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本來是想老婆孩子一塊接回來的,誰知還是少了一個,偏生還是他最喜歡的書雪,看著太後寶貝的緊的樣子,只得作罷,扶著老婆,領著弘暾回府去了。
如今已進了寒冬,外面冷得很,還好來福早已在馬車里放了炭火,雖比不得太後的寧壽宮,卻也算不得冷,但是青蘿剛剛睡醒,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十三立即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了給她,又把她摟在懷里,另一只手摟了弘暾,馬車晃晃悠悠的往府里趕。
還沒走到府門口,遠遠的就看見門口的兩個大紅燈籠摘了下來,等馬車停下,就有瓔珞帶了幾個丫頭拿了燈籠迎上來,青蘿昏昏沉沉的沒注意到那些細節,十三卻是瞧見了的,沉聲便問︰「為何把燈籠取下來了?」
趙管家正等著他問,瞅著青蘿的臉色猶豫了一會兒,這才說道︰「請爺這邊說話。」
「先扶福晉回房歇著,把哥兒抱到乳母那里去。」安排完這些,十三才隨著趙管家走到門房處,皺眉問道︰「是不是尚書府出事了?」
這要是在平時,趙管家一定要贊幾句‘爺英明’,可如今卻顧不得了,低聲說道︰「剛剛那府里來人報信,說老太太身上不好,只怕撐不了多久了。」
十三聞言也是忍不住往青蘿的背影看了幾眼,要是她知道了,這……
「老奴不敢讓福晉知道,怕她受不住,勞煩爺慢慢的跟她說說,這是瞞不住的,老太太沒了,福晉總要過府一趟才是。」
十三握了握拳頭,卻又氣悶的放開了,「我知道了,你先去安排吧。」
話說青蘿這邊已經回到了木蘭小築,瓔珞一早就準備好了飯菜,青蘿隨意吃了幾口便想去軟榻上躺著,也不知怎麼的,她今日總是心神不寧。
十三回到房里,見青蘿已經閉著眼楮快要睡著了,心里不忍吵醒她,卻又不得不說,趙管家已經去安排馬車,一會兒就要往那府里去的,想著便硬著心腸搖醒了她,青蘿睜眼見他回來了,就纏著讓他抱,十三只得抱了她一會,看著她又快睡著了,才斟酌著說道︰「蘿兒,額娘身上不好,咱們要不現在去看看她?」
青蘿聞言總算清醒了些,「額娘身子不好?什麼時候得的信?」邊說便做起身子要從軟榻上下來。
「你別急,現在咱們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許是一時不舒服也是有的,我已經讓人準備了馬車,咱們過去看看。」十三的話音剛落,青蘿就掙扎著往外走,額娘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又年紀大了,既是特特的讓人送了信來,怕是……
瓔珞忙給她披了厚厚的披風,又拿了手爐跟了上去。
此時雖說夜已深了,可尚書府里還是燈火通明,院里的那兩棵高大的梧桐樹正隨著寒風左右搖擺,讓人看了心冷。
關柱和五娘都在鄭氏的屋子里站著,青影和伊都立也在,馬爾漢此刻也在床上躺著,病的稀里糊涂的,沒有人敢把這事告訴他。
青蘿由十三攙扶著進了屋子,先掃視了眾人一圈,看了他們臉上的表情便知道不好,急急忙忙的就繞過屏風,走到鄭氏的床前,昔日那個對自己百般寵溺的額娘此刻蒼白著臉色躺在床上,青蘿忍著淚輕輕的喚了聲︰「額娘。」
鄭氏就睜開了眼楮,看了好大一會兒才看清是她,便拉了她的手笑了笑,聲音細細弱弱的,「蘿兒,你怎麼來了,你有著身孕,可要當心動了胎氣,快回去吧。」
青蘿的眼淚就流了出來,卻又立即擦了去,勉強笑道︰「額娘,我跟十三爺來看看你,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鄭氏略歪了歪頭,眼楮已經沒有了焦距,胡亂的在空中找了一圈,只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十三爺,我把我的蘿兒交給你了,你要……要善待她。」
十三忙答應著,又看到鄭氏想和青蘿說話,便拿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淚水,走了出來,把空間留給他們母女兩個。
「蘿兒……」,鄭氏吃力的叫著青蘿的名字,「額娘就把關柱交給你了,你要替我好好的看著她,你阿瑪……,他……,他也管不了了,你得了空多回來看看他……,五娘是個好孩子,你……」
「我知道了,知道了額娘,我听你的,都听你的,你別再說了,好好的休息休息,一會兒御醫來了還要給你診脈呢。」
「蘿兒,扶我起來。」鄭氏掙扎著要起身,青蘿忙扶住了,青影听見動靜也進來了,幫著她扶著鄭氏下了床,鄭氏笑著指了指床下的衣箱子,「影兒,你幫我把那里面的衣服拿出來。」
青影知道她說的一定是提前給自己準備好的,便忍著淚服侍著她換上了,鄭氏又說︰「你再給我梳梳頭,你妹妹懷著身子,不方便。」青影便扶著她在銅鏡前坐下,幫她梳頭發。
青蘿站在一邊流淚,等青影梳了一半,就走過去替換了她,「額娘,我來給你梳個漂亮的發式。」
鄭氏笑著應了,待梳好了又抓著兩人的手,「我只有你們三個親生的孩子,你們弟弟又是個不爭氣的,你們要互相扶持著。」
兩人都忙應了,鄭氏便攆她們出去,兩人無法,只得喊了五娘進來服侍。
一從里面出來,青蘿便哭倒在十三的懷里,十三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是一個勁的輕拍著她的背,神情也很是悲切。
忽然,里面的五娘哭了起來,眾人便知道是鄭氏沒了,也都跟著哭了起來,青蘿更是哭的厲害,突然月復部一陣疼痛,忍不住叫出了聲,十三怕她這是要生了,慌忙就飽了她往外走,五娘听見動靜從里間出來,臉上的淚痕也顧不得擦,就領著十三去了一間房里,又吩咐了下人去請產婆,又要顧著鄭氏那邊,竟是忙得不可開交,連哭也顧不得了。
等青蘿醒來已是第二日了,十三趴在床邊睡得很不安慰,不時的皺著眉頭,青蘿剛一動,他便醒了過來,抓著青蘿的手又是哭又是笑,「蘿兒,你總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差點就醒不過來了。」
青蘿沖她笑了笑,忽然想起了什麼,慌忙抓著他的手問道︰「孩子呢?」如果她沒記錯,這孩子是早產兒,若是有什麼差池的話,那……
「你放心,孩子沒事,只是身子弱了些,只要以後咱們好好的調養著就好了。」
「那額娘她……」想到這兒,青蘿的臉上又有了淚花。
十三嘆了口氣,她昏迷的時候也是口口聲聲的喚著額娘,可人死不能復生,他要到哪里去給她找一個額娘回來,想著想著便想起了自己的額娘,她已經離開自己好多年了,但是那笑起來的樣子還是深深的印在自己的腦海里,這一輩子也不會忘。
正在兩人沉默的時候,瓔珞推門進來了,「爺,福晉,少夫人來了。」
五娘走了進來,一夜未睡的她此時滿臉的疲憊,眼楮里布滿了血絲,見到青蘿醒來了,便走過去在床邊站了,「醒了就好,我讓她們準備了參湯,一會兒就給你端過來。」
青蘿搖了搖頭不說話,好半晌才咬著唇說道︰「給你添麻煩了,我沒想到偏上在這個時候……提前了兩三個月……」
「快別說這樣的話,你也是太難過的緣故,索性母子均安,額娘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有多開心呢。」說完這句,五娘就頓住了,拿帕子捂了臉,又怕招的青蘿再哭,便又說道︰「已經給幾位姑女乃女乃去了信,應該很快就能趕回來了,福晉剛剛生產完,要好好養著才是,那些事就交給我吧。」
青蘿只好點了點頭,她就算在這里也幫不上忙,反而還要她們騰出功夫來照顧自己,便要回府去。
青影一直在鄭氏跟前守著,听說青蘿要回去,便過來說了幾句寬慰的話,說這里有自己幫忙照看著,讓她放心回去,過幾日再去看她。
十三帶著青蘿回到了府里,又打發了趙嬤嬤和瓔珞過去幫忙,過了兩日,就听說府里的幾個嫁出去的姐姐回來了,又幾日,便出了殯。
青蘿听著瓔珞帶回來的這些消息,靜靜的躺在床上發呆,前一世她不知道什麼叫做母愛,這一世才有了疼愛她的額娘,可怎麼這麼早就去了,自此以後,還有誰能那麼不計較所有的疼著她寵著她呢,阿瑪雖還在,但總是不如額娘親的,想著便又要哭,瓔珞勸不得,只好去領了幾個孩子過來,這才好些。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世人都說時間是治療心傷最好的靈藥,果然如此,雖說青蘿的心里還是想著念著鄭氏,卻不再像以前那樣整日里怔怔的發呆,也還能陪著孩子們笑笑,跟十三說會話。
府里的幾個女人知道青蘿心情不好,也沒有人敢來觸霉頭,烏蘇氏更是因為瓜爾佳氏嚴厲的管教而老實了許多,見了十三的時候小小的表現一下自己,獻點兒殷勤,十三也只是當做沒看見一樣,壓根就不理睬她,慢慢的,她也就安分了下來,成日里除了到青蘿這里請安,就是到瓜爾佳氏那里立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