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進屋凌牙的目光,就一直在敖琪身上巡視,雖然偶爾對上敖琪的眼光後,還知道避諱一下,不過仍是滿眼的不可思議。
敖琪準備了一些茶點,端到客廳的桌上後不禁玩笑道「怎麼,我是個女的,就這麼讓凌大人瞠目?那我要不要去換男裝,也好讓凌大人看著舒服點。」
「別」凌牙忙阻止敖琪要轉身出去的動作,有些困窘的道「只是一時不習慣,一會兒就好了。」
敖琪抿唇微笑,這才又轉回來坐下。將糕點擺好,又將茶水分給其他兩人,自己也留了一杯。
「對了,這是雪山泉水泡的茶,嘗嘗看。這可是市面上喝不到的。」敖琪心道,何止喝不到,這泡的茶可是僅她一家,別無分號。
見凌牙未動,敖琪又將桌上的糕點往凌牙面前推了推道「還有這個,是用雪山里的藥草做的糕點,益氣補身。可是歲寒下山半個月才弄回來的面粉呢矜貴的很。」
敖琪正在自鳴得意,卻見凌牙漸漸收斂的臉上的笑意。「這雪山的生活,看起來兩位過的十分愜意。」
殷歲寒和敖琪兩個都是聰明人,互相看了一眼。雖然不知道凌牙這句話是何用意,卻都沉默的未去接話。
兩人的舉動凌牙看在眼里,不由嘆了口氣道「我今次來的目的,我想兩位這樣剔透之人,自是猜到了幾分的。可是,我現在對我來此的目的,倒不像來之前那般有信心了。」
殷歲寒挑起眼皮看凌牙,眼神略有深意的道「既然沒信心,那我想,就不必說了。」
殷歲寒一句話就將凌牙想要說的意思堵的毫無回轉余地,凌牙面子有些掛不住,于是看向敖琪,希望還能有些機會。
敖琪有些尷尬的笑笑道「既然來了,就住幾天吧。也好看看這雪山的風光。至于其他的事,就暫且擱下吧」
既然兩人都這麼說,凌牙也不好再說什麼,便暫時安心住了下來。心想不管這事兒成與不成,既然來了,就當看望老友好了。
因為凌牙的到來,本來兩個人住的地方,現在略顯狹小。僅有的兩間臥室,一直都是敖琪和殷歲寒一人一間。現在多出一人,自然有人沒地方睡。
敖琪是女生,凌牙是客人,最後不得已只好是殷歲寒去睡了客廳。雖說是客廳,卻也不差。平時客廳除了吃飯就是兩人一起看書休息的地方,也兼著書房。所以殷歲寒就在廳堂緊挨牆壁的一塊空處做了一個臥榻擺放在哪兒。平時敖琪若是沒事,就喜歡窩在那里看書。
這會兒卻方便了殷歲寒,只要將榻上的小桌移走,鋪上棉被就成了一張現成的睡床。
凌牙因為旅途勞累,被敖琪攆去休息了。大廳里又只剩下了敖琪和殷歲寒兩人。
敖琪抱來了厚厚的棉被,本來殷歲寒是要自己鋪的。可是敖琪見他鋪的,一會兒這鼓個棉包起來,一個會兒那漏出一個褥角。最後實在看不過眼,將人罰下場,親自上陣鋪床。
直累的氣喘吁吁,才將這床鋪好。因為大廳空曠,雖然有火爐,但敖琪還是擔心殷歲寒會冷,又加了一床被子給他。待一切都侍弄好了,轉頭卻見殷歲寒坐在桌前,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看。
盯了敖琪有些別扭,羞惱的道「有什麼可瞧的?」
殷歲寒看了看旁邊的凳子,敖琪會意的走過去坐下。然後搞怪的低著頭道「殷大俠可是有何訓示?小女子定當洗耳恭听。」
敖琪的玩笑並沒有讓殷歲寒有任何表情變化,一張撲克臉道「為什麼讓他留下。」
敖琪一僵,稍稍抬眼去看殷歲寒,尖銳的下巴,直挺的鼻梁,剛毅的眉毛。敖琪看的都十分清晰,可是,敖琪卻不敢去看他的眼楮。
見敖琪不答,殷歲寒又道「你想離開雪山?」
這回敖琪把頭低的更低了,聲音因為壓迫著出來,顯得格外的小「我不知道。」這是實話,她真的不知道。
敖琪喜歡雪山的生活,更喜歡雪山腳下的人。殷歲寒離開應天的時候,曾經說過帶她去江湖,敖琪一直都以為是她所想的江湖,可是後來才知道不是。
住在這雪山的幾戶都是外來戶。都不是雪山里最原本的子孫,都是來自江湖。有的是因為想贖罪,有的是因為想避世,原因各種各樣,但不論哪樣,都跟敖琪一樣。是被逼無奈,無家可歸的人。所以他們才那般互相喜歡,因為有雷同的經歷,自然就有同樣的體會和理解。
殷歲寒是想讓敖琪知道江湖之大,並沒有走投無路一說,只有鑽進死胡同走不出來的自己而已。
確實,敖琪如果走出來,那麼雪山這里是敖琪最好的歸宿。
可是……
內心最深處的東西,真的就那麼容易走出來嘛?
雖然還不知道凌牙到來的目的,但是凌牙的到來本身就對敖琪來說,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那種感覺這讓敖琪內心沉睡了許久的東西,有些騷動。
畢竟在這雪山之外,敖琪還是有牽掛的。哪怕是敖琪最不願意提及的那個人,都是心中一種無法澆熄的紅亮炭火。這一年的安靜生活,並沒有完全讓敖琪心底的東西消失,那些愛與恨明明滅滅的好似毫無生氣的死灰,又好像下一刻就會死灰復燃。
這讓敖琪清晰的看到自己心中的不甘。但敖琪又不想離開雪山,因為她知道一旦離開了雪山,那麼這一切安靜的生活就會遠離她,一去不返。
也許敖琪是貪心的,兩樣都不想舍棄,所以她混亂了,她糊涂了。
殷歲寒對敖琪的不知何從選擇有些生氣。殷歲寒很少對敖琪生氣,只有敖琪偶爾因不好好照顧自己,受傷的時候,殷歲寒才會板著臉教訓一頓。可像現在這般的惱怒的起身就走,到是有史以來頭一遭。
見殷歲寒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敖琪的心里有些酸澀,還有一些愧疚。
也許她這樣左右為難的想法,確實對殷歲寒不太公平。可是真要讓她立刻做出選擇,確也是真的無法做到的。
一連幾天,殷歲寒都沒有直接跟敖琪說話,雖然在凌牙面前,態度上還算過得去。但是敖琪知道殷歲寒心里一定不好過,就像她心里也不曾好過一樣。
最後敖琪打算找個機會跟殷歲寒好好談談,而這個機會,就是雪山聯歡會。這是敖琪取的名字,當時月兌口而出,覺得俗爆了。可是卻被眾人起哄定了下來,過後想想其實也挺搞笑的。
因為敖琪他們家的地理位置最好,後有岩壁擋風,前有空地搭棚。所以每次的聯歡會都是在敖琪他們小屋前面的空地上舉行。也算是方便了敖琪他們,不用往別地方跑。但卻也要勞累上一番,做些前期的準備工作。
這次也不例外,要在空地上簡單的圍一個擋風的棚子,中間要堆好了晚上用的柴火。因為海拔較高,缺乏氧氣不易點火,所以還要在柴上澆不少的油。
別看說著簡單,做起來可要麻煩的多。在這風雪呼呼的地方要搭起擋風的棚子可不是一件易事。所以殷歲寒從一大早就開始在忙乎。
敖琪則是在廚房忙著晚上要準備的吃食。而凌牙自是去幫殷歲寒的忙了,但沒一會兒卻就見凌牙跑了回來找她。
「殷大哥叫我問你,上次用來綁木栓的繩子放在哪兒了?」
敖琪笑了笑道「去房後找,那邊有一個小隔間,專門放這些工具,應該在哪兒。」
凌牙唉了一聲,就朝房後去了,臉上還掛著笑。
也許這雪山真的有讓人內心平靜喜悅的魔力,雖然條件苦了些。哪怕是凌牙這種混跡官場,見慣爾虞我詐的人,在這純潔的地方,也能找到久違而單純的快樂。
站在門口,看著空地上忙碌著的那個身影。敖琪問自己,這樣的生活,她真的能放棄嗎?
傍晚來臨的時候,客人也都開始紛紛而至。
敖琪正在空地上擺桌子,就听到不遠處傳來的喊聲。聲音清脆響亮,卻帶著女乃女乃的童音喊道「琪姐姐,琪姐姐,我來了。」
敖琪抬頭看去,就見慶婆婆領著小伍子,朝著他們這邊過來。小伍子正在使勁揮著小手,跟她打招呼。
敖琪的笑容漸漸爬上面頰,卻在旁邊一道目光的注視下,不由嗆咳了起來。
殷歲寒收拾了一下手里的工具,路過敖琪身邊的時候道「看起來應該用不著雪蓮了。」
凌牙也在一旁听到了殷歲寒的話,雖不知道兩人是打的什麼謎語。可是見敖琪一臉糗大了,好像被發現做了什麼壞事的窘迫表情,禁不住笑出聲來。
敖琪一眼瞪過去,凌牙立馬就閉上了嘴,但是依舊抖動著肩膀。
敖琪暗恨的咬著牙詛咒道「小心笑出內傷。」然後就去接不遠處的小伍子了。
凌牙站在原地,殷歲寒回屋送東西,敖琪去迎慶婆婆和小伍子。三個人佔了三個方向,也許上天早已預示了,這三個人是永遠都不會站在同一個方向的。
老話常說,道不同不相為謀。那如果道不同非要互相為謀,是否注定了,將是一個悲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