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葉城終于到了
背倚高聳入雲的不動峰,環繞蜿蜒積聚的泠黛水,泠葉城依山傍水,清新淡雅,宛若一片綠滔中含羞帶怯的粉幽丁香,格外秀氣。雖然因為不動峰的緣故,這里一年中總有幾個月見不到陽光,但泠葉城的人們好像並不在意這一點。
因為身處山腳,這里的氣候倒是四季如春,冷暖適宜。沒有陽光的幾個月里,這里會籠上一層淡淡的煙霞。從不動峰上流瀉下的天地靈力惠及此地,千萬年來,不知譜寫了多少人杰地靈的佳話。
與一般的城池相比,泠葉城只有東西南三個城門。再往北,就得是一路向山上而去的幽折小路了。只是北上的小路上修葺了雄險關口,要想往不動峰上去,還需費一番功夫。
南門外,卻是廣袤的平原。青碧的不知名綠草長齊腰身,柔軟的葉條只有半個手掌寬。每當遠方的風吹來,一望無際的綠草便齊刷刷地隨風傾倒,發出悉悉索索的輕柔聲響,很是動听。當地的城民或將這綠草收割一些,經過鞣制,還能編織出花紋繁復的席墊。在泠葉城中,總不缺少心靈手巧的人。
這一日,是日陰季的最後一天。過了這一天,泠葉城將迎來日陽季,享受足有五個月份沒露面的燦爛陽光。所以即使仍在日陰季,這一日籠城的煙霞,也比以往淡了不少。
剛過巳時,泠葉城中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廣袤的南門外,青碧的綠草卻突然無風自動,發出大片「嘩啦」音響。半空中,卻突然現出一個龐大的神行梭來。勁風過處,地上的綠草紛紛匍匐在地。那神行梭的身形驟然一閃,消失不蹤。原地卻現出兩個豐神俊逸的人物來。
一個是猶如漆黑夜空中靜放光輝的冷月,清雅高貴。一個似旭日初生綻開的嬌艷芙蓉,出塵月兌俗。兩人並肩而行,也不見什麼動作,就出現在泠葉城的南門前。只是望著城門口煙霞半遮的「泠葉」石刻古字,那一襲宮裝金色長裙,挽著淡紫色華麗緞帶的女子居然抿起嘴角,輕笑起來。
「終于到了呢。」她的聲音柔和清朗,如一匹上等的華麗絲綢,又隱隱帶了些喜悅。
那如冷月的俊美男子也笑了笑,「是啊。泠葉是上不動峰的最後一個城池。等找到了無歡,我們就徑自上山,不再去理會那些繁雜的事情。」
青絲鬢間斜插著一支木芙蓉簪子的女子聞言,輕應一聲,腳下就往城中而去,只是如玉的耳珠卻漸漸染上一點淡粉的色澤。男子眼神柔和,上前執了她的手,「我們直接去外事堂吧。」
兩人衣袂翩翩,氣度悠然,在熱鬧的泠葉城中猶如閑庭散步,頓時吸引了不少城民的目光。偶爾有修士注意到他們,但神念一掃之下,卻紛紛心驚起來。這兩人……可不是隨意能夠招惹的。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逍遙人物,氣度超凡月兌俗,卻是難得一見。
這兩人自然便是李雲紫和唐風越了。他們從九都遺跡中月兌身,便乘坐神行梭,一門心思往泠葉城而來。終于在這日陰季的最後一日到了城中。
其實說起來,自從當年和孟無歡在天涯海角城分開後,他們雖然與他約好見面,但其中兜兜轉轉,幾經周折,卻是直到今日,才終于到了泠葉城。而且……此時還不知道孟無歡是否仍在。他若是一心在這里等唐風越,這確實也等的有些久了。
所以從九都遺跡中出來後,他們也沒再耽擱,直接往泠葉城而來。只是到了城中,他們雖然也不多流連城中繁華之景,卻也能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氛圍。
……路上的修士太多了。
這本也正常,可是雲紫仔細看去,卻發覺這些修士修為都普遍較高。彼此神色緊張,似乎互相戒備,有時眼神交匯處,卻又相互聯系。……看起來,倒像是不同派系的修士,不知為了什麼原因,而被派到這城中來,所以氣氛顯得古怪了些。
一路七八個穿青灰僧袍的僧人與他們 肩而過,雲紫一瞟之下,見他們慈眉善目,目不斜視,似乎再正經不過了。只是她心底卻驟然想起在九都遺跡中,李青楠的提醒來。……他說,這泠葉城不日將會有一場大戰,未免殃及到她,還讓她最近都不要往城中去。
能規避的風險,她向來是不願去踫的。只是這回情形不同,他們到泠葉城來,最主要的目的卻是見孟無歡。況且,她心中也覺得,自己二人應該不會那般倒霉。長生天的和尚圖謀了不止一年,這大戰始終都沒打起來。難不成他們一到,就那麼恰好遭遇上?
只等趕快見了孟無歡,了了風越的事情,他們就即刻上不動峰,世間繁雜的事情,就一概與他們不相干了。到時候,是另闢洞府還是怎麼的,都可以。對了,還有天宮開啟的事情。風越不是與金鵬兄弟有過同門之誼?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順著這層關系,拜訪一下不動天的兩位主宰,也好打听一下這天宮的事情。……當年從無盡海出來,可不就是為了這天宮中的下卷天書麼?
「咱們到了。」唐風越清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才從思考中回過神來。抬頭一看,卻見眼前出現一座門庭廣闊的府宅來。這府邸修整的很是干淨,黑瓦素牆,高門大院。門上牌匾刻著「外事堂」幾個古字,此外什麼都沒有。府邸佔地不大,但卻顯得格外利落。
府外也並沒砌什麼祥瑞石獸,反倒修了一個古樸精致的時辰亭。雲紫往那一瞧,「現在是巳時一刻,還早呢。」唐風越點點頭,和她繞過那時辰亭,往大門走去。
那里本來站了六個身穿白衣的年青門人。一見他們二人走來,其中一位正待上前詢問,唐風越一手翻出一塊玄烏金質的令牌,朝他面前一晃。那門人一見,神色微變,趕忙垂下腰,恭謹地道,「參見大人」其余幾人也都垂頭肅立,不敢多言。
唐風越「嗯」了一聲,和雲紫直接跨過大門,往內走去。雲紫心中對那令牌有些好奇,但亦知此時不是詢問的時候,便隨著他一道進門。只是一步跨出,一層水波也似的觸覺在身周一晃而過,眼前卻沒生出什麼變化。
雲紫不由回頭望望,神念一探,才知剛才已經經過一層復雜無比的防護禁制。而之前躬身的那年青人卻跟著進來,在身邊隨侍著詢問,「不知大人有什麼吩咐?」
「你們堂主呢?」唐風越想了想,停下步子,「我記得你們外事堂……是王煬夏王堂主罷?」
那白衣青年道,「回大人話,我外事堂確實是王煬夏王堂主主管。他現在正在聞風築中辦公,可需要小的通傳?」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去找他。」唐風越淡淡地道,帶著雲紫越過前廳,往右邊而去。雲紫雖一直保持著安靜,卻對這不動峰的本土勢力很是好奇。她見這「外事堂」修建樸素,但內里卻栽種著大片花木,很是幽靜。她神念一掃之下,才發現這外事堂里,卻有著大量修士。大部分都是天仙門人,居住在後府。而零散分著的,還有二十多個大羅金仙,在府內各處修行。
而府內修為最精深的,便是他們此時正去的聞風築。那里,還有兩個無上真仙
雲紫的神念在這府中一掠即回,倒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是……「孟無歡不在這里呢。」她探遍全府的修士,卻並沒發現孟無歡的蹤影。……這一回,該不會又是無功而返罷?
「嗯。」唐風越卻不怎麼在意,他二人身形幾閃,卻是來了一間小巧院落中。這院落很是精小,一棵開得正艷的杏花帶來滿院的幽靜。花樹下,石桌石凳齊全,只是沾滿了半開的杏花,似乎久無人在此停留了。
「不知是哪位內堂的朋友來了?」那院中的門一下子打開來,現出一個峨冠寬服的清雋文士來。他眉骨高聳,兩道飛眉深入鬢發,眼神卻很是溫和睿智。歲月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了淺淺的痕跡,卻更增了一份成熟的氣度。
于此同時,另一間房也打開來,一個身穿黃紋黑緞華服的國字臉男子也現出身形來。他並未做聲,但想是察覺到雲紫身上強大的氣息,看著她的目光卻帶了些驚疑。
「是我。」唐風越看著那清雋文士,點了點頭。那文士最先也是注意到雲紫,此時一見那如冷月般的男子,面上卻浮現出驚喜的神色來。只是他看到唐風越微微搖頭,心下一轉,卻是趕緊迎了出來,雙手連連作揖,「這不是內堂的大人麼?真是好久不見了。」
「你一向可好?」唐風越似乎與這文士有一番交情,「也是多時不見了。對了——」他轉頭對雲紫道,「這是外事堂的堂主王煬夏,倒是個博學的老學究。」他也沒向王煬夏介紹雲紫,那王煬夏卻並不介意,又向雲紫拱手做禮。
……這便是他的同僚罷?雲紫面上微笑起來,頷首道,「我叫李雲紫。見過王堂主了。」
這邊三人算是寒暄起來,那身穿黃紋黑緞華服的國字臉男子心中驚訝,卻是終于找到了聲音,「衛伯韜見過兩位大人。適才失禮之處,還望海涵。」他一開始還以為那氣度驚人的女子是內堂的人,心中正訝異,卻沒料到那金仙男子似乎更有來頭,這才慢了半拍。
「嗯。」唐風越看了他一眼,卻沒什麼印象。倒是王煬夏介紹道,「伯韜是才調任過來的副堂主,之前卻是沒見過大人的。對了,不知道大人到訪,倉促之間,卻是什麼也沒準備。」
「要什麼準備呢」唐風越笑了一聲,搖搖頭,「我們來是找人的。找到了就回峰。哪里有什麼閑情到你這里閑耍。——對了,孟無歡在你這里不在?」
「——孟無歡」那文士本是一臉微笑,但一听這名字,心中一驚,卻登時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