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天里敖琪像只不知所措的螞蟻,每每在院子里走動,都要抬頭看看有無信鴿飛來。就在敖琪有些絕望的時候,在期限的最後一天前。趙鉞的消息從天而至。
「來了,來了。」東籬緊忙跑過去抓信鴿,信鴿被她嚇的一撲騰,不過最後還是落入了東籬的魔爪。
敖琪也快步跑過去,口氣有些焦急的問道「怎麼樣?」
等東籬將信箋從鴿子腳上取下來,連忙將信箋遞到敖琪懷里「你來看」敖琪也不羅嗦,接過信就拆開來看。
殷歲寒等人也圍了上來,只是那字條本身就不大,敖琪一個人就擋住了一部分,再擠過來這麼多人。每個人也就能看到只字片語,連不成句。
最後只好都放棄,等敖琪看完再說。可是卻見敖琪的臉色越看越冷,越看越無顏色。
直到敖琪再次抬起頭,更是一臉的凝重表情。
東籬急問「怎麼樣?信上怎麼說?」
敖琪咬著唇不吭聲。更讓東籬急的手足無措「說啊,你別不吭聲啊想急死我們啊」
不只東籬,見敖琪如此,就連嚴敬幽都催促的喊了一聲「敖琪」
敖琪有種無力感慢慢從心中升上來,最終還是演變成了她最不想看道的局面。還是跟古往今來皇室最冷血的一件事掛上了勾,那就是奪嫡前夕的結黨營私。
一張不到三十二開的信箋上,密密麻麻只寫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原來當年幫助寧余汕月兌身的陶惟榮,現在卻成了整個事件的中心點。
其實寧余汕的事情已經過了十年之久,早已時過境遷。估計連皇上都不記得宮里還曾經有這麼兩個御醫。更不用提什麼盜寶、欺君之罪了。
寧余汕的事情之所以被揪出來,是因為兵部尚書陶惟榮。
壽王想拉攏陶惟榮成為支持他繼位的左膀右臂。如果有一個兵部尚書輔佐,那壽王的勢力便能更上一層。可是這個陶惟榮偏偏是個茅坑里的石頭,而他這一生也沒做過什麼錯事,也就沒有把柄可供壽王抓。現在寧余汕的事情,卻正好成為了壽王唯一的突破口。只要證明寧余汕當年的罪行,那就可以一並追究陶惟榮當年的私放欽命要犯之罪。
這樣的制衡不得不讓敖琪對趙恆的權謀重新認識了一下,要麼用寧余汕的命牽住陶惟榮支持,要麼用陶惟榮的命逼迫寧余汕認罪。
呵呵,敖琪還真是想笑,這帝王家的是不是生出來就會謀算啊
簡單的跟眾人說了一下現在的情況,眾人終于知道敖琪為什麼看過信箋臉色蒼白了。
這樣一個局面,他們要怎麼努力。進一條命,退一條命。
況且這件事要是被寧余汕知道,那就更不可挽回了,寧余汕絕對會力保陶惟榮的。
所有人都知道寧余汕對當年的大恩仍是念念不忘,如果現在讓老頭知道他的命牽扯著他的恩人,那他不是更無一點信心了,備不住還有可能非要往那刀尖上送呢。
東籬緊緊的抓著敖琪的胳膊,眼中帶著焦急和為難。就連聲音都發澀的顫抖著,沒了以往的中氣「爺爺他要怎麼辦啊」
敖琪知道東籬的現在的感受,因為就連她都有些支撐不起了。
窗外夜深,一燈如豆。
明天就是開堂審理之期了,敖琪又怎麼會睡的著。敖琪知道這注定是個所有人的不眠夜。只是都不願意再給其他人增添煩惱,都各自回房各自愁去了。
敖琪也不例外的,瞅著蠟燭,希望自己腦子能清明點,可以想出出奇制勝的辦法。可是偏偏平時那思路清晰的腦子,怎麼都不給力。混沌不堪,完全是一團漿糊。
「啊」敖琪大叫一聲,上手揉著已經被自己早就揉亂的頭發。
因為是在自己房間,所以敖琪早早把頭發放了下來,想說舒服一些,腦子會有感一些。結果主意沒想出來,頭發卻被揉的更像貞子。
可能是那聲啊闖了禍,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殷歲寒有些擔心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出了什麼事?」
敖琪暗自吐了吐舌頭,心知這是惹事了。趕忙去給殷歲寒開門。門外殷歲寒看見敖琪安然無恙的來開門,臉上的神色這才好看一些。
敖琪有些抱歉的笑了笑道「沒事,只是小小的發泄了一下。」
知道沒事,殷歲寒這才轉身要離開,卻突然被敖琪叫住。
敖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叫住他,只是那張嘴不受控制的開了口,卻收不會來了。半天敖琪才又道「進來坐坐吧」
殷歲寒也是頓了半天,才微微點頭。
當時的敖琪一點也沒意識到,一個女子只著內衫長發披落。讓一個男人夜半進自己的房間,這在古代是個怎樣的邀請。要不是殷歲寒太過了解敖琪,這誤會絕對會讓敖琪有想去撞豆腐的心。
不過等敖琪知道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現在兩個人就一盞燈,一杯茶坐在桌前。這人是叫進來了,可是敖琪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
「你……」
兩個人同時出聲,兩個人同時笑了出來,真不知道他們兩個這是在干嘛。
「好了,說正事。我現在對老頭的案子整個人都混亂了,所以我想就算再怎麼都應有一個最保守的計劃。」
殷歲寒在敖琪說完,好像隱隱猜測到了敖琪所謂的最保守的計劃是什麼,可是卻不太敢相信,事情到了那個地步。所以還是確認的問了一下道「什麼最保守的計劃。」
敖琪傾身稍稍靠向殷歲寒,用口型做了兩個字「劫獄」
殷歲寒沉默的低下頭,用低沉的聲音,極其認真的問道「你真的決定這麼做了嗎?還是這是最後的辦法」
「這不是最後的辦法,這是唯一的辦法。」
敖琪的臉掩映在燭光的暈黃里,本應該顯的溫暖,卻被勾勒出決絕的線條。
敖琪這個人一直都是性子強硬的,只要她決定的事情就一定會去做。只是平時溫柔活躍的一面給了其他人柔和的錯覺,其實骨子里是個極度固執的人。
殷歲寒知道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如果敖琪說這是唯一的辦法,那就是說各種出路辦法她都想過了,既然這是最後的方案,那就證明已經別無他法。
「好,就按你說的做。」
敖琪終于笑出這幾天最燦爛的一個笑容,這個男人不是沒有主見,這個男人也不是沒有思考,只是這個男人有別于蕭緒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相信她敖琪的能力。
如果,沒有蕭緒,也許……
敖琪暗自傻笑,她在想什麼啊甩掉腦子里那莫須有的想法。敖琪看向殷歲寒那清朗明鏡的眸子,真覺得剛剛的想法是對殷歲寒的一種辱沒。
「那我們先研究一下大體的計劃,明天跟厲風他們商量細節。」
殷歲寒道「明天就開堂了,要快,必須在定案之前下手。」
同樣是夜,景福客棧中。
蕭緒扶著額頭,頭疼不已。「你確定寧余汕就是當年的那個御醫?」
書倫已經回答主子兩次這個問題的。同一個問題,主上從來沒有問過兩次的記錄。看起來確實有些不願相信。但是書倫仍舊一板一眼的回答著「沒錯,就是當年的寧御醫。」
蕭緒單手按壓兩側的太陽穴,長嘆一聲問道「明天就開堂了吧」
「是,主上,所以還請主上盡早定奪。」
見蕭緒沒有言語,書倫不得已再次開口諫言道「主上,大事為重啊而且如果早作定奪,敖姑娘未必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許這件事最後會不了了之。敖姑娘傷心也只是一時而已。」
「昨日,德雅是不是去了醫館?」
不知道蕭緒為何轉換話題,書倫雖心有急切,但是卻未敢有所表現,只是照舊回答「是,不過德雅小姐並未認出敖姑娘,畢竟敖姑娘是女扮男裝。加之敖姑娘可能感覺到德雅小姐的敵意,一開始就沒讓德雅小姐進門。」
蕭緒勾起唇角「德雅雖然任性,卻不如敖琪鬼精。自然是一時模不到門路。不過也好,你最近派人看住德雅,不要讓她沖動的去找敖琪,萬一暴漏了身份,以敖琪的腦子,那咱們的事肯定隱瞞不了多久。」
書倫一听這話,就明白蕭緒已經決定怎麼做了,心里因為這事的擔心也一掃而空。還好他們家主上沒有因為兒女情長耽誤了大事。「書倫遵命,一定囑咐下去,讓底下人看好德雅小姐。不讓德雅小姐再去找敖姑娘的麻煩。」
蕭緒起身走到窗口,聲音半天才幽幽傳來「你去打點吧,記得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咱們去過應天府的牢房。還有,要注意唐驁的人。關押寧余汕的牢房里一定會有暗線。如果避不開,就不要留醒著的人。」
書倫立即領命去辦了。
蕭緒看著窗外一夕彎月,心情實在說不上有多好。跨別了十年,曾經一時年少的行為,卻成了現在的劫數。
蕭緒絕對不會讓這件事影響他和敖琪的感情。所以……
「寧御醫,看來我們也應該好好談一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