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個世界上有愛有恨,很多因為愛而恨,很多因為恨而愛。但是不管哪種都深刻,足以讓人無法自拔的沉淪。
就像當他那樣平靜的看著她時,她已然分不清那一刻是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只是那縱容的眼神卻讓她突然憤恨了起來,為什麼,為什麼?她要殺了他,他為什麼還用那般包容的眼神看著她呢。
那眼神中有同情,有憐惜,有心疼,還有……愛。
她卻殘忍的抹殺了那些可能本應該統統屬于她的愛。因為她已經沒有回頭的退路,只能一直向後,直至墜下深淵。
他就那樣的看著她所愛的人,用淒慘無比的眼神盯著他,那麼讓他心疼,可是他卻渾身疼痛的無法再去擁住她。是他先做錯的事,是他虧欠她,所以他心甘情願的為她而死。只求她不要在露出那讓他疼的撕心裂肺的表情。
如果這樣可以減輕你的仇恨,如果這樣可以讓你忘記我的所作所為,能一直記住我,只留下對我愛的記憶,那我寧願就這樣死去。
漸漸的消失在黑暗中。也算沒有辜負這里那個美麗的名字——相思園
董勛以他最快的速度奔跑著,臉頰兩側的汗水順著鬢稍向下流淌,有點微癢,卻毫不在意。他現在只能听到自己心髒咚咚的響聲,像是有人在他心里使勁的敲著鼓一般。整個人都籠罩在剛剛那恐怖的一幕里,仿佛怎麼跑都無法逃月兌身後越擴越大,要將他吞噬的黑暗。
頭一次發覺相思書院如此大,從西邊跑到南邊需要那麼長的時間。
胸口因為急促的呼吸劇烈的起伏著,雙腿更是因為恐懼而發軟,隨時都有可能因此跌坐到地上。但是他卻沒有停下來,他知道只要再一個轉彎,再一個轉彎就可以看見院士的書房了。
他必須快點到達那里,可是等他真的到了院士的書房門前,反倒停了下來,有片刻的怔愣。
然後再也沒有一絲猶豫,猛地沖了進去。
董勛撞門的動作異常的猛烈,被撞開的門因為慣性,還在劇烈的晃動。
這突如其來的魯莽行為,讓房內的人忘記要追究他的失禮,只是詫異的盯著跌坐在門口的董勛。
董勛現在哪還顧得上平時師長叫他謹記的禮儀,伸手死死拽住眼前人的衣角焦急的道
「院,院士不,不好了!出事了!」
董勛的話斷斷續續,加上呼吸急促致使吐字不清,听的趙端陽莫名其妙的,俯身將地上的董勛扶起斥責道︰「你看你成什麼樣子,哪里像我們相思書院的學生,快起來,有什麼事慢慢說!」
董勛試著努力的平緩了一下呼吸,希望讓自己的情緒能稍稍冷靜一些,但是效果不是太好,胸腔里還是跳動不已,不過接下來說的話倒是清晰了些。「院士,李無咎死了,就,就死在相思園的亭子里。」說完,董勛還伸手向那個方向指了指,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董勛的手指還在微微的顫抖。
「什麼」趙端陽驚叫道!
相思園,那麼美的一個名字,卻是相思書院內一個無人願意提及的禁忌。相思園處在相思書院的西邊,正靠書院後山,早已荒涼了很久。
一般這種無緣無故荒涼起來的地方往往都有一些被人以訛傳訛的怪異傳說,這相思園也不例外。
在相思書院讀過書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說過相思園的傳說,只是版本各有不同罷了。
有人說那里住著猛獸,每晚都能听到那里傳來撕心裂肺般的嚎叫。有人說那里有冤魂流連,只要夜晚路徑相思園就會被那里的冤魂蠱惑,勾走魂魄。所以相思園從來都是學生口中談園色變的地方。
不過再恐怖的地方也會有個淒美的版本加以陪襯。據說二十多年前曾有一對相愛的人住在相思園,他們彼此深愛著對方,但是沒多久,那名男子卻被另外一名女子所誘惑,毅然決定離開心愛的女子。于是為愛心死的女子便在相思園的相思亭里上吊身亡,男子得知後追悔莫及,傷心欲絕。才知最愛的還是原來的那名女子,便在相思亭內寫下了對女子的懺悔,隨後便殉情了。
而現在相思亭的柱子上刻得便是當時男子的絕命詞「悔矣,追思,昔日佳人蝶翠無雙,笑意綻幽芳。悔矣,追恨,今日佳人孤影彌留,徒單翅于飛。吾付不盡相思,悼當年鬢影雙雙。願妻于冥都威儀下,轉圜停留,自當生生世世伴與荼靡之畔,千古不換。」
不過無論是可怕的,還是淒美的,相思園里到底發生過什麼,卻無人知曉。
董勛的話無疑帶給趙端陽不小的驚嚇,臉色唰的白了下來。
正當趙端陽慌神的時候,就听旁邊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趙院士,我認為現在去看看才是緊要之事!」那聲音如同廟宇里暮鼓晨鐘般,有一種能令人靜心安神的能力。瞬間就使趙端陽清醒了過來,這才記起,屋子里還有客人,暗自責怪自己的失禮。
而董勛因為恐懼,進來後注意力只停留在救命稻草的院士身上,根本沒發現院士書房里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跟著聲音董勛扭頭看去,只一眼就怎麼都無法忽視那人的存在了。
那人大概二十多歲,卻給人一種歷經滄桑,沉穩自持的感覺。但是好像又有一種跟沉穩相悖的東西在那人身上躍躍欲試。可是董勛卻說不上來那是什麼。
那人正將手里的青白釉花茶碗輕輕的放下,眼神迎向董勛。簡單的動作,由他做來,卻散發著不可言說的優雅高貴。可是這般高貴優雅的人,卻有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帶著可以看穿一切的凌厲。董勛甚至不敢跟他對視,只是巧妙的避開了他的目光。
董勛雖未見過此人,不過到可以猜到幾分,這人應該就是今天早課時副院士提到的要來書院的重要客人。
據說是個很有錢的商人,跟院士私交甚好。叫蕭緒。而接下來院士的話,更證明了董勛的猜想。
「蕭老板說的是,這人老了,遇事也就不冷靜了,還好有蕭老板提醒!」說著趙端陽好像又突然想起什麼重要的事,轉頭就叮囑董勛「對了,你即刻去北郊竹林請敖先生,速去速回,一定要快!」
听到敖先生這三個字的時候,董勛明顯一愣,直到趙端陽又吼了一嗓子「快去啊!」這才回了神,應了一聲,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待董勛出去,趙端陽才回身向蕭緒道「勞煩蕭老板在此稍待,我去了解一下……」
還沒等趙端陽說完,就被蕭緒抬手打斷了「我看我還是和趙院士同去吧!書院發生這麼大的事,也省的您還要分神顧及我,兩邊奔波。」
「這……」
見趙端陽有些猶豫,蕭緒從椅子上起身,走到趙端陽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什麼這那的,難道老師您還跟我見外不成?」
趙端陽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當年收這樣的一個學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對了,敖先生是何許人?」
城北郊外的竹林里有一處略顯破舊的草廬。雖然破舊,但是因為坐落在這寧靜的幽篁之中,到顯得出塵月兌俗,清雅非常。
今天草廬的院子里白花花的一片,隔遠了瞅以為這大夏天的居然還積了雪在地上,近了才知道那哪里是雪,是在地上隔著一層麻布放了很多書,都仰面攤開,伸展在陽光下。
草廬的右側倒是有塊空地,但是那空地上卻放著一個竹椅和一個極矮的竹台,竹台上放著沏好的花茶,花瓣漂浮,熱氣繚繞,恣意的有些絹狂。此刻竹椅上則躺著一個人,跟那些書一起曬著太陽,嘴里更是悠哉的哼著小曲。
只是這小曲听來卻甚是奇怪。說是詞,卻沒有听過那樣的譜曲,說是民謠吧,可是詞又很有意境,不像民謠那麼白話
「命運自認幽默想法太多由不得我,壯志凌雲幾分愁知己難逢幾人留,再回首卻聞笑傳醉夢中,笑嘆詞窮古痴今狂終成空……」
竹椅上躺的不是別人,正是趙端陽要董勛去找的敖先生。
她叫敖琪,不過她不是什麼敖先生,而是敖小姐。
兩年前的敖琪,本來是個略有名氣的推理小說作家,帶著青春美女推理作家的光環,正享受著名人的榮耀生活。
可是,但可是,可但是,就在她坐飛機打算去她最喜歡的埃及旅游的時候,居然遇到了劫機事件!還被那無恥的劫機匪徒推下了飛機,然後……
好吧,她不記得然後,等她醒來的時候,就穿著T恤牛仔褲,躺在漠北寒天的雪地里了。還好有人經過救了她,並將她帶到這四季溫暖如春的福州。否則她將是第一個穿越後被凍死在古代的現代人。
是的,她穿越了,並且花了很長的時間來適應這個事實,現在是北宋至道元年,就是宋太宗趙光義那老家伙在位的時候,不過再過兩年就該退位了,下一任皇帝應該是宋真宗趙恆。
敖琪憑借著他作家的豐富知識,對歷史年限、事件可以說是了如指掌的,但是她卻沒那個閑情逸致去當什麼大救星,或是神算。
她還是喜歡致力于她最愛的推理。至于為什麼其他人都叫她敖先生,那還是因為她剛到北宋不久,在福州城外一個小村莊里發生的一起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