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縱然有千般不願,可也得跟著劉辛夷出了劉府,既然自己是來尋求他的幫助的,只要他不做什麼太過分的事情。無論如何都要忍耐。
轎子停在門外,劉辛夷不管她願意與否已經催促著她坐進去。上了轎才發現轎子里只有白芷和劉辛夷,「白芷。」他干澀的聲音想起。「你很怕我?」
她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看著白芷慌亂的眼神,他有些後悔,自己不應該把她帶出來。只是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
「他回來了。」略微艱難的開口。雙眼一直注意著她的表情,只有獨處的時候,劉辛夷才會對白芷變得這麼溫柔。「顏良現如今是皇上的乘龍快婿,現在的禮部侍郎。一會,我帶你見他。
頓了頓才道。
還有公主。
她竟是默默地笑了。
「這樣不是很好?他終于得償所願。」
這樣真的好嗎?他多想問出這句話。只是他不能。劉辛夷不願意再在她的傷口上撒鹽,她應該早就料到這個結果。話到嘴邊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明知道她現在一定痛得不行。卻還要帶著她來看看她心心念念等了多年的人,在自己的眼前摟著嬌妻,甜言蜜語。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她現在這樣。
只是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顏良失去了記憶,雖然沒有白芷的記憶,但是他確定這個顏良一定就是白芷想找的那個人。沒說出來他是存了私心的,也許再見面顏良不記得白芷,那麼白芷對他也就不再抱有幻想,這樣白芷就不會在那麼痛苦了,只是他低估了白芷對顏良的愛。也低估了白芷的堅強。
劉辛夷你真不是人。自己在心里狠狠的罵了句。拳頭砸向凳子,抒發心里的怒氣。
「又來了。劉辛夷,這馬車又沒招你惹你,你說你一路上都打了多少遍了。你不嫌疼,我還嫌煩呢。」
雲華駕著馬車听到里面傳來的聲音,也是頗為無奈的道。
里面這時也一反常態的沒了動靜。
二人相對無言。
「我還是出去吧。哪有少爺出門,丫頭在轎子里坐著的道理。」白芷回過神,起身就準備讓雲華停下馬車。」還要我說多少遍,你不是丫鬟,是我劉二公子,劉辛夷的女人。你給我好好的坐下,把你的脾氣留著給等會要見的人。「說罷怒氣沖沖的揭開轎子門簾躍下馬車。
白芷原諒我,我又違心的說了這麼多你不愛听的話。隨從牽來馬匹,他縱身而躍,眼神望著前方的馬車出神。
不一會已到香滿樓。
香滿樓,是青山縣最著名的一家酒樓,出名不是因為這里的飯菜可口。也不是因為這里在酒樓當中佔地面積最大,更不是這因為里的小二熱情周到,而是香滿樓這三個字。這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正是當今皇上劉啟明微服私巡後,大筆一揮留下的墨寶。店老板自是迫不及待的裝裱好掛起來。老百姓哪個不想來嘗嘗連皇上都稱贊的菜到底有多香。而這香滿樓的生意自然好的不能在好。
此刻劉辛夷帶正著雲華和白芷坐在這香滿樓一個雅間之內。
自從雲華看到白芷後,眼神就再也沒有她身上挪開過。他的腦海里只閃過八個字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白芷微抬眼簾,一身藕色長裙,腰間掛著一個小玉墜,頭發松松挽起,除此之外身上再無半點裝飾。眉宇間似乎有著說不盡的苦澀,只是仍然倔強的站在哪里。這一張面容似乎在哪里見過,尤其是那雙眼楮,可是雲華總是想不起來。
「我在車里跟你說的你記住沒有?」劉辛夷斟了一杯酒。對著白芷道。
白芷應了一聲。算是回答。低垂眼簾,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鎮定下來。可是自己為什麼這麼慌亂?是因為他嗎?自從在來的馬車里听到劉辛夷說帶她來見顏良,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跳的異常快速。因為又听到他的名字?可以再一次看到他?不不,自己應該忘記他了,十年了,音訊全無。走的那樣輕松,都沒有來得及和她告別,沒有留下只言片語,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一別十載。
可是她又多想親口問問他,為什麼這麼狠心拋下他,拋下她和她那未出世的孩子。孩子,想起孩子,白芷雙手下意識的輕輕按向小月復,如果他還在現在也該十歲了。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還沒有見他,自己早已潰不成軍。
偷偷的抹掉眼角的淚珠,才發現一雙眼楮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更加窘迫。
「他們來了。」劉辛夷坐在窗前看著外面的來人。又是自顧自的喝了一杯酒。眼神卻變得凌厲。
再見到他,你會怎眼?我的白芷。劉辛夷心里並不比白芷好受。只是現在還不到告訴她真相的時候。他對她的愛只能永遠放在心里最深處,卻要用最殘忍的方式表現出來。
小二殷勤的領著四男一女進來。打個輯「二公子,客人到了。小的在外面候著了。」便關上門在離雅間五六步的距離停下。這個距離正好,他听不到客人談話的聲音,而客人一拉開門便能喚到他。
客人倘若不叫他們,他們是不會隨意進入的。這是香滿樓的規矩。也正因如此,香滿樓的雅間並不是誰都能訂得到,本就不多的幾個雅間更是早已被青山縣有名望的人包下。
白芷站在花瓶側面,本就身體瘦小的她,在那里顯得那麼單薄,無助,只是在見到第三個走進雅間的男人面龐時,手指深深的掐進肉里。這一切雲華都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有些好笑。不知道劉辛夷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出門的時候,劉辛夷特意叮囑他,一定要看好白芷,看好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他還是很納悶,劉辛夷自己不會看?非要自己看完再給他匯報。
雲華自然不知道劉辛夷所想,劉辛夷怕自己會忍不住,看到白芷受傷,他想一想就要抓狂,更何況那個傷害她的男人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她面前,並且身邊還帶著他的妻子——沒錯,他們大邑王朝的公主。
待眾人坐定劉辛夷也是對著公主一行人端起酒杯。
「安雅公主,早就听聞駙馬一表人才,如今一看果真是萬里挑一的人。和公主真是天生一對。今天辛夷在這里略備薄酒,不成敬意。也算是給公主和駙馬接風,在下先干為敬。」
「辛夷哥哥,你真是的。」公主痴痴的笑道,「你就會打趣我,什麼一表人才,他啊,不過就是會寫幾首臭詩。」雖然口中是說駙馬的不是可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任誰都看得出,他們感情很好。
「讓辛夷兄,見笑了。」顏良爽朗的笑道。握著公主的手未曾松開。
「辛夷哥哥。「公主狐疑的眼神看了一眼白芷「怎麼不見父皇賞給你的那兩個美人,我還說這次出來要好听听和她倆的笛簫合奏呢。」
「這回讓你見一個比她倆技藝更高的。」神秘一笑望向白芷。
白芷知道今天已經退無可退了,無論如何都要邁出這一步,看著坐在公主身旁的駙馬,他一如最初相見的模樣,只是眼里的濃情蜜意不再是屬于自己,他真的已經忘記自己了。
白芷有些恍惚,仿佛一瞬間又回到了她和顏良剛認識的那天。
她和家里的小丫頭跑出來,駕著輕舟蕩漾在碧波清澈的水面上。
正是采蓮時節,他站在對岸,望著水面上忙碌的人。
朗聲道
桂楫藍橈浮碧水。
江花玉面兩相似。
蓮疏藕折香風起。
香風起。
白日低。
采蓮曲,
使君迷。
他的一首采蓮曲卻把她迷了進去。
從此萬劫不復。沉淪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