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薄**郎
但見舞娘們雙腳踏聲作為節奏，在動听的樂曲聲中擺動著身體，居中的白衣女子更是奪目︰她左右擺動的如風中細柳，夾雜著擰腰、松胯再順拐蹉步的特定步伐，使得整個身體呈現出「親地」的勢態來，可是觀賞的時候卻未曾見絲毫的「墜」感，此中緣由在于那非長非短、恰到好處的水袖，舞娘們圍著她邊舞邊歌，柔媚萬千的聲聲腔調中盡顯少女的婀娜。客人們像是著魔了般，恰在這時候，舞娘們齊齊的背身而立，迅速往後首，「嘶」——有人已經驚呼出聲，但見在舞娘的襯托下，一個絕色佳人仿佛是九天仙女下凡般，俏麗舞娘們在她面前齊齊失了顏色。
曲終人散，客人們久久的回味著，驀地，有人出聲道
「玉大家呢？咱們有幸見識這首舞曲，可否請她出來讓我們答謝一番？」
媚娘早就笑開了花，剛剛已經有一些闊氣的熟客們給她房里送了一些奇珍異寶了，可見這次的歌舞是多麼的出彩！現在听到客人們的議論，她走到台上說道
「媚娘給各位爺請安了，玉大家這次新排的歌舞是專門獻給今天在場的諸位尊客的！這次不只是諸位一飽眼福，說實話，我媚娘也是頭一次見啊！現在玉大家累了下場休息去了，還望大家體諒包涵！不過玉大家已經交代了，她十分感謝諸位的捧場，更感謝諸位的厚禮，不瞞諸位爺說，媚娘看的都眼紅了，唉，想當初我怎麼沒有怎麼好的運道呢？」
有的捉狹的嚷道
「媚娘你當初可也是花魁來的，現在也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啊！這樣吧，咱們也不奢求你能跳的跟玉大家一樣，來來來，給爺的臉上香上一口，爺也給你一份厚禮如何？」
媚娘听了嬌笑著回道
「喲，這可是王老板說的，大家還請給媚娘昨個見證！」
更有好事者起哄說道
「這算什麼，媚娘要是願意就.陪王老板共度良宵，只要媚娘答應，咱們在場的一人一份禮金！」
媚娘語塞，客人們笑的更歡樂，她.眼珠子轉了轉說道
「哎、哎，我是一千一萬個願意，嘿.嘿，王老板，要不咱們就隨了各位的話，反正我媚娘是巴不得呢！」
王老板瑟縮了下說道
「算了、算了，我老王還想多活幾年呢！諸位諸位，媚娘.現在可是如狼似虎的當口，老王自知不才，這能者居之，還是找個年輕力壯的吧！」
余客一听就笑了，原來這還有段典故︰媚娘沒有撂.牌的時候，這王老板倒是打算點她的，可是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年紀輕輕、長的五大三粗的漢子進去了，哪知道出來的時候居然佝僂著身子，看起來像是老了十來歲，可把他嚇壞了，至此逢人就提媚娘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客人們有的是知道曲折的，就媚娘一人不知而已，媚娘見大家笑的熱鬧，也一陣一陣的納悶呢！
再說這廂，玉玲瓏回到了房里，菲兒忙上前問道
「小姐可算是回來了，水已經燒好了，要不要現在.就沐浴呢？」
玉玲瓏點點頭，.菲兒伺候著她換了身衣服，玉玲瓏問道
「那邊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人安葬了嗎？」。
菲兒點點頭回道
「小姐猜的果然沒錯，那可惡的彪子果然是打算隨處的找個地兒就埋人！幸好小姐提前想到了，這不，我依著小姐的吩咐，跟棺材鋪的伙計特別交代了，他們答應選付好棺材，還有，地兒也選好了，小姐，咱們改日再去祭拜綠萼吧！唉，她也真可憐，本來跟小姐情同姐妹，可是就為了記恨小姐奪得了名號，讓她當不成清倌兒就跟小姐翻了臉，今時今日，她泉下有知若得悉小姐為她做的一切，一定會感激不盡的！」
玉玲瓏苦笑著說道
「我也只能為她做這些了！我們煙花女子能有什麼好下場，當初如果我不當選，我也得被媚娘逼著接客了！菲兒，別看我現在受人吹捧，只怕我來日的結局比綠萼好不到那里去！我只盼到時候能也能有人為我選付薄棺，讓我不至于落尸荒野、能入土安葬，我也就知足了！‘
她清冷的話音中透著淒涼，菲兒一驚忙急道
「看看小姐說的是什麼呀！不會的、不會的，小姐心底這麼好，背後為姐妹們做了這麼多的善事，一定會有好報的！」
玉玲瓏嘆了口氣說道
「算了、算了，不提這個了！菲兒，別擔心，只要我在一定會護你們周全的！」
菲兒嘴里的話都咽下了，她看著神色疲憊的小姐，真的不知道為什麼院子里的姑娘們都看不到小姐的好，小姐這般的良善，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可是心里卻是俠義心腸，看看綠萼的事情就知道了︰本來綠萼和玉玲瓏都是媚娘培養的花魁人選，可是在才藝大會上，玉玲瓏當選後避開了接客的命運，可是綠萼就沒那麼的幸運了，媚娘把她的第一夜權高價賣給了一個商人，這後來綠萼也就淪為了ji院里一名需要接客的ji女。玉玲瓏清冷的目光望著遠處，悠悠的嘆息就像是回想起當初的情景︰是啊，不是綠萼就是她，綠萼，玉玲瓏為你做的只有這些了！
菲兒本來出去讓丫頭們抬了熱水回來的，等她進門後憤憤的樣子讓玉玲瓏一愣，就問她道
「怎麼了？看你嘴上都能掛個酒壺了，不過是出去一趟，可是有人惹你了？」
菲兒氣道
「小姐，在院子里菲兒見得人多了，可是這般沒皮沒臉的人倒是頭一遭！小姐，外頭有個不速之客，你可是要見嗎？」。
玉玲瓏一怔，她詫異的說道
「這會兒客人們都在吃茶，或者是听曲觀舞，會有什麼人來？再說了我不是跟媚娘說過了嗎，我是不見外客的！」
菲兒如何不知，可是她現在是又羞又氣都說出話來了，玉玲瓏見狀就拉開了們，出去後就見一個身著單薄青衣的公子期待的站在門口，不時的往里面打量著，那人長得倒也算清秀，只是眉宇間一股子傲氣掩飾不下，但是他閃爍的目光又出賣了他，最起碼眼中的嫉妒和是昭然若揭！看到玉玲瓏走了出來，他忙躬身行禮說道
「玉大家，王生給您道謝來了，小生無用，還煩勞玉大家為綠萼操勞，實在是惶恐至極！」
玉玲瓏總算是知道是誰了，原來是王生！可是看到這個人，玉玲瓏的怒火就上來了，這個人，居然還敢來到他的面前，綠萼，真的值嗎？按捺下心里的想法，玉玲瓏打算看看他想說什麼，就神色平平的問道
「王公子，你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嗎？」。
王生一頓，方才玉玲瓏的驚鴻一舞他也在後面遠遠的看見了，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等別人都還在回味的時候，他就像是著了魔一樣，腳下走著走著就往玉玲瓏房間的方向走來，半路上踫見了菲兒，菲兒自然是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可是他攔著菲兒，硬說是要跟玉玲瓏道謝，為的是感謝對綠萼的照顧。
其實說來話長，原來王生從綠萼回來以後就後悔了，要知道他本身就沒有什麼後台，而客似雲來這個ji館中達官貴人數不勝數，他一介寒士能有什麼好依仗的，本來就是在綠萼外出拜神燒香的時候倆人結識的，他百般溫存、花言巧語哄得綠萼一顆芳心撲在了他身上，甚至時不時的拿自己的體己銀子接濟王生，後來更是著了魔似的，居然想跟他私奔，可惜最後連命都丟了！王生听聞到綠萼的事情就嚇壞了，他知道綠萼的身價，現在院里的搖錢樹沒了，媚娘要是跟他算賬的話肯定是躲不過的，這不，這家伙左思右想之下，干脆自己送上門來了，說的是請罪，媚娘深知現在的事情是沒法子再說什麼的，反而覺得王生既然會寫字畫畫，不如替院里的姑娘和客人作詞、畫畫，也算是物盡其用吧！玉玲瓏那里知道王生閃念間想到了怎麼多，她只是平靜的對著王生，換做往日里其他人她是連門都不會出的，可是現在，她只想看看王生到底意欲何為？王生听到玉玲瓏的問話，不由得他不激動，要知道多少人千金都難見佳人一面，可是自己一個無名小卒居然能跟佳人面對面，他說話都比往日里利落了幾分，只听他答道
「玉大家，小生失禮了，說起來都是小生的罪過，害的綠萼妄自丟了性命！玉大家，對你小生是感激與胸，綠萼安葬了嗎？小生過來就是問上一問！」
玉玲瓏听他這樣回答也跟著動容起來，可是她畢竟在院里見得形形色色的人多了，當下里平靜的說道
「哦，是嗎？綠萼是安葬在七里墳那里了，王公子若是有閑不妨去拜祭一番！」
王生听了一喜，他以為自己的這番話讓玉玲瓏對自己另眼相看了，當下里接著說道
「玉大家，千恩萬謝都不足以代表我的心情！可嘆王生乃是一介寒儒，這樣吧，我自問手繪的丹青圖還過得去，為了感謝玉大家對綠萼的愛護，可否讓我獻丑一番，就當做是道謝玉大家如何？」
玉玲瓏听了一愣，她見慣了各式各樣跟她獻殷勤的人，當然了也冷樣觀望著種種的手段，可是這會兒她真的是怒了，綠萼尸骨未寒，這人就巴巴的跑來獻媚，綠萼呀，你死的太不值了！玉玲瓏的臉色變了，她冷聲問道
「王公子，我有一事很好奇，很想請公子解答一番，當然了，若是你不想說也沒有關系的，玉玲瓏不喜歡強人所難！
王生這會兒骨頭都酥了一半，他滿面笑容的看著玉玲瓏說道
「玉大家千萬不要客氣，有話但講無妨，王生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玉玲瓏微笑著說道
「如此就多謝王公子了！王公子，我很好奇，你跟綠萼當真是情比金堅嗎？」。
見玉玲瓏提及了綠萼，王生的臉上掛上了悲傷的神情，他眼角含淚的說道
「玉大家真是問道我的傷心處了，實不相瞞，我與綠萼本來就約好共度此生的，可是，唉！都是王生福薄，辜負了綠萼，累的她為我枉死！一想起來我這心里就很難過！」
听他言之鑿鑿，玉玲瓏點了點頭續說道
「王公子莫要太過于傷心了，想來綠萼泉下有知也會感到高興的！對了，我想起來了，綠萼妹妹不是打算跟王公子遠走高飛嗎？為什麼你們不離開呢？」
王生一驚，他想不到玉玲瓏連這個都知道，他也不慌，黯然的回道
「此事說來都是我的錯，玉大家，你有所不知，家母就我一個兒子，是以期望很深，她得知我和綠萼的事情以後，就不贊成我和綠萼來往，尤其是知道我們綠萼要遠走的時候，更是拼死反對，唉！我沒用啊，家母跟著我沒有享過什麼福氣也就算了，怎麼能為了一己之私累得家母喪命呢！綠萼也是體諒我的處境，她沒有跟我告別舊回來了！誰曾想、誰曾想這居然是我們的永別，都是我的過錯呀！綠萼，你好狠的心，為什麼不讓我跟你一同去了呢！」
房里面的菲兒都快氣炸了，不過她深知小姐的脾氣，也不急，自己樂的在房里看笑話！王生抹淚的時候偷偷的打量著玉玲瓏，見她臉色也是一黯。當下里更是賣力了，在他的口里，仿佛是丟了魂魄一般，玉玲瓏也不攔他，等他假惺惺的哭了一通才說道
「王公子，想不到你也是至情至性的人，我玉玲瓏真的是很羨慕綠萼，她雖然去了，可是最起碼有你這個知己，想來走的也是很安心的！‘
王生心里得意，臉上卻不敢放松，他反過來勸慰著玉玲瓏說道
「玉大家，你也莫要難過，綠萼有你我這對好友，想來也是她的福氣！」
玉玲瓏點點頭說道
「王公子，我與你不同，你是綠萼至情至愛之人，想來她在塵世間念念不忘的就是你吧！唉，綠萼實在是太可惜了，王公子，綠萼活著的時候沒能嫁給你，現在呢？她已經去了，再也不會有人說什麼，我看不如這樣，等立碑的時候你可否給她一個名分，作為她的姐妹，我也不求你能娶她過門，就在墓碑上寫上「王氏綠萼之墓」如何？」
王生一听就傻眼了，他的初衷只是想跟佳人套套近乎，甚至發展發展感情，可是繞來繞去的怎麼老是扯到一個死人身上呢？玉玲瓏不等他回話就接著說道
「王公子，我想綠萼要是知道你的這番心意的話也會早早的投胎的，唉，她是懸梁自盡的，如果你能見她最後一面，哪怕是遺容也好呀，要知道綠萼臨死之前都是念念不忘你的名字！」
王生一听只覺得汗毛都豎起來了，他結結巴巴的說道
「怎麼、怎麼會呢？我、綠萼是自己想不開才上吊的，跟我有什麼關系？」
他說完見玉玲瓏冷冷的瞪著他，忙掩飾的說道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說綠萼是枉死的，人家不是說上吊的都會下地獄嗎，這樣好了，我請個高僧為她念咒好了，祝願她早日月兌離苦海，早日投胎轉世！‘
玉玲瓏這才沒有發火，王生松了一口氣，耳邊听玉玲瓏接著又說道
「王公子，不是我多事，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呢？」
王生一愣，嘴里直接說道
「媚娘說讓我在院子里替姑娘們作畫，哦！我是想著能在離綠萼生活近一些的地方，也算是回味一下跟綠萼的點點滴滴，說真的，綠萼是我一生之中很難去忘掉的女人！‘
玉玲瓏傻傻的盯著王生，王生本來還欣喜不已，可是看著她的眼色越來越怪，越來越嚇人，就猶豫的問道
「玉大家、玉大家，你怎麼了？可是我身上有什麼不對嗎？你一直盯著我這是何故？」
玉玲瓏似乎是猛然驚醒般，她顫抖著聲音指著王生的後面說道
「你看見了沒有，綠萼、是綠萼！綠萼，你的臉怎麼會這麼白呢？呀，你怎麼老是站在王公子的後面，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掐他脖子呢？」
王生只覺得魂飛魄散，他結結巴巴的說道
「玉、玉大家，你是不是、是不是看錯了，我知道了，你是在跟我說笑的是嗎？」。
玉玲瓏好像沒有听到他的話，驚嚇的捂住了嘴巴，就好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一般，王生漸漸害怕了，他訕訕的笑著說道
「額，可能是天太黑了看不清楚，玉大家，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告辭了！‘
這時候菲兒突然跑出來了，她驚訝的看著王生說道
「王公子，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綠萼姐姐會站在你身後，呀，她的舌頭好長，啊！為什麼她要掐你呢！」
王生嚇得魂飛魄散，他急著就要離開，這時候小桃突然迎面走了過來，她見到王生就說道
「王公子，我家姑娘那里還有一些遺物，她最是念著你的，等會兒我跟你拿過來啊！」
「啊！」王生慘叫出聲，他狼狽的跑走了，頭也不敢回，小桃奇怪的說道
「這是怎麼了？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菲兒爆笑出聲，玉玲瓏無奈的搖搖頭就自顧的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