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頓的書房里,凰緋坐在赫頓慣常坐的位置,冷眼瞟著在她面前跪成一排的專門負責赫頓人身安全的哈利斯家的暗衛。暗衛們一個個冷汗直流,戰戰兢兢。過了許久,立在凰緋身側的藍多走上前,直挺挺地跪下,滿臉愧疚地說道︰「小姐,這次都是我的過失!請你責罰我。」
藍多的話讓凰緋心中一陣訕笑,他這種當著凰緋面就開始肆無忌憚地收買人心的行為讓凰緋十分不喜,並還讓凰緋對這個本就與她不夠親近的總管更增了幾分排斥。凰緋既不接話,也不搭腔,而是直接將藍多晾在那里。半晌後,凰緋才說道︰「這次暗衛全體被**迷昏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但是,暗衛的訓練必須加強。這種事,我不允許它再出現第二次!」
凰緋看向藍多,又接著說︰「既然藍多總管一向負責此事,就還是由你負責好了。」雖然這是一個安插心月復的大好時機,但奈何凰緋手中無人。凰緋看向藍多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厲色,卻快到就是藍多這樣的人精也沒有察覺到。她現在只望藍多能識相點,懂得什麼叫做「良禽擇木而棲」,免得又要髒了她的手。現在的哈利斯家族今時不同往日,若放在以前,不管藍多忠于誰,凰緋都不會對他有什麼不好的想法。但現在,凰緋必須高度集權。只有這樣,她才能保住哈利斯家族,保證哈利斯家族的又一個黃金時代的再次降臨。
藍多應了一聲,問道︰「這次的事是否要通知兩位小姐?」
凰緋點點頭,答道︰「自然是要通知姐姐們的,這事就由你去安排。父親大人遇刺身亡和母親大人重病臥床的事你撿著能說的說,別讓姐姐們太過憂傷。老祖宗那邊我來通知,安德烈也得回來。你再去幫我準備一份申請讓安德烈襲爵的文書,寫好了先呈來給我看看。」凰緋的最後一句話讓藍多十分震驚,現在凰緋的實力遠勝于年幼的安德烈,而且安德烈又身在遠方,正是凰緋奪取哈利斯家族族長之位的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但凰緋卻準備將這個讓多少人垂涎欲滴的寶座拱手讓予安德烈。藍多略一琢磨,覺得這是凰緋在試探他的取向。按常理來說,他現在應該抱緊凰緋的大腿,聲淚俱下地規勸凰緋為了哈里斯家族的利益,自己襲爵。但藍多從始至終都不認同早晚將要外嫁的凰緋,並更加傾向于安德烈,雖然他還很年幼,誰也不能保證他成年以後會是個合格的族長。藍多患得患失地掙扎了一會兒,還是堅定了自己一慣的信念。他對凰緋應了一聲,就起身去辦凰緋交代的事情。
凰緋揮退書房里的所有人,像赫頓往常一樣,靜靜地坐在黑暗中。書房雖然已被女僕仔細地打掃過,但還是有一絲抹不去的血腥味。凰緋閉上雙眼,輕輕撫模著她送與赫頓的火龍之怒。火龍之怒里的器靈費勁地向凰緋描述赫頓遇害時的情景,但它太小了,翻來覆去的卻又怎麼也說不清楚。火龍之怒的器靈說的最多的就是那個刺客握住它時的那種驚訝和貪婪是多麼地讓它惡心,以及他放下它離開時的那種一步三回頭的讓它起雞皮疙瘩的依依不舍。
凰緋越听心中的怒氣就越盛,她雙手握拳,指節緊繃到發白。能如此不露痕跡地做掉一個聖階的,必是個半神;能見到神器還忍得住的,必是同樣擁有神器,並不得不以國家大局為重的帝國皇室成員。凰緋早就听說過希爾曼皇室有一位半神階的先人,只是誰也沒有見過,就都當這只是一個謠傳,現在看來這個謠傳的真實性很高。好在此時的凰緋也相當于這里的半神階,愛德華八世就是再想對哈利斯家族做點什麼,也得掂量著點。這魚死網破可不是愛德華八世玩得起的,就是他那位半神階的老祖宗也絕不會願意對上另一個半神階。他們這些半神階比普通人更加怕死,誰也不會願意因為一場可有可無的爭斗而丟了性命,從而喪失了好不容易才爭來的登天的機會。
如果凰緋可以不在意伊絲妲、吉賽爾、霓潔安和安德烈的死活,自然可以在自己毫發無傷的前提下將希爾曼帝國轟個一遍又一遍,直到希爾曼皇室的血脈全斷,但她不能那麼做。所以,她現在只能忍,就是咬碎了牙齒也得忍!
相對于凰緋無法發泄出來的忿恨,愛德華八世現在則是憂心忡忡。哈利斯家族每一個成員的資料他都仔細研讀過,凰緋大致的性格和智商他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如果他能預知這個聰慧、果決,又帶幾分狠辣的凰緋.哈利斯會這麼快成就半神階,他一定不會敢去動赫頓。不,他一定會在第一次見到凰緋時,就抓住一切機會做了她!
坐在主位上的那位半神階強者的臉色也十分難看,他瞟了一眼位于他右下方的愛德華八世,見他都到了這種時候還是只會擔心他的繼承人六王子艾薩克,心中更加不滿,目光中也帶出了幾分隱隱的埋怨。若不是他這個重重重孫的苦苦哀求,他也不會惹下這種麻煩事。一般來說,他們這些半神是絕不會去招惹其他半神的直系親屬,這樣做很可能會引來不死不休的仇恨。若艾薩克再厲害一些,能壓得住那些個老將,他也用不著去做這種惹火燒身的事。思及此,他愈發不喜這位下一任的繼承者。于是,他不但滿臉寒霜,還陰冷地哼了一聲。
這一聲輕輕的哼聲,幾乎嚇掉了艾薩克的魂。若是這位老祖宗反對,就算愛德華八世再如何屬意于他,他也再無機會成為希爾曼帝國的國王。艾薩克現在十分怨恨凰緋,恨她沒事找事地成了半神,但這些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艾薩克琢磨了一會兒,怯怯地上前說道︰「哈利斯家族雖然出了一個半神,但他們不會知道那事是我們做的,所以……」
那位半神打斷了艾薩克的話,諷刺道︰「一個長了豬腦子的人還能成為半神?不要用你的智商類比別人的智商。」他的話音一落,不但艾薩克面色鐵青,就是愛德華八世也是一臉煞白。
愛德華八世想了想,還是決定站出來幫著艾薩克說話。他站起,對那位半神恭恭敬敬地說︰「老祖宗,她只是個新進階的半神,我們還有……」
哪想愛德華八世的話才說了一半,就遭遇了艾薩克的同等待遇,那位半神顯得更加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你以為全紐芬萊大陸就我有神器?你以為她為什麼能這麼年輕就成就半神?」說完,他又冷冷地哼了一聲。就是到了現在,他也還清楚地記得自己拿起赫頓的那把雙手大劍時的那種震驚,那把劍上的氣息明顯不僅僅只有赫頓的。他之所以不敢順手牽羊了那把劍,主要還是擔心那把劍真正的主人會憑著劍尋到他。現在,他非常後悔,他應該拿了劍,再趁著凰緋還不是半神時,將她斬草除根。只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太晚。他又瞅了一眼面前戰戰兢兢、哆哆嗦嗦的愛德華八世和艾薩克,心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于是,他說道︰「這事我不會再管了,你們自己好自為之。」說完,他就轉身離開,繼續去研究他的規則,以期某日一個靈光一閃,成就神位。這種時候,他絕不會再去招惹一位半神,特別是這還是一位身懷神器的半神。
待那位半神離開後,艾薩克才緩過一口氣來,他小步快走到愛德華八世身邊,小聲問道︰「父王,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愛德華八世嘆了一口氣,半天也沒說上一句話來。最後,他才略顯沉重地說道︰「盡量滿足她的一切要求。」
「父王,我們這樣是不是太過示敵以弱?何況她也沒什麼證據。」艾薩克不甘心地說著,但他的聲音卻越來越小。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拳頭就是公理,強者向來就沒有和螻蟻講人權的習慣。
愛德華八世想了想,也覺得自己若是毫無原則的答應下凰緋所有的條件,反倒坐實了自己的罪名,就說道︰「到時候再看吧。」說完,他揮揮手,讓艾薩克退下。經此一事,這位曾經雄心勃發的一代帝王,顯得老態龍鐘、行之將木。
與此同時,凰緋的心情也不比愛德華八世好多少。她左手持藍多呈上來的文書,右手則無規律地輕巧桌面。藍多的這份申請襲爵的文書寫得聲色並茂,花團錦簇,可謂上品。只是藍多竟然如此神速,讓凰緋極為不悅。她雖對這哈利斯家族的家財沒什麼興趣,卻也不願看到別人如此明目張膽、火急火燎地防著她。凰緋手下那一聲聲時有時無的敲擊聲如一把把鈍刀,切削著藍多越來越脆弱的心髒,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個愚蠢透頂的錯誤的決定。就在藍多快要挨不過去時,他的耳邊響起凰緋清淡到听不出一絲情緒的聲音。「不錯,就這樣吧,可以呈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