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那麼一段時期。糧食實行定量供應。所有城鎮居民都使用糧票。在那個時候,一般的成年人的定量是一個月二十六斤。而高中以上的學生,因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定量也就高一些,為每月三十二斤。軍隊里面士兵的定量就不清楚了。就算是有,也不會把糧票直接發到士兵手里的。因此,按一個月三十斤進行猜測,估計跟實際的事實是差不太多的。
一個人每月消耗三十斤糧,一百個人就消耗三千斤,八百個人就是兩萬四千斤。上一章的末尾說,鹿本八東給出了糧食。給出的糧食夠八百人吃上一個月,也就是說,鹿本八東給出的糧食大概在兩萬五千斤左右。
鹿本巴東的戰船比劉備水軍的小型戰船要小一點。也就是定員二十人,不超過三十人的裝載量。換成重量,就是四千五百斤。這四千五百斤還不能全部都是人,還得有人駕船才行。因而實際上就是十個人劃船,另外裝載三千斤糧食。三八二十四,至少需要八艘戰船。實際上來的是十艘。
鹿本巴東派來的使者,名叫川一見部。當然是一個男人。他作了自我介紹,說了自己的名字,還說了自己的官職。不過那個官職。三斗就不太好翻譯了。這個年代,在大漢這邊,官職都帶有明顯的隨意性,就別提這些化外人士了。劉備也沒有在意。反正劉備能夠肯定,這個川一見部是個官,是個文官,是個高官,那就成了。
關于文官的判斷,是比較簡單的。這並不是說,川一見部長得瘦削。長得瘦削並不代表沒有力氣。那些練大力鷹爪功的人,有誰長得胖的?另外,還不是依據川一見部的言辭來判斷。川一見部到底說了些什麼,劉備根本就不知道。全部都是通過三斗翻譯的。雖然從說話的態度來說,川一見部非常從容,很有儀態。但那只能說明他是高官,而不能說明他是文官。高官的判斷,其實也是明擺著的。劉備水軍的出現這件事情對鹿本八東來說,是否重要?重要,就派高官;不重要,就派一般的官吏。而從鹿本八東只有五千余人的總兵力來看,劉備這七百多人的出現無疑是非常重要的。因而,這個使者必定是高官。
實際上判斷使者是文是武,看的並不是使者本人,而是看他的隨從。倘若使者自己武藝高強,他的隨從就不需要很緊張。倘若使者手無縛雞之力,他的隨從就會如履薄冰。劉備就是這樣判斷的。這是出自劉備的閱歷。跟前面定方案一樣,閻柔雖然比劉備擅長用計。但劉備在很多方面,又比閻柔強。
……
劉備這幾天,是非常老實的,什麼也沒做。這樣說,不是指劉備本人,而是指的是劉備的水軍。其實還不能說是老實。因為按照一般的正常情況來說,水軍肯定會繼續捕羊的。但是卻被劉備阻止了。劉備的阻止,其實就是為了向鹿本巴東的使者表示,自己很老實。沒有鹿本巴東的允許,自己什麼也不會做。
于是,在一番客套之後,劉備表示了自己對鹿本巴東的感激之情,隨即就提出了進一步的請求。請求總共兩條,一是請鹿本八東允許劉備的水軍下海捕魚;二是請鹿本八東劃一塊地方給劉備的水軍種地。兩條加在一起,等于是請鹿本八東劃一處海岸給劉備的水軍。
劉備的辦法,大家已經知道了。也許很多人並不認為劉備的辦法高明。實際上,劉備的辦法不僅高明,而且是閻柔那樣的閱歷無法企及的高明。
劉備的目的是什麼呢?是要向鹿本八東表示一種善意,或者說,是減輕鹿本八東對自己的敵意。而在劉備拿出辦法之前,又是怎樣一種狀況呢?劉備軍的想法。就不必說了。要說的,是鹿本八東那邊。
對于鹿本八東來說,夭隅二久死了,軍隊戰力嚴重受挫。必須搶在歌田良家族知道消息之前,確定主持軍隊的繼任者。然後,就在鹿本八東焦頭爛額之際,劉備的水軍出現了。來了七百多人,而且這七百多人明顯是軍人。從穿戴以及語言來看,劉備的水軍的確就像使者三斗所說的那樣,來自遙遠的大漢,而不是歌田良家族。很明顯,劉備水軍的來意,即是善是惡的問題,著實讓鹿本八東頭疼。
在這種情況下,鹿本八東的第一正常的反應是戒備。戒備才是合理的,沒有一點警惕是不合理的。劉備需要做的,就是讓鹿本八東放下這種戒備,而實際上,劉備成功了。
這樣的事實,跟現實生活中的某種情況很相似。也就是自己不小心,傷害了某個人之後,然後想去緩和關系,重建友誼的那種情況。
通常,道歉是沒有什麼用的。剛剛扮演了豺狼,很難取信于對方。鱷魚的眼淚只有鱷魚才會相信。放在劉備這里,就等于劉備派三斗為使者,但是卻並不向鹿本八東提出任何請求,反正說,自己是來拯救鹿本八東的。自己是來幫助鹿本八東建立王道樂土的。誰信?反正具有正常思維的人都不會相信的。
劉備的做法是,根本就不說自己是善意的。一點都不標榜自己,而是向鹿本八東求助。當然,求助的標的物,是微小的。請求鹿本八東施予一點補給,卻沒有說具體的數量,也就是多少隨意的意思。既然標的物比較少,鹿本八東就有可能答應。而鹿本八東答應之後,在鹿本八東的心理,劉備就成了接受過自己好處的人了。通常接受自己好處的人是不會害自己的,因而鹿本八東就放下了戒備。
這樣說,或許有人不怎麼相信。這沒有關系。在實際生活當中,不相信這種說法的人肯定也會遇到需要緩和關系那樣的事情的。到時候,試一下,不用道歉,反正請對方幫自己一個小忙,看看效果如果,就能知道我所言非虛了。
……
其實劉備並沒想到鹿本八東會給出兩萬多斤糧食這麼多。糧食給得多,也象征著鹿本八東本人對于改善關系的急切。劉備的第二個請求,要一處海岸,分成海域和岸上兩個要求。等于是在提出請求的同時,兩次強調,沒有鹿本八東的允許。自己是什麼都不會干的。再次向鹿本八東傳達了自己的善意。
鹿本八東的使者,跟劉備閑談了幾句。氣氛是友好的、態度是親切的,內容當然是空洞的。隨即,帶著劉備的第二個請求,返回了。
又過了三天,還是那個使者來了。這次,只來了一艘船。隨行護衛,也減少到了四人。使者來了之後,拿出了鹿本八東給出的書面指令。當然,那個書面的東西,劉備同樣是看不懂。當然。經過三斗翻譯之後,劉備就懂了。
鹿本八東再次答應了劉備水軍的要求。不過,為劉備水軍指定的地方,並沒有在岡崎領地大陸的岸邊,而是大陸西北方向的一座小島。小島的名稱叫做一支島。島上有一個淡水泉眼。小島的大小,就跟現在所在的福江島差不多。小島距離岡崎大陸約有五十里水路。小島與大陸之間,原來本是漁場。不過,鹿本八東下令,禁止在這片水域捕魚。就讓這片水域成為劉備的水軍與岡崎大陸的百姓之間的緩沖地。劉備水軍,可以在小島東北方向,經北、西北,至西南方向開展漁業。就水域的劃分來看,是絕對足夠的。
不過,小島上面的種植面積就不太夠了。這樣一座小島,種植也是可以的。但就算是全島均種上糧食,而且風調雨順,獲得了豐收的話,糧食的產量依然是遠遠不能夠養活七百多人的。這里,出現了一個缺口。
對于這樣的缺口,鹿本八東拿出來的解決方案是,先就這麼種著。不夠是必然的。就算是土地面積足夠,也要到明年秋天才能收到糧食了。因而在明年秋天之前,一方面由劉備水軍自行捕魚,另一方面由鹿本八東進行救濟。鹿本八東預計,劉備水軍捕來的魚肯定會很多的。自己吃不完的,可以運到岡崎大陸去換取糧食。前期,鹿本八東將會定期地派出船只,協助劉備水軍以魚換糧的事情。今後,在劉備水軍熟悉了本地情況之後,就由劉備水軍自行辦理了。
最後,鹿本巴東還提到,在一支島的西北方向一百多里的海外,有一座長奇島。那是一座大島。有六、七十里長,十里寬。如果劉備水軍安排得過來的話,倒是可以到長奇島上面去種植莊稼。
……
劉備向鹿本八東提出的請求就到這第二步為止。有了這一步,劉備水軍的存在就成了合法的了。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青山。就算是留住了。逞匹夫之勇的事情,絕不是劉備干得出來的。
這還不僅僅是保命的問題。這要比保命高級多了。劉備的水軍,既沒有轉民,又沒有繳械,甚至連一艘船都沒有向鹿本八東付出。就因為劉備的兩次請求,劉備水軍就以全部武裝的軍隊的形式,獲得了存在的地位。不能說,這不是一個偉大的成功。
也許會像閻柔那樣,想的是取鹿本八東而代之。其實這樣的想法也很正常。也不能說,劉備就不想那樣做。而是如果真要那樣做的話,總得弄清楚情況再說吧。就這麼冒冒失失的沖上去,恐怕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
以魚換糧的交易,是鹿本八東給劉備水軍的一個好處。也就是允許劉備水軍在一段時間之後,與岡崎大陸的百姓來往。要別小看了這樣的來往,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翻江倒海的行動就始于這樣的來往。如果沒有這樣的來往,就連派個哨兵都不能夠。
……
這一次,劉備軍離開福江島,基本上就不會再回來了。因此,劉備下令捕羊和伐木。這次的捕羊,跟一般的捕羊有點不同。軍隊一般捕羊的時候就是放箭射殺,而這次劉備要求盡量抓活的。捕來的羊,並不是直接拿來吃的,而是準備放到新島上面去養。
捕到的羊,肯定是要裝船的。但砍伐下來的木頭就不用裝了。就浸在海中,在繩子拖著就行了。最先,劉備等人覺得島上羊兒挺多的,這時派軍去逮,結果總共才只是三十幾只。砍伐木頭,自然不是逢樹便砍,而是砍伐那種成材的參天大樹。進駐新島之後,不可能長期住帳篷。砍下來的木頭是準備用來造房子的。
這些事情做完了,然後全體上船,在鹿本八馬派來的向導的指引下,駛往一支島。
……
從迷失方向,到找到福江島,劉備水軍看得最多的,就是茫茫一片。哪知,這時由福江島駛往一支島,船隊並沒有駛入大海深入,就向北而行。沿途的右邊,一島接一島,島嶼基本上就沒有間斷過。可稱得上是移步換景了。
當日,行到一座名叫久字島的海島,上島扎帳篷過夜。次日再行,方向略往東偏。而東面的島嶼也遠些了,風景略差。最後,在下午申時,到了一枝島。
在交割了文書之後,鹿本八東的向導坐著自己的船離開了。自此,這座一枝島就變成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的家了。劉備所做的第一件事,依然是叫士兵搜索全島。不過,劉備特別吩咐,若再遇到羊,就不用殺了。
不久,士兵們回來了。根據士兵的述說,閻柔得出了一支島的大致形狀。其平面面積確實跟福江島的大小差不多。但比較方正,不是長條形。泉眼也找著了,淡水,水量還比較大。但卻沒有匯聚成湖。劉備道︰「還是有個水塘比較好些。取水,洗澡都方便。改日叫士兵挖個塘。」這事兒,旁邊的閻柔就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