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青蘿正睡著,就听見外面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便做起了身子,听到屋里有動靜忙推門進來的是田葉,青蘿隨便披了件衣服下床來,「外面這是怎麼了?我這院子里就沒有兩天的安靜。」
田葉從衣箱里拿了一件淡藍色衣邊繡著牡丹花紋的小襖,一條月白色的百褶裙,外套一件對襟高領的長褂,一邊伺候著她患上,一邊說道︰「還不是那個新進門的側福晉,說是瓜爾佳氏側福晉虐待她,要找主子您告狀呢。」
青蘿往梳好的如意髻上攢了一個碧玉簪子,聞言便覺得好笑,「我這兒又不是衙門,我又不是青天大老爺,這人也真有趣,不說安安分分的瞪著關柱把她接回府去,倒在這兒鬧個沒完沒了。」說罷站起身子在銅鏡前轉了一圈,都說人靠衣裝,還真沒錯,這衣服穿起來就是顯得好看,當然如果沒有這個這麼顯眼的大肚子就更好了。
田葉也看她不順眼,說道︰「主子何不趁她在咱們府里的時候好好敲打敲打她,一旦她去了那府里,就這行事做派,少不得惹得那府里的老太太和少夫人生氣。」
青蘿本想著等她走了也就算了,也沒想著要跟她為難,可听了田葉說的也不錯,便笑著點了點頭,「這話你倒是沒說錯,阿瑪和額娘年紀大了,可經不住她這麼折騰,你去把她叫進來吧。」
田葉高興的應了,隨即走到門外去喊人,正巧瓜爾佳氏和石佳氏也到了,就一並跟到內室來請安,田葉走在前面打簾子,梅香就緊緊的跟在烏蘇氏身旁,就怕她做出什麼不得體的事來。
幾人剛進屋,還沒有坐定,烏蘇氏就撲通跪在了地上,拿著帕子捂著臉哭,「福晉,您要給我做主啊,瓜爾佳氏太欺負人,明明都是一樣起坐的人,憑什麼她就那樣張狂」
青蘿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也不接她的話,只看著瓜爾佳氏,卻見她臉上一絲驚慌也沒有,只是給青蘿福了身子行禮,卻是換了話題,「福晉如今身子可好些了?昨兒個我娘家兄弟給我帶了些玩意,福晉若是喜歡,我回去之後再給您送來。」
青蘿知道她是看出了自己也不待見烏蘇氏,才敢這麼不當一回事,也罷,反正自己也沒打算替烏蘇氏出頭,就讓她吃些苦頭,知道知道這皇子府里不是那麼好待的,便跟瓜爾佳氏說起話來,「這些日子正乏的很,不愛出門子,那些玩意就免了,姐姐自己留著吧,只是要常來我這里坐坐,石佳氏格格無事也來陪我說說話才是。」
瓜爾佳氏聞言臉上便帶了明顯的笑意,看也不看烏蘇氏一眼,石佳氏平日里是信奉獨善其身為主,也沒跟這個新進府的側福晉有多大的交情,因此只是應了一聲,並不理睬烏蘇氏。
烏蘇氏見狀有些尷尬,只得又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青蘿才有了回應,卻也不問她是怎麼被欺負的,只淡淡的說道︰「瓜爾佳氏姐姐一向是最仁慈的,怎麼會欺負你呢,許是你不懂的地方太多,她看的著急,不得不嚴厲一些讓你記住,咱們這府里從來沒出過像你說的那樣的事,怎麼你來了就有了呢?」
烏蘇氏一听,頓時便真的想哭了,自己告狀沒成,反倒被誣賴了,想反駁吧眼前這人可是正牌的福晉,如今又有著身孕,若是自己把她氣出個好歹來,十三爺能饒得了自己,自己好不容易糊弄了關柱進了這府里,怎麼能這麼輕易的就被趕出去呢,少不得要自己放低身價了,想好了便低了頭不做聲。
青蘿瞧了她一眼心里就不痛快,就這麼個人弄到自己家里去可怎麼好,五娘能管得了她?想著便覺得心煩,便揮了揮手,「你回去歇著吧。」
烏蘇氏得了這句話,就忙不迭的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瓜爾佳氏只是不屑的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這個人是有幾分心計,但是她的心計明眼人都能瞧出來,偏生自己還認識不到這一點,看在別人眼里徒增笑話罷了,真不知道爺怎麼看上了她,也只有那麼一張臉是能看的了吧。
石佳氏本是來請安的,沒成想還看了一場好戲,這戲演完了,便邀著瓜爾佳氏一道走了。
十三下朝回來,就听說了這件事,也是覺得好笑,便問著青蘿,「你不是不想摻和這事的嗎?怎麼還真想給她立立規矩?」
「我倒是懶得管,可又怕她過了那府里把我阿瑪和額娘給氣著,索性趁著這段時間好好的敲打敲打她,實在是還是這性子,我說什麼也不讓她進我們尚書府的門。」
十三听了便笑,修長的手指有意無意的纏繞著她細長的發絲,「我怕你是管不了了。」
青蘿听了直嘆氣,自己那個弟弟,還真是難纏的性子,動不動就拿傷害自己來威脅家人,若不想讓額娘傷心,少不得是還要依了他,想想就覺得慪氣。
「別氣了,跟我說件有意思的事兒。」十三放開她的頭發端了菊花茶給青蘿,「皇阿瑪請了個畫師來,要給太後畫像,明兒我帶你去瞧瞧,那是個洋人,倒畫的不錯。」
「洋人?」青蘿大喜,她也想瞧瞧這大清朝時候的洋人是什麼樣兒的,便扯著十三的月白色的袖子問道︰「叫什麼名字?哪個國家的?」
十三撓了撓頭,想了想說道︰「像是叫郎世寧,趕明兒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說完也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才抿了一口,又加了一句,「順道去把孩子接回來。」
青蘿听了那個名字心里那個高興啊,這個人她可是知道的,據說是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的宮廷畫師,還曾參與增修圓明園西洋樓的設計和營造工程,是個很厲害的人,可听到後面那一句,青蘿苦了臉,「我倒是想去接,就怕太後不放人,要不你去?」
十三正喝茶,聞言抬眼看了看她,「我要是去太後跟前要人,她老人家還指不定怎麼笑話我呢。」
「那我去試試,若是太後不松口,就讓他們姐弟倆再在宮里住兩天。」
十三想了想,只得答應了。
第二日青蘿便跟著十三進宮去了,到了寧壽宮,瞧見書雪和弘暾正在外面玩耍,有兩個宮女在那兒看著,兩人見青蘿來了,忙不迭的跑過去抱住了她的腿,親昵的叫著額娘,太後正被人攙出來走動,見狀便略有不滿的說道︰「哀家待他們這麼好,卻還是跟你這個額娘親,真真是誰生出來跟誰親。」
青蘿笑著想親自上前去攙扶太後,想了想自己如今七八個月的身孕,恐怕也扶不住,便拍了拍兩個孩子的手,依舊讓他們玩去,自己則跟在太後身後笑道︰「太後可是在吃青蘿的醋?說句不怕您惱的話,這醋吃的好沒道理,太後越發越像個孩子似的了。」
太後聞言笑了起來,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眉心,「全宮里就你一個敢跟哀家磨牙的。」說著在花叢中間的石凳上坐下了,又示意青蘿也坐下,「你又來做什麼的?是來接這兩個孩子的?」
青蘿就算心里有這想法,此時也是不敢承認的,只笑道︰「我昨兒個听我們家十三爺說皇阿瑪請了個洋人來給您畫像,我好奇,便忙著來看看。」
太後听是為了這個,便笑說︰「是個洋人,听說畫畫的極好,等會也讓他給你畫一張。」
青蘿正巴不得呢,聞言高興的謝了太後。
一直等用過午飯,郎世寧才來了,坐在太後跟前說話,青蘿站在屏風後面,偷偷的露了頭往外看,只見那人滿臉的絡腮胡子,說起話來怪里怪氣的,樣貌跟前一世在書上看到的差不多,在青蘿的眼里,那些白種人都長的差不了多少。
只過了一會兒,郎世寧便擺好了畫架要開始畫畫,太後要求清場,青蘿自然更加不能出去了,只得坐在屏風後等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青蘿正迷迷糊糊的打盹,就被人搖醒了,睜開眼卻見是太後身邊的那個宮女,正看著她笑,「福晉,太後讓您出去呢。」
青蘿不好意思的微微紅了臉,其實這樣怪不得她,哪家的孕婦都是愛睡覺的。
拖著沉重的身子繞過屏風到了外室,太後那幅畫已經完成了,正擺在屋子正中的那張八仙桌上,青蘿不太懂得這些東西,但是直覺認為這幅畫的色彩和布局都用的很好,有點中西結合的感覺。
太後便讓青蘿坐下來畫像,青蘿便隨便撿了一處舒服些的地方坐了,郎世寧沖她笑了笑,便開始作畫,這一次青蘿又睡了半晌,醒來的時候看著天都要黑了的樣子,掃了一遍屋子里卻沒發現畫師的身影,太後也不在,幾個宮女見她醒了,都笑道︰「福晉可醒了,快些到內室里去吧,十三爺在那兒等著呢。」
青蘿紅著臉又問了一句,「那個洋人畫師呢?」
小宮女忍著笑回道︰「早早的就畫完了,他看見福晉像是睡的很香的樣子,便沒讓奴婢們叫醒您,太後也說讓您自己睡醒了,十三爺不知從那兒听來的信,特意的跑來接您,可您還沒醒,他就往太後屋里去了。」
聞言青蘿的臉更紅了,便不好意思再問什麼,由著兩個宮女扶著站起身來往太後屋里去了,十三正陪著太後說話,見青蘿醒了,便要回府去,弘暾不舍得他,站在那里看著只是哭,太後一時心軟,便讓他跟著回去了,只留下了書雪一人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