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的空氣伴著沁人心胸的微涼,被狠狠的吸入肺葉。隨風卷起的飛雪,偶爾在臉頰上微微拍打,頃刻間便融化了。一雙野牛皮的純棕色毛邊靴踩在銀白及膝的厚雪中,一步一個深深的印跡,還能听到腳下咯吱咯吱的響動。
敖琪費力的拔出一條腿,可另一條腿卻又邁進了另一個雪坑。
將頭上的銀狐皮帽往下拉了拉,又正了正脖間同一款系的圍脖,敖琪齜著牙咒罵了一聲,卻欣然得意的繼續前行著。
從四年前被救開始,敖琪就一直不喜歡冰冷的東西,可是兜兜轉轉不曾想又再次陷進了這冰天雪地里來。
離開應天的這一年里,敖琪時常都會因為這潔白晶亮的東西而想起寧余汕的存在。好像這樣生活著,就不會忘記老頭的一切,雖然記憶里老頭對她的嗔怒居多,但敖琪仍是懷念的。
一年的時間雖短,可敖琪做過的想過的,好像都比以前要多上很多。時間也因為不用費腦子去破案而變的空閑起來。
殷歲寒就常笑說她好像變的比以前慵懶了,敖琪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回問殷歲寒這樣不好嗎?只要敖琪這麼一問,殷歲寒也就無趣的閉上了嘴。
其實不是敖琪變的慵懶了,而是在這漠北以北的雪山中,除了每天的生活外,就真沒什麼事情可做了。難道不在家守著火爐,還出去挨凍不成。
不過說來也不是全然沒有娛樂活動的,在這雪山附近住的也不只就敖琪和殷歲寒兩人。零星的還有其他幾戶人家住在雪山腳下。所以偶爾大家也會聚在一起開個篝火晚會什麼的。雖然敖琪和殷歲寒搬來的較晚,但自從他們二人搬來,人家就經常邀請他們兩人參加。每每都吃著人家獵的最好的雪山美味,這樣次數多了敖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所以敖琪就經常入山采一些藥草,隔三差五的有人生病,敖琪靠著跟寧余汕和東籬學到僅有的醫療知識,也就成了蹩腳的村醫。反正能在這種艱苦條件下生活的人,都有一副好體質。敖琪最多也就是上門治治傷風感冒什麼的小病而已,卻也難不倒她。
扭頭看了看身後的背簍,里面的草藥大都齊全了。敖琪又抬頭看了看太陽的方位,也是該回去的時間了。
雖然這雪山很高,可是海拔越高危險越大。殷歲寒是從不允許敖琪上過半山腰的。敖琪也一直謹記殷歲寒的提醒,可是就在敖琪已經打算轉身返回的時候,卻一眼瞄見在不遠處的一個崖角的斷壁上,居然生長著一朵雪蓮。
此刻正迎著風雪怒放,挺傲的身姿彷佛屹立在山中美麗的女神,無不吸引著敖琪的目光。
這雪山上藥材稀少,一些平常的倒是常見,可這雪蓮可是難得一見的。只不過要是走到雪蓮的那里,可就過了半山腰的警戒線了。
敖琪在雪蓮和殷歲寒的警示中猶豫權衡了半天,最後還是將殷歲寒說這話時猶如雪山一般寒冷的臉拋到了腦後。
反正那雪蓮就在剛過半山腰的崖壁上,況且還離崖邊不遠,只要敖琪伸手就能夠到。這樣容易采到的雪蓮要是不采,不是白白可惜掉了嘛。
敖琪握了握拳頭,嘴里喊著「fighting」,就大步朝著雪蓮進發了。
這一路因為雪蓮的激勵,敖琪的步子也就大了很多。雖然有些浪費體力,可是想想采完就回去了,敖琪也就沒多加在意。
沒一會兒就走到了雪蓮所在的崖邊,敖琪這才發現,崖邊也不是那麼好靠近的。
因為崖邊是常年的風門,不只山風大,就連腳下的雪,因為經常被吹,積雪淺薄。露出嶙峋的黑色石頭。
敖琪知道這些石頭因為冰雪的關系會非常滑,所以特別小心翼翼的向前行進著。
心里突然有些後悔過來,但是又不想無功而返。所以依舊硬著頭皮蹭到了崖邊,待稍微一露頭就看見了那朵雪蓮,敖琪這心里倒是欣慰不少。
敖琪蹲去夠雪蓮,但是卻忘記了身後還有背簍。可想而知,這一彎腰背簍里的藥草就稀里嘩啦的往外掉。敖琪反射性的回手去擋背後的背簍。這一彎一擋之間,腳下打滑。敖琪瞬間就向著崖邊輕滑而下。
眼見崖底的景物入目越來越大,敖琪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心想這次完蛋了,為什麼一開始沒听殷歲寒的話呢。
就在敖琪的整個身子已經躍出崖邊,就差下墜的時候。一個力道瞬間抓住敖琪的手撐住,然後猛地一拉,將敖琪整個身子拽了回來。
待敖琪嚇的渾身發抖癱跪在崖邊上,再次感受到堅實的土地時,敖琪這才敢睜開眼楮。
抬頭就見殷歲寒黑至鍋底的臉。
「我不是不讓你到半山腰以上的嗎?」。
雖然敖琪渾身發軟,但也知道這時候應該是心虛的,所以只好瞎掰道「慶婆婆家的小伍子病了,你知道小孩子病起來要比大人麻煩的多,普通的藥得好幾天呢。要是能采到雪蓮,小孩子會少受不少罪呢。」
其實小伍子的病根本不嚴重,不過敖琪說的也並非完全不著調,這雪蓮的藥效,自是比其他的草藥來的快的。
殷歲寒的臉色雖然沒有變回來,但是卻不像剛剛那般只是站在一邊不動。將散落在崖邊的草藥一一收進竹簍,甩到背後背上。
然後幾個起落,避開那些易滑的石頭,到達崖邊。單手扣住崖邊一塊大石,然後整個人跳下去,不到一秒鐘又翻了回來,手里硬是多了一朵雪蓮。
一邊往回走,一邊將雪蓮也扔進了背後的背簍,伸手將敖琪從雪地上打橫抱起,幾個踏步離開了崖邊。
就在敖琪各種羨慕嫉妒恨武功這種東西時,殷歲寒突然開口道「家里來了客人。」
敖琪臉上立馬掛上了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們都住到這麼遠的地方了,怎麼還能有客人這種神奇的東西。就連嚴敬幽和厲風都只能幾個月送上來一封信,誰那麼有魄力,居然自己來。
怪不得殷歲寒會及時救了她,原來是家里來了客人,所以專門出來尋她的。
這樣一想,也許這個客人還算救了她一命。
直到家門口,敖琪還是被殷歲寒抱著走的。不過這非關風月感情,只是這樣既省時間,又不浪費體力,當然是不浪費敖琪的體力,也省的給殷歲寒添麻煩。久而久之,敖琪也就習慣了在上山下山的時候被殷歲寒這樣抱著走。
可是既然知道有客,敖琪當然不能這般失禮,所以離家門口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敖琪就讓殷歲寒把她放了下來。殷歲寒只是微微皺了皺眉,倒也沒說什麼。
又走了一會兒,就看見一面如鏡的巨大石壁前面,一間小木屋映入眼簾。可是看起來卻甚為奇怪,因為你就算走遍整個中原或者外族,都沒見過這樣的木屋。
木屋不是一間一間的,確是房體相連,比一般的木屋大出很多,還有一些地方伸出奇怪的稜角,就好像一個屋子又多出一面牆,在原本的屋子的基礎上又加了一處屋子。
當時這屋子建成的時候,敖琪對她這個現代化的小別墅很是滿意,殷歲寒也完全理解了她的草圖,一絲不差的蓋出了圖上的構造。
其實就是一個兩室一廳一位一廚的小戶型,可是獨自林立在這樣一個空曠雪山前,不是別墅都成別墅了。
兩人都在門外抖了抖身上的雪,這才開門進屋。
敖琪剛將腦袋上的帽子和圍脖摘下來,就看見因為听見動靜而從屋內走出來的人。
敖琪瞪大了眼楮,指著那人,然後不敢相信自己眼楮的又回頭看向殷歲寒確認一下,殷歲寒也確實點頭肯定的答案,敖琪這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凌牙你怎麼會來」
凌牙其實也是一愣,看著敖琪那一身衣服,許久未說出話來。
敖琪見凌牙表情奇怪的看著自己,不知是何用意,低頭往自己身上一看,才明白過來。
敖琪圍在外面的毛皮披風被殷歲寒接了過去,只剩下內里一身棉質夾層的翠綠裙襖。因為殷歲寒怕她冷,還特意讓慶婆婆做衣服的時候,在衣領袖邊各處墜了一圈白絨絨的毛邊,更顯可愛嬌俏。跟以往的「敖先生」一比,自是少了一些中性的英氣,多了一份女孩子的柔美。
看著凌牙那副表情,敖琪忍不住想笑。不由的打趣凌牙道「怎麼換了衣服,就不認敖先生了?」
就連殷歲寒的嘴角都不由的掛上了一絲笑意。
敖琪在應天的時候,就答應了殷歲寒要換女裝的,可是一直因為事情耽擱了下來,而離開應天以後,更是沒了那些束縛,敖琪也就自然而然的穿回了女裝。
只是沒想到,還會見到故人。
看來她是女人這個消息對與凌牙這樣的人物來說,都是一時反應不過來的震驚,那可想而知,如果其他人看到,就更不用說了。
見凌牙還愣著,敖琪上前拍了拍凌牙的肩膀道「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就像在門口當站崗的嗎?走吧,進屋說。」
敖琪率先進了廳堂,直到殷歲寒也從凌牙身邊走了過去,凌牙自個看著空蕩蕩的門廊,這才重新運轉大腦,反應過來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