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死亡嗎?除了寒徹骨髓的冷,便是肺部火灼一般的辣痛。曾經,凰緋也想過自己人生的最後一站會是怎樣一個情景;也想過,死亡是一種終極的解月兌。可就在真的面對時,她不甘心了。早知道會有今天,她一定會學會游泳;失戀了要散心,就去網游里晃蕩,怎麼也不會到這個所謂的風景如畫、山水如詩的旅游聖地旅游;更不該不帶手電就出門,還不知死活地在月高風黑的江岸邊溜達;最不該的就是吃完了香蕉,亂扔香蕉皮……這便是自作孽不可活麼?
死了以後,誰會為自己哭,大概只有母親吧。親戚?人家有自己的生活。朋友?算了吧,本就是利益之交,最多感慨一下又得重新忙碌著織補關系網。同事?終于有了升職的空缺,就差開香檳慶祝了。前男友?新人笑得正歡呢,哪里想得起早已厭倦了的舊愛……
「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我也想有一天可以穿著婚紗,挽著一個自己愛著,也愛著自己的美男,很幸福,很幸福地笑著。然後就是一輩子的幸福日子。就算得不到這份奇跡,也可以自己一個人好好地活著,可以吃好吃的東西,穿漂亮的衣服,戴昂貴的珠寶……就算這些都得不到,至少還可以曬暖暖的太陽……」徹骨的寒冷和渾身的疼痛不斷地打斷凰緋的思考,她開始覺得自己的知覺也有些斷斷續續,似乎下一個斷點便是永恆的沉寂。最終,她只剩下了濃濃的不甘。「好想再活一次,好想再站在榕樹下,張開手掌,看指縫中瀉出的陽光。」
就在那一瞬間,原還覺得身處寒窖的凰緋,突然有了一種被投入了岩漿的感覺,渾身炙痛,似乎連她的靈魂也在燃燒。那讓人想要崩潰的疼痛,讓她瞬間清醒。漸漸的,她不那麼痛了,反而生出一種比躺在按摩浴缸里洗泡泡浴還要舒適的慵懶來。她看見了東西,很奇怪,也許這不應該算是看到的,畢竟人類的視角是達不到360度。這便是死亡後的世界麼?漫無邊際的黑暗中,懸浮著大小不一的各色亮光。而凰緋則是其中的一小團紅光。出于好奇,她試著接近離自己最近的一團綠色光團,它只有凰緋的十分之一大。另一邊倒有一團比凰緋大得多的,可它卻給了凰緋一種危機感,反倒是比凰緋小得多的亮光讓她倍感親切。
凰緋試著踫觸了一下那團綠色的亮光,它立馬滑出了一段距離,且小了一圈,而凰緋卻覺得溫暖又愜意,腦海里似乎也多出了點什麼。好奇的凰緋小心翼翼地向它靠近,再猛地一下子地撲上去將小綠光包裹起來,可還沒等她研究清楚,那團被她困住的小綠光便消失了。隨著小綠光的消失,凰緋變大了一些,她的腦海里更是多出了一小段不屬于她的記憶。這是關于一只鳳凰的記憶,它周身騰著滾滾烈焰,裹著五彩霞光,在雲間翻舞翱翔它是那麼的華麗、雍容、高貴……世間一切美好的詞語也無法將它的美麗完全形容。
出于好奇,也出于打發閑極無聊的時光,凰緋開始狩獵比那些自己小的亮光,隨著她吸收的亮光越來越多,她關于那只鳳凰的記憶也越來越豐富。他是一只鳳,天地間的第一只鳳。他一直在苦苦尋找他的凰,可由混沌孕育的神獸是那麼的稀少,那些進化成凰的雜鳥他又看不上……經過無數的歲月,他終于有了他的凰。隨著巫、妖兩族的衰落,人族的興起,為了一份再次興旺的希望,他和別的妖族一樣將自己的血脈藏進了人族之中。而凰緋正是他的後嗣,可惜和大部分擁有妖族血脈的人類一樣,凰緋身上的鳳凰血脈已經淡到幾乎可以當它不存在的地步。所以在她溺水身亡時,她的隱性血脈雖然覺醒了。但卻無力讓她涅磐重生,只能堪堪保住她的靈魂。
現在的凰緋只能靠吞噬這些游離的能量,積蓄力量,等她的力量足夠了,才能涅磐重生。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為了冰淇淋,為了巧克力,為了華衫美服……凰緋充分地發揮了吃苦耐勞的精神,不停地讓自己發福成超大號的亮光。每當她大到一定程度時,便會經一次火灼之痛,痛過之後的她不但會變回原來的大小,還會紅得更純正一些。在經歷了無數的火灼之痛後,凰緋漸漸習慣了這種疼痛,不再如一開始般的難熬。這次,新生的凰緋不再只是一小團紅光,而是一只嬌小玲瓏的凰,雖然現在的她還沒她記憶中的那只鳳的一只爪子大,但這並不妨礙她撓首弄姿一番的好心情。
凰緋繼續吞噬能量,繼續涅磐。她漫無目的地在這片黑暗中游蕩,從沒發現過它的邊際。她總是在不斷的回憶中過日子。有時,凰緋也會自己和自己說話。她越來越不敢確定自己等不等得到真正的涅磐重生,也許在那一刻到來之前,她就已經精神分裂了。人類終歸是一種社會性的動物。
這天,正在吞噬能量的凰緋發現她前方有些異常,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誘惑著她,似乎那里承載著她所有的希望。而她的腦海更是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催促著她盡快趕到那里——快一些,再快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凰緋看到了一扇光門,她還來不及看清它,便被一股吸力吸了進去。凰緋一穿過光門,立即覺得很溫暖,很安心,然後一陣濃濃的倦意讓她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