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闢謠、驅逐之後。就是打探。也就是證實難民之言是否屬實。為此,國王尉闕派遣了三批使者,趕赴西夏。
四日後第一批使者自玉門關返回,報告把守玉門關的依舊是西夏軍隊。七日後第二批使者自涼州返回,報告涼州城還是由西夏國治理,城中民心安定,百姓生活井然有序,沒有絲毫的亡國跡象。
經過這兩番打探,茲龜國君臣心中懸著的石頭慢慢地放下了。在官府的努力之下,百姓也平息下來,恢復了往日那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第三批使者的目的地是西夏國首都酒泉。由于路途遙遠,要十月十日才能返回。然而,到了這一天,這批使者卻未能如期歸來。
通常,緊張使人振奮,平靜使人懈怠。這批使者大概是由于沿途所見皆風平浪靜,從而懈怠了。從這個意義上講,延期反面比提前要好。
十月十二日清晨,當士兵打開城門的時候,才發覺樓蘭已經被軍隊圍住了。
接到士兵報告。國王尉闕當即取消了早朝,吩咐武將調派士兵上城牆防守,然後率領眾臣登上了城樓。
敵軍距城牆大約一箭之地,個個精神抖擻,人人冑甲分明。放眼一看,不見其尾;左右一望,不見其邊。敵軍陣列之中,很多旗幟之上都寫有一個「川」字。由此看來,這就是吐谷渾難民所說的四川軍隊。
龜茲國君臣這時才知道吐谷渾難民所言不虛。中原居然是那麼的廣大,僅僅一個四川就能派出上百萬的軍隊。而且這百萬軍隊還能悄無聲息地,一下子就圍住了樓蘭!
既然百萬軍隊之說不虛,那麼川軍的火炮也就必然不假。甚至于「陸地變成大海」的妖術都可能是真的了。對這樣的軍隊,如何才能抵擋?
按照吐谷渾難民之言,在川軍面前,要麼趕快投降,要麼就全體滅亡。吐谷渾百萬軍民就因為遲遲不降而命喪黃泉,樓蘭城區區二十萬人口自然不在話下。
這時,武將邰營常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過來,報告道︰「國……國王,整個城池……已被團團圍住……不知道有多少敵人。看……看樣子,敵人不僅僅是想要攻克城池……而且……而且想要全殲我軍。」
尉闕掃視了一眼眾臣,見眾人有的因為恐懼而面色慘白,有的因為無望而黯然神傷,盡都不知所措。于是說道︰「民間有句俗語,叫做‘不管誰當國王,百姓的日子還得過’。我們若是降了,失去的是富貴榮華。也許還包括生命,但百姓卻能因此而保全。我們若是不降,富貴榮華連同我們的生命同樣不保,而百姓卻會受到株連。因此,我決定投降。」
眾臣都沒有說話。最後趕過來的武將金人壯只听到這番話的末尾,既沒有問為什麼,也沒有請戰。
卯時,樓蘭城打開了東門。尉闕手捧印信,率文臣武將魚貫而出,迎向川軍。雷又招見了,撢了撢身上的灰塵,上馬揚鞭,迎了上來。
「來者通名。」雷又招喝道。一般來說,這話是「來者通名受死」,這時省下兩字。
尉闕越眾而出,答道︰「我乃龜茲國國王尉闕。今率文武百官,前來投降。這就是龜茲國國王的印信。」
「原來是國王,失敬失敬。」雷又招言語客氣,卻依然端坐馬上︰「尉闕,想必虛懷若谷的意思。看來國王的父親在取名字的時候,就預見到你要做國王。要你以百姓為念。你的父親很了不起啊。」
尉闕不敢怠慢,解釋道︰「啟稟這位女將軍,小王之父乃龜茲國先王。小王的王位乃是世襲。」
「哦,世襲的國王。難怪你父親有此預見。」雷又招略微停了一下,道︰「對不起,忘了告訴你了,我是四川軍隊的軍師,名字叫做雷又招。」
尉闕一听「雷又招」三字,猶如驚雷貫耳,兩腿一軟,打了個趔趄。正自感到失態,想要解說兩句,卻見好幾名文臣武將正從地上爬起,就干脆住了口。
「你們怎麼了?病了吧?」雷又招問道︰「千萬不要說是被我的名字嚇的。那樣說,我就嫁不出去了。」
「不敢當雷軍師如此玩笑。」尉闕想到,與其讓她這樣貓戲老鼠,到不如來個痛快。于是問道︰「但不知雷軍師如何處置我們?」
「處置?」雷又招露出很驚訝的神色,道︰「我們又不是一國的,我哪有什麼權力來處置你們?嗯,就算是一國的,你是國王,相當于我天朝的皇帝,也沒有由我來處置你們的道理。」
尉闕平日里何曾遭受過如此戲耍,心中惱羞成怒,臉上卻還要不動聲色。問道︰「雷軍師今日率軍圍住樓蘭,不知是想要佔領城池、招降龜茲、逼我國答應歲歲納貢,還是想索要軍需糧草?」
「痛快。」雷又招雙手一拍,道︰「既然尉闕國王如此爽快,我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你所說的事。都不是我的目的。我此次率軍前來的原因比較復雜,且容我慢慢道來。
「素聞龜茲國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但民生低下,百業不旺,人民還相當疾苦。為了將我們四川先進的農耕、高超的醫術以及其它見長的地方引入龜茲,同時也為了保持龜茲國政統不變,我希望尉闕國王將太子交給我軍,讓他在四川歷練學習,以利龜茲國今後的興旺。」
「這個……」尉闕不由有些遲疑。這分明是擄掠人質,卻偏偏要說得這麼好听。你國王的兒子在我手里,你不听我的,將來還想不想有繼承人?而兒子在他國生活幾年,必然會受到別國文化思想的燻陶,將來他回來治理國家,其行為和方式必將行同陌路。
這還不止。擄掠人質之後,天朝的官兵就可以隨意沖進龜茲,隨意征收駱駝、馬、牛等賦稅。動不動就下達霸道的命令,讓龜茲國出人出錢。他們來的時候,說不定國王還要親自接待,擺設酒宴,贈送禮品。到時候,醉醺醺的天朝士兵在城中恣肆橫行,搶劫金帛。奸污婦女……而龜茲的百姓只能忍氣吞聲,敢怒不敢言。當天朝使者再次駕臨之時,還必須換上另一副面孔,好像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存在過似的。那種做人做鬼的腳色,實在比死還要難受。
「國王可是不願意?」雷又招打斷了尉闕的沉思。
尉闕吞了一下口水,戰戰兢兢地問道︰「如果……如果我國拒絕,不知將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樓蘭城內,咳,嗯。」雷又招掰著手指續道︰「除了蒼蠅、跳蚤、臭蟲、老鼠……不太好算呢。」雷又招笑了笑,又道︰「這麼說吧,如果你不答應。樓蘭城內不論貧富貴賤,所有人全部殺死。當然,我可以吩咐士兵,將你留到最後再殺。」
尉闕的雙腿不由得又是一陣發軟。送子為質的後果雖然嚴重,但能夠保住國家,也只好這麼做了。于是道︰「雷軍師請息怒。雷軍師的要求,我答應了。不過……」說到這里,尉闕因為愛子心切,不忍心子孫世世代代重蹈自己的覆轍,心生一計,道︰「不過我的長子年齡太小,還不足八歲。可否送我的兄弟?」
「可以。」雷又招未加刁難,一口答應,道︰「送誰都可以。只是你得在百官面前宣布他是儲君,也就是下一個國王。」
就這樣,尉闕惟一的兄弟尉圖耆由武將邰營常陪同,走進了川軍。
尉圖耆與尉闕同父異母,平時兩人就不甚合睦,此時正好被尉闕推出,作了擋箭牌。
十月二十九日,雷又招回師成縣。與雷絕招所率的自回紇凱旋的軍隊匯合。
問起回紇之行,雷絕招道︰「這一次,我也不跟他們來斯文的了。我就像你一樣,一上來,就要他們答應兩件事,馬上就成了。」
雷又招問道︰「我們不是說好就只有人質一件事麼?還有一件是什麼事?」
雷絕招道︰「哦,那是我自己想的,城下之盟,要他們單方面答應不得犯我疆界。我本來是想,說兩件,他們還個價,就變作一件了。誰知他們兩件都答應了呢。」
雷又招笑道︰「大軍壓境,又不是買小菜,他們敢還什麼價?」
「嗯,你那邊如何?有沒有什麼特別的?」雷絕招問道。
「有啊。」雷又招道︰「樓蘭城東郊的羅布泊煞是美麗,岸邊種滿了菊花。我去的時候,菊花正好都開了。黃澄澄一遍。金玉滿堂。你老說我沒文采,當時我觸景生情,還得踏莎行一首,待我念給你听。」清了清喉嚨,念道︰「瘦影滿籬,香疏三徑,深深淺淺黃相映。露下繁英饑可餐,風前雅致誰堪並?談到可憐,懶如新病,厭厭開出秋情性。慢言盡日只閑閑,須知詩酒陶家興。」
雷絕招道︰「好詞,好詞。最後三字,不如換成寶坪村的寶坪,改作‘須知詩酒盡寶坪’。」
提到寶坪村,就想起了王嬙。二人的神情不由得黯淡了下來。
由于種種原因,閉合堂及官府其余各司齊心協力,早早地運齊了軍隊全年所需的後續的二十五萬石糧食。
正當軍隊休整完畢,準備南下之際,溫玉華卻接到了啄木鳥的傳信,說是大理國已經願意投降了。
來信稱,大理國皇室懾于天朝的威名,主動奉上降書。大理元帥杜聞秀亦納順表,附在降書之中一並送達成都。只是杜聞秀在順表末尾還附加了一個要求,欲請雷又招、雷絕招二人親自前往,接收大理軍隊。
溫玉華看完信後,立即快步流星走向雷又招的營帳。營帳里沒人,溫玉華又轉向雷絕招的營帳。進帳之後,見里面只有雷再招一個人。
「師妹,你的兩位軍師呢?」
雷再招沒好氣地應道︰「軍師是師姐你的。我有的只是兩個妹妹。」
「都一樣。她們上哪去了?」
「別提了,她們跟王濟恩出去了。」雷再招道︰「那個王濟恩可會講故事了。她們卻不帶我去。」
「招弟也一起的嗎?」。見雷再招點了點頭,溫玉華又道︰「怎麼只丟下你一人?那也太不像話了。是不是你自己犯了什麼錯?」
雷再招道︰「哪有什麼錯?不就是身子不舒服罷了。王濟恩是太監,根本就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三妹卻說,不能讓士兵看見污穢之物,怕影響軍心。我說可以挖坑埋起來,三妹卻就是不許。簡直是小題大做。」
在此之前,溫玉華從未考慮過污穢之物會不會影響軍心之類的事,這時听了卻也懶得細想,只是問道︰「她們往哪個方向去了?我有要事,須盡快知會兩位軍師。」
雷再招道︰「他們到野外去了。依據故事里面的地形,去尋找相應的地形。就是這個理由,王濟恩才沒有在營帳里面講,我才沒有能夠听到。你若出去找,很可能錯過。不如就在這里陪我說說話罷。」
溫玉華道︰「我可是真的有要事。」
雷再招道︰「世上庸碌之輩常常忙中出錯,欲速不達。愈是有要事,就愈是不能慌亂。再說了,這個時候,她們也快要回來了。與其出去瞎找,倒不如在這里守株待兔的好。」
「咦?」溫玉華奇道︰「什麼時候,你也變得這麼會說話了?」
「我一向就是這樣的啊,只是從來就沒有表現的機會。她們三個,大厲害了。而師姐你,我雖然打不過你,卻一定能說得過你的。嘿嘿。」說到這里,雷再招自己也感覺有些過火,就轉移話題問道︰「不知師姐找又招她們有什麼要事,可不可以告訴我呀?」
對于雷再招言語中的沖撞,溫玉華倒一點沒有在意,當下答道︰「是個好消息︰大理皇室向成都送達了降書,其軍隊也納了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