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剛邁出幾步,突然听到一聲尖銳的破風聲劃破寧靜的天空。警覺瞬間滲入全身的每個毛孔。我驚恐的扭過頭,驚見一枝響箭帶著哨音直直的向我射來。
「小心」夜驚呼一聲,飛身躍起揮刀一斬,箭被攔腰斬斷。箭尾掉落上。閃著寒光的箭光卻並未停止,帶著呼嘯的寒風與我擦身而過,狠狠的射進我身後的旗桿上。
粗壯的旗桿顫了顫,「砰」的一聲攔腰斷裂,轟然倒落地上。
「有刺客,保護娘娘……」夜冷著俊臉,大喝一聲。單手護住我急急退入人群中。佇立兩旁的御林軍仿佛早有準備似的快步跑上前,以盾為守,圍成一圈將我和夜護在中間。
與此同時,場中的宦官宮女急速後退。眾人神情淡定秩序井然。人數眾多卻絲毫不見慌亂。待人群退去後,從廣場四面八方涌出無數身穿金甲冑的士兵,像潮水般瞬間漫延至整個廣場。架盾防守,彎弓搭弩。所有動作整齊劃一幾乎在一瞬間完成。
「你沒事吧?」夜拉著我前前後後看了看,緊張的問。
我木然的搖了搖頭,還沒從剛剛的變故中回過神來。心神恍惚的問他︰「你知道要殺我的是什麼人嗎?」。
夜搖搖頭,目光看向遙遠的廣場外如潮水般緩緩涌入的暗黑人群。淡淡道︰「公子只囑咐我今天切不可離開你身邊半步。原來一切早已在他預料之中。」
想起剛才眾人的處變不驚,我心里直泛酸苦。現在就算我再蠢也明白了,我又被當做棋子利用了一回。
從廣場外涌入的人群越來越近,如滾滾而入的浪潮般勢不可擋。金甲軍嚴陣以待蓄勢待發。就在我以為兩軍即將浴血殘殺血肉相拼時,黑甲軍卻齊步在離金甲軍百步之遙的地方站定。
黑甲?我的腦中迅速的閃過一個人影。心猛的跳了跳,他不是死了嗎?
「既然來參加朕的大婚緣何不現身?暗箭傷人?就不怕有損你的一世英名麼?」就在我思量時,翎質悠然清朗的聲音自後方淡淡傳來。
我順著聲音看去,翎質氣宇軒昂站在後方高台上。一身玄黃金絲錦繡袞龍袍,金冠束發,一洗從前的淡泊模樣。龍袍金冠襯得英俊的臉越發顯的尊貴無比,神彩飛揚。
依雪和冷夙緊隨他左右兩側。身後站著數十個衣著華貴氣度不非的人。我大略掃了眼,白凌和上次見過的老頭竟也在其中。我心中了然,想必這些人便是各國的使臣。
「哈哈……」翎質話音剛落,爽朗的大笑聲由遠而近。黑甲軍豁然分開一條通路。一個同樣身穿龍袍的黃影提著長劍緩緩從軍陣中走出。
我定神一看,君以軒
原來他真的沒死?我心中徒生喜悅。本能的欲跑上前,卻被人死死拉住。一回頭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夜沉聲道︰「現在局勢微妙,先看看再說。」
我凝重的點點頭,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只見君以軒走到與翎質一丈開外的地方,冷笑道︰「英名?一個跟父皇穢亂苟且的女人生出來的孽種也配跟本殿下談英名?」
翎質淺勾嘴角,對君以軒惡毒的譏諷不以為忤,抬高下巴傲然道︰「君以軒,朕等你很久了」
「朕?」君以軒不屑的哧笑道︰「一輩子見不得光的人而已名不正言不順,也敢自稱為帝本殿下若是任你登上齊豐帝位,豈不讓齊豐皇族成為全天下人的笑柄」
翎質的臉在這一刻霎時變的冰寒陰沉。在場的使臣站在那里或駭然,或冷笑,或木然。卻都是一副靜觀其變的悠然。
「找死」冷夙冷喝一聲,和依雪同一時間躍身而起,執劍向君以軒攻去。
君以軒臉上一片蕭殺冰冷,卻是連動也未動。站于他身邊的林昭越和另一名副將雙足點地,躍身而起舉劍擋戈。
四把閃著寒光的利器在空中狠狠相撞,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卻如催人魂魄的靡音,霎時讓原本緊張的氣氛升至極點。對峙的雙方人馬都開始蠢蠢欲動。就連停在我邊的馬兒都開始揚著鐵蹄不安的嘶鳴
我望著在場中對戰的四人,不安的問夜︰「今天誰會嬴?」
「皇上」夜肯定的說。我有些驚詫,心道︰果然在夜心中仍然是向著翎質的。夜卻淡然一笑,緩緩道︰「今日之戰才能決定誰是這場皇位之爭的最後嬴家。所以,嬴的那個人就是皇上。」
我心中突生好奇,便挑眉問他︰「若是讓你選,君以軒和翎質,你會幫誰?」
夜沒好氣的橫我一眼,淡淡的把臉撇向一邊。
這家伙還是這個臭脾氣。說一句會死啊?我正在心中憤憤的暗罵,卻听他淡淡道︰「我們在這場紛爭中失去的太多。鬼才願意再摻和進去。我現在唯一在乎的,是你的安危。誰當皇帝?干我屁事」
我愣在當場,凝視著他清冷的側臉說不出話來。心中只覺有一股暖流緩緩涌入,溫暖我冰冷死寂的心。
這一刻我才驚然想起,夜才是與我共同經歷過生與死,自始至終全心全意用命保護我的人啊這種付出,不帶一絲功利和企圖。既不是翎質的利用,也不是楚雲的深情驅使。只因簡單的責任。只因暗夜臨死前的一句話……
我心中再一次堅定讓他幸福的想法。哪怕是死,我也要讓夜逃出齊豐,遠離這場紛爭。
突然,夜拉我的手緊了緊,沉聲道︰「要開始了麼?」我一驚,抬頭向戰場望去。君以軒那名副將已被冷夙一箭刺中胸口倒地。而林昭越也在依雪的劍下節節敗退。
緊張情勢就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君以軒面色凝冷,揮了揮手。
黑甲軍便掀起比先前更洶涌的浪潮。如大片的黑色烏雲般快速的向這邊漫延而來。漫延到哪里,那黑甲和金甲便是一片血腥。震耳聾的喊殺聲中,兩軍接兵交戰,帶火的箭矢如雨在空中交錯飛射,血腥味立刻彌漫開來。
翎質只笑了笑,退後了些,揮了揮手。
護在我身前的御林軍士兵便如得到號令似的同一時間架起盾牌,結成牢不打擋的牆堵住了攻勢。數百人推著十多門攻城弩炮向戰場推進。忽听一聲令下,攻城弩帶著巨大的沖擊力發射出凌厲無比的箭枝。沖在前面的黑甲軍仿佛不是被箭射中,而是被巨石沖擊,狠狠反彈回軍陣中,無數人被砸倒在地,橫七堅八的躺在地上瞬間昏迷。
我緊張的拽緊夜的袖子,從盾牌的間隙放眼望去,場中一片混亂。士兵們如野獸一般,互相拼命砍著,殺著,斷肢,殘臂在空中飛舞。到處都是不絕于耳的慘叫聲。
黑甲軍在瞬間的慌亂過後,迅速調整戰略。君以軒收回沖鋒的前翼,讓胳膊上縛著臂弩的士兵充當前鋒。弓箭手居兩側,小型弩炮墊後。一路行來,勢不可擋。
黑甲軍越戰越勇,金甲漸漸被黑甲吞沒。眼前已清晰可見散落一地的兵器和橫七豎八的尸體。夜緊張的拉著我的手。大有想隨時帶我沖出去的架式。
突然,君以軒眼光一轉,帶了數十名騎兵打馬向我所處的地方奔來。
我嚇的一怔,待明白過來,憤憤罵道︰「這家伙瘋了這樣沖過來不是找死嗎?」。
我條件反射的回頭去看翎質的神色,卻見他果然驚慌起來。對身邊的將士說了什麼。那名金甲將士帶了數名御林軍沖下高台,直向我奔來。跑到我身邊拱手抱拳急聲道︰「娘娘,請隨屬下離開這里。」
翎質終是想起我了麼?我冷笑的問︰「他讓你帶我去哪里?」
「皇上命屬下帶娘娘去安國祠。」那人話沒說完,隨著一聲長嘯銳利地劃破長空,幾個防守士兵手上的擋盾被利箭射穿。胸口插著箭羽哀嚎著倒在我腳下。我驚詫抬頭,抬眼往前看去,君以軒騎在馬上彎弓搭箭瞄準我身旁的將士。又一聲長嘯,那名將士話還沒說完,背後插著箭趴倒地上。
我驚的非同小可,君以軒他想干嘛?
夜猛的將我拉至身後,掄起長刀掄起長刀砍擋著迎面飛來的箭羽。一邊不斷的往後退。急道︰「此地不易久留,快走」
我看了眼越來越近神色凝重的君以軒,木然的點點頭。夜不由分說拉起我,向後方退去。早有人牽馬候在軒轅門外。夜單手抱起我飛身上馬。寬大的衫裙在空中飛舞散開。垂下長長的衣擺。
夜飛起一刀斬斷,如鳳尾般高貴的裙袍便如一只火紅的蝴蝶緩緩掉落被血染紅的戰場上。
接應之人躍上馬背道︰「娘娘,請跟我來。」狠狠一抽馬鞭,馬長揚起前蹄長嘶飛奔。
「坐穩了駕……」夜大喝一聲,揚鞭策馬緊隨其後。
「煙兒……」隱隱听到背後戰場上傳來一聲帶著心悸的大喊,我心中一緊,正要回頭,卻被夜緊緊的按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