可以在任何地方出入的。而對于蒯良、蒯越、韓嵩等中年男子來說,享譽海內的蔡琰根本就不存在性別,她,就是先生。蔡琰是真的蔡琰,是有大學問的蔡琰。諸子百家,經史子集,無不諳熟于胸。信手捻來,皆成文章。隨口一說,即是妙語。令這些文人們如聞綸音,如沐春風。
黃承彥沒過來。而是黃月英來了。黃月英跟這些人也是熟極了的。黃月英先支走了蔡琰,然後才說了一家住一天的事。蒯良、蒯越、韓嵩三人听了,頓時喜不自禁。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婚禮結束,賓客散去,當日還是住的蔡瑁家。隨後四日,便輪流住的劉表、蒯良、蒯越、韓嵩家。蔡琰非常認真地與劉表、蒯良、蒯越、韓嵩談經論史。黃月英很是無趣,就蒙頭睡大覺。
……
黃承彥在婚禮結束的次日,就先走了。答應黃月英繼續逗留,是有條件的。就是要黃月英再去見一次諸葛亮。古時候的人,可不興答應了不做。黃月英答應了父親,就一定要去的。
四日之後,黃月英、蔡琰、丫環三人就去了隆中。
最後住的是韓嵩家。韓嵩擔任的是州別駕,自然是有錢的。韓嵩欲備轎,蔡琰說山路崎嶇,不若騎馬。韓嵩便轉而為三人備了馬。是日驕陽似火。為防曬,三人都抹了面泥。
三人帶了干糧飲水,上馬奔赴隆中。出城約十里,黃月英叫停。三人便停下了。蔡琰問黃月英怎麼了,黃月英說自己不慣騎馬。蔡琰說,自己以前也不慣,後來多騎幾次。就慣了。
歇了一會兒。再次上馬。蔡琰才發覺沒有右腳蹬。蔡琰第一次騎馬就是騎的有腳蹬的馬匹,因而蔡琰以為是右腳蹬壞掉了。蔡琰跳下馬來。看黃月英和丫環的馬都沒有右腳蹬。蔡琰就把自己馬匹的左腳蹬解開,綁在了黃月英的馬鞍上。
再往前行,黃月英雙蹬在腳,騎了個穩穩當當。而蔡琰和丫環則東倒西歪。蔡琰想,得找個人家,弄根繩子,現做個腳蹬才行。正在這時,一陣歌聲傳來︰「蒼天如圓蓋,陸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來爭榮辱︰榮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南陽有隱居,高眠臥不足!」
蔡琰沒有腳蹬,前面利用身高和彈跳力竄上了馬匹,這時待要下馬,卻不行了。黃月英和丫環香兒一齊過來扶著,這才下了馬匹。
蔡琰叫丫環喚農夫過來。香兒雖是丫環,卻在大富人家呆慣了,一副害怕模樣,下不了田地。黃月英見了,便叫住了丫環,過去叫來了農夫。
蔡琰想要的是繩子。但不宜一上來就開要。于是先問︰「大叔適才所歌,乃何人所作呀?」農夫答曰︰「乃孔明先生所作也。」蔡琰問︰「想不想知道歌中唱的是什麼?」農夫答道︰「孔明先生曾有說明。」蔡琰道︰「我來說,肯定與他不一樣。此歌共八句。前六句唱的是‘天地世人榮辱’。末兩句突然一轉,唱的是‘這兒有高人隱居啊,哪位君主快來請呀’。所以,以後只需要唱前六句就行了。最末兩句不消唱。」
農夫道︰「姑娘言辭之間,似乎對孔明先生不敬。故草民不與姑娘說話了。」說擺掉頭便走。蔡琰沒有要到繩索,便唱道︰「青青河邊草。綿綿思遠道。遠道不可思。宿昔夢見之。夢見在我傍。忽覺在他鄉。他鄉各異縣。展轉不可見。」
蔡琰的歌。那是極其悅耳的。與前面農夫唱的,絕不可同日而語。原本掉頭走開的農夫,一听蔡琰唱歌,就停住了腳步。覺得停下不妥,再往前走。又覺得走了可惜,就彎下腰去搔腳。一直搔到蔡琰的歌唱完了,農夫才走了。農夫堅持做到了,不再與蔡琰說話。
農夫走遠了,黃月英才道︰「姐呀,你可別因為我討厭他,也跟著討厭他啊。」蔡琰道︰「妹妹討厭的人,我當然要討厭了。」黃月英道︰「我也不是真討厭他。是爹催我,我才討厭他的。」蔡琰道︰「好,我不討厭他便是。」
策馬再行,不到一里便過了臥龍崗。竹林隱掩之間,現出一戶人家。黃月英道︰「這便是了。」蔡琰道︰「香兒叫門。」
香兒叫了門。孔明家居然還養得有個小廝。蔡琰道︰「稟你家先生知道,昭姬月英來訪。」小廝道︰「先生今早出門去了。」蔡琰道︰「那便給我們找兩根繩索。」小廝道︰「姑娘稍候。」過了一會兒,拿了一圈草繩出來。
蔡琰道︰「男子力大,我說你做。這里,先挽個結。從這兒截斷。把這頭系到馬鞍之上。」小廝一一照做。最後蔡琰問黃月英︰「這便算我們見過孔明了麼?」黃月英道︰「應該算吧。」然後三人別了小廝,回轉襄陽。
……
進入襄陽城中,天色已晚。三人哪家都沒去,徑直找了家客棧住下了。
這次。爭取換船資格的,共有吳、馬、殷、劉、蔣,五家。五家都派有人住在襄陽。很容易打听。次日清晨,蔡琰讓黃月英去找一家管事的前來。黃月英問找哪家。蔡琰說隨便。然後黃月英就找來了吳家。
吳家管事名叫吳純,年紀在四十歲左右。來的時候還帶了個年紀人,叫吳振。不是空手來的。吳振的手里提著剛剛買來的點心。買點心雖然要花錢,但花的只是小錢。正所謂禮多人不怪,有理沒理,送禮再說。
蔡琰就在客棧的房間里接待了二人。雙方見面,先請教姓名,落座之後。又談了一會兒風土人情。香兒端來了客棧的茶,然後就退下了。主方就剩下蔡琰和黃月英二人。
蔡琰道︰「兜了那麼多圈子,也該開門見山了。實話實說,你們住在襄陽,為的是水軍換船一事。而今日讓兩位到此,我亦為此事。今日,此事之難,不同往日。想必二位心中都有數了吧。」
吳純道︰「听這話,就知道蔡大家是個爽快人。不瞞您說,此事還真是著難。為水軍換船,那得具備相當的實力。我們吳家船塢,在這方面絕對是首屈一指,遠勝馬、殷、劉、蔣四家。但我們吳家少了人脈,官家那邊,沒人替我們說話。因而往往事成千仞,功虧一簣。」
蔡琰道︰「這兒沒外人。往年遇此事,你們一定沒少打點吧。」
吳純道︰「那是、那是。沒路就得鋪路,人不識人錢識人嘛。打點是一定的。而說起這打點,真是一肚子苦水啊。」
蔡琰道︰「苦水先別倒,讓我來猜猜。你們所托請之人,自然不會是劉荊州,而是一大幫衙門小吏。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為防其敗事,不得不打點。而打點了,他們又不能成事。還有一些身居要職的官吏,本來是有希望通過他們成事的,結果因為種種原因,事情未成。而他們為吳家請客送禮,上下活動,本來也是真實做過的事情,難道讓他們把打點的錢財還回來?沒這個道理吧。老吳,是不是這樣?」
吳純一听,立即接口道︰「蔡大家真是太了解我們的苦衷了。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啊。需要打點的人太多,每人一點錢,合起來就是一筆巨資。這是一苦。投入巨資,能不能成事。還不一定;若最終未能成事,巨資就打了水漂;這是二苦啊。」
蔡琰道︰「其實,在這二苦之前,還有一苦。你們需要琢磨,到底應該打點哪些人。應該給哪些人多點。那也是很傷腦筋的事啊。」
「那是、那是,」吳純道,「蔡大家之言,深得其中之精髓。莫非蔡大家曾經……不對啊……」
蔡琰道︰「我曾經什麼,就不用說了。要說的是現在。這一次,你們信我一次。所有的關節,由我來負責打點。打點關節的錢,由我自己墊付。若是最終事情未成,我不收你們一分一毫。你們只在成事之後,再把錢給我就行。老吳以為如何?」
吳純想了想,道︰「這是天大的好事啊。若不成,也不需要拿錢打水漂了。若成了,本來就會大賺一筆。錢自然就有了。不過,若事情未成,蔡大家不就勞而無功了麼?」
蔡琰道︰「欲有所得,必先付出。不承受一點風險,天理難容。我是不是勞而無功,就不勞老吳操心了。我需要囑咐的是,我也不可能憑空為你們吳家成事。最要緊的,還是你們吳家自身的實力。你們一定要在那方面做足功夫,否則就是推我下水嘍。」
「哈哈哈哈,那哪兒會呢,」吳純道,「我們吳家,自來都是響當當頂呱呱的。所做的船只,從來都是最好的。嗯——」沉吟了一下,吳純道︰「這樣,我說個數,讓蔡大家有個準備。成事之後,我們吳家將付給蔡大家兩萬金。」
蔡琰道︰「行。今日就談到這兒吧。」蔡琰起身送客,又多說了一句,「若不成事,絕對分文不取。」
吳純帶著吳振,樂呵呵地走了。看著二人走遠,黃月英道︰「姐,你瘋啦?哪難這樣答應人家的?不成事分文不取,不就虧大了麼?再有,姐不是說,不左右老實頭的決定嘛,那又怎麼能保證成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