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敗壞,必生妖孽。我杜聞秀昂揚七尺男兒,怎能向女子折腰?沖,都給我沖」杜聞秀驅馬沖出兩丈,發覺眾將士都沒有跟來。掉轉馬頭,喝道︰「怎麼啦?怎麼個個都成了孬種?」
甫石良等將答道︰「我們不想打了。」「元帥,投降吧,投降才有活路。」「元帥,您不為自己著想,也該想想我們的士兵哪」
「唉……天要亡我」杜聞秀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抽出佩劍,在脖子上一劃,殉國了。
大軍駐扎城外,小隊人馬陪同雜政司派遣的隨軍官員進城接收大理。
由于在閉合堂扣留一事中,杜聞秀起了援救作用,加之感其英勇壯烈,雷又招、雷絕招專門遣人在城郊洱海之濱為杜聞秀造了一座墳墓。下葬之日,雷家四女一同前往祭奠。
諸事完畢,萬臨山將軍印交還溫玉華。溫玉華拿出雷又招的錦囊。萬臨山拆開,取出折疊的紙張,展開鋪平,見上面寫著︰
「杜曾助我月兌困,不宜相逼。若不降,亦不催促。
「杜惜兵,乃怕痛之狼,終不敢有犯我軍虎威。虎吃狼崽,毋須理會狼在何方,故沿途不需防備。
「我軍緩行,直至大理,杜必然出現。讓大理皇室迫使杜聞秀投降,兵不血刃,上善。」
萬臨山攜帶錦囊找到雷又招,希望雷又招就南征用兵的得失耳提面命一番。雷又招推辭道︰「字是我寫的,但卻不是我想的。這些詞語,文謅謅的,怎麼看也應該是絕軍師的口氣。萬兄找錯人了。」
萬臨山又找到雷絕招。雷絕招道︰「很好。萬相公初次帶兵,能打到這種程度,也算不錯了。這種機會不多,下一次,也不知是什麼時候。
「帶兵首要的一點,是責權統一。古代描述戰前的運籌,常說主帥無計,問眾人計將安出;旁邊一謀士越眾而出,說卑職有一計,如何如何。其實這種方式是不可取的。主帥相當于閉合堂,謀士就等于官府各司。謀士從自身狹隘的角度出發,所獻之計必然不會考慮整體的後果。就像這次敖聞喜所獻之計,就過于狠辣︰在事先沒有派遣細作到太和城中偵察到底有沒有百姓的情況之下,就一把火把太和城給燒了。因此,今後你要謹記︰沒有主意,就不要升帳。絕不能在升帳之後,再去找人商量。」
萬臨山問道︰「絕軍師是說,如果沒有主意,應當在升帳之前找人商量?」
雷絕招道︰「可以,但不能多,最好只找一個。人多了,與升帳也沒什麼分別。」
萬臨山想了想,道︰「今後若有機會,在下就找尊賢弟商量,您看如何?」
「尊賢弟?你說的是尊重?」見萬臨山點頭,雷絕招又道︰「行。王濟恩、敖聞喜之流兵書讀得太多,很難再進一步。相比之下,尊重還略擅勝場。」
沉默了一陣,萬臨山才發覺,錦囊還在自己手中。于是將錦囊遞過。雷絕招打開錦囊,這才說道︰「錦囊的第一句,說的是特殊的限制。這種限制,通常是沒有的。
「我們知道,迫降敵軍並不只是包圍了事。斗志昂揚的敵軍就算是無路可走,也同樣可以選擇或戰或降。故此一定要瓦解敵人的軍心。
「當初在成都南郊,通過溫姑娘的調遣,已經將杜文秀的軍隊團團圍住。但那時因為三姐和我月兌困,百萬川軍盡歡,人人都沒有殺意。如果硬要迫降大理軍隊,他們很可能會作困獸之斗,有可能得不償失。故此我讓溫姑娘撤去包圍,放走了大理軍隊。
「歷經此事,南征時的用兵自然就受到限制。如果我軍對大理軍隊一再相逼,不僅我和三姐自身要背負忘恩負義的罵名,而且會波及到我們自己的軍心。萬相公以為如何?」
萬臨山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第二句,主要是指明杜文秀用兵的弱點。」雷絕招續道︰「杜文秀在紅峰埋設火藥卻又不炸;在香草坪、丙谷、下對箐等地設下埋伏而又自行撤走,都是因為這個原因。知己知彼是用兵的基礎,詳細研究敵人的特點,就能避免做無用之事,就能更好的有的放矢。」
萬臨山道︰「在下想來,這一點是最難的。三五年內在下不可能融會貫通。」
雷絕招笑了笑,不理這茬兒,繼續說道︰「我軍緩行而不趕路,其實是瓦解敵人軍心的一個有效手段。在瀘水,萬相公誤打誤撞,已經做到了這一點。最後敵人全軍投降,無論是否血刃,都順理成章了。」
「唉,其實瀘水過江,正說明在下沒有掌握好行軍的先後順序。」萬臨山搖頭道︰「只能算是歪打正著。」
大理歸降之後,四川將轉入相對和平的時期。故此,溫玉華就哨卡的設置請教兩位軍師。
溫玉華道︰「大理往南的越西一帶雖然無人治理,但常有蠻夷土著騷擾。西面的崇山峻嶺也有許多山口通往緬中。西藏與小勃律多處接壤,西北還有小路通往龜茲和疏勒。原西夏地區接壤回紇和高昌,此外與中原關內的接攘地帶也不能棄之不理。這哨卡的設置很是復雜,不知兩位軍師有沒有什麼打算。」
雷又招道︰「不知溫姑娘算過沒有,四川目前的邊界已達數百萬里,若每一里建一個哨所,每個哨所只設一人,就需要數百萬人。我軍就這麼點人,根本就不夠。而且,國與國之間,通常以大山大河分界,士兵們在那種苦寒之地能做什麼?保衛邊界領土的完整麼?假若別國真的打了過來,幾個哨所的士兵又能濟得何事。因此,軍隊應該集中,根本就不應該設什麼哨所。」
雷絕招亦道︰「正是如此。哨所之功,僅限于傳信。敵軍遠來,乃為掠我村寨,村民亦可報訊。捍衛國家,擴張領土,在于兵力強盛,不在于馬上反撲、寸土必爭。軍隊集中,利于紀律,便于操練。設哨則化整為零,兵力盡失,反而會招引別國的蹂躪。」
「好了,好了。這麼長篇的道理嚇死人了。」溫玉華道︰「你們也不用這麼費勁,直接說出結果就行了。我又不會拂逆你們的意思的。」
雷又招道︰「如果我們的做法與前人一樣,我們自然不會說的。有特別的地方我們才解釋原因。這也是對溫姑娘您的尊重。」
「最後這幾字有問題,什麼‘我的尊重’今後在人前更要謹慎。」溫玉華又問道︰「那麼,你們準備選在什麼地方屯兵呢?那樣大的地方可不好找。」
「情海。」雷又招道︰「經過對杜文秀的祭奠,使我想到,對吐谷渾也該祭奠一下了。」
于是,按照兩位軍師的意思,不設哨卡,全軍緩慢北上。四月初三,中軍宿營彭山。
「哎,你說,你們真的要進成都?」雷招弟道︰「繞道不行嗎?」。
雷又招道︰「一朝被蛇咬,難道還要十年怕草繩?此一時,彼一時。這一次說不定閉合堂不會生事的。」
「說不定?那不是仍有可能嘛。別又弄出事來,連累了大家。」雷招弟道。
雷又招道︰「嗨,大姐怎麼不明白。上一次,他們有啄木鳥,現在只有普通官差,還能把我怎麼樣?」
雷招弟道︰「我還是不放心。我也要進城,好保護你。」
「好,好。干脆我們四姐妹一道進城,總行了吧。」
「那還差不多。」
先頭部隊到達成都南門之後向左一拐,繞城繼續北上。得知先頭部隊經過的消息,閉合堂常執會全體執事立即帶著一大幫百姓攜帶干糧,走出南門一里,在道旁肅立等候。
第二日,大約在先頭部隊到達原杜鵑城所在的同時,中軍也到了成都。
雷又招一眼看見閉合堂嚴肅的陣勢,笑道︰「張晉明哪張晉明,你看我說你什麼好呢?你如此勞師動眾,看來我不進成都還真的說不過去了。」
執事張晉明越眾而出,緊行數步,抱拳行禮︰「草民張晉明給又軍師請安。大軍再次凱旋,四夷完全蕩平。除了必要的交割之外,還需就總體的軍事做出長遠的規劃。為了不耽誤軍隊的行程,草民特地將所有閉合堂成員帶到此處,就地商議軍隊的提案,以免又軍師被城內俗事所擾。」
雷又招道︰「我看你的閉合堂成員東倒西歪的,想必等了很久了吧。其實這又何必呢。你踩了我一腳,走過去也就算了。我不一定非要踩還你不可的。」
張晉明依然埋首抱拳,道︰「又軍師寬宏大量,閉合堂全體感激涕零。還請又軍師指示提案,以便又軍師盡快啟程北上。」
「提案我這兒沒有。四妹呢?」說到這里,雷又招扭頭四顧︰「四妹──絕軍師──」
遠處雷絕招听見呼喚,加鞭趕到︰「什麼事?大呼小叫的。喲,這不是張晉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