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審完楊鐵山後,敖琪整個人都好累好累,只想睡覺。可頭腦明明清晰的很,身體卻怎麼都支撐不住的有些打晃。
敖琪害怕是身體又犯毛病了,趕緊跟其他人交代了一聲,借著午睡的由頭回了房。
回房後,還沒等敖琪來得及上床,整個人就已經跌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待敖琪朦朧間有些恢復意識,卻是在床上。身子下面柔軟的被褥,和四周上等紅木的床欄,都提醒這她所在的地方並不是她的房間,也不可能是那個清減的開封府衙里的任何一個房間。
有些模糊不清的視線里,有兩個人影在不遠處晃動。敖琪想盡量睜開眼楮,卻疲累的沒有一絲力氣,隨之敖琪又再次的陷入昏睡。
而不遠處的那人回頭看了看仍然昏睡的敖琪,糾結的眉頭越來越深,轉頭跟站在身旁的大夫道「這病難治嗎?」。
可大夫的回答讓人心都跟著一寒「回遼皇陛下,不是難治與否,是根本沒得治。請恕外臣才疏學淺,這位姑娘的病,老夫無能為力。」說完,那大夫就開始收拾藥箱,再無它言。
蕭緒握緊了雙手,努力的控制著即將崩潰的情緒,吩咐道「書倫,去送太醫。」
門外的書倫領命,將那位年過半百的太醫帶上馬車,送回了宮。
蕭緒則轉身走到敖琪床邊坐下,一只手緊緊的握著敖琪的手,另一只手輕柔的扶著敖琪的發角。看著那張在他面前安心沉睡的面容,有一絲甜蜜慢慢從心里溢出。可是當回想起太醫的話,蕭緒便是一陣兒錐心的痛。
「這位姑娘,心脈損傷嚴重,曾用過奇藥。卻因藥量有限,只起到了暫緩癥狀的效用。加之這位姑娘憂心過度,極其耗損心脈。再這樣下去,心脈功能逐漸退化緩行。最終只有一種結果,那就是心脈俱損,沒得回轉。」
蕭緒很想將床上的那人拽起來,好好問問她,她到底是怎麼樣,把她自己折磨成如斯模樣的。可是卻不敢去深究,因為他怕那個答案是他不想听到的。蕭緒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悲痛。高興他所做的讓敖琪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可是卻也悲痛的知道,他再也看不到那雙雖然有些逃避,卻為他的愛,一點一滴淪陷的眸子了。
溫柔憐惜的吻上久違的唇角,在那甜美的唇上輾轉輕舐。蕭緒仿佛要將近一年來,所有的思念都傾注進去。以緩解那抓心撓肝相愛不相親的折磨。
可能是一點一點深重的吻,讓敖琪有些透不過氣,不由被憋醒了。睜開眼楮想看清讓自己無法呼吸的元凶。就見在那條漸漸明亮的縫隙中,逐漸映出那英挺俊朗的面容。
看著那張面容,敖琪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只憑著直覺去接受那個記憶深處,最渴望的吻。敖琪想,這也許又是一個無法清醒的夢,而她只有在夢里的時候才能這般繼續沉淪,不用顧及任何人的感受,或者任何人的仇恨。
顯然蕭緒被敖琪的回應所震動,忍不住加深了這個吻。
唇舌交加,敖琪腦子也開始清醒了起來,這個吻觸感未免太過真實,敖琪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扶在自己腦後那只手的溫度,和那人吹拂在臉上溫熱而急促的氣息。
敖琪猛的瞪大了眼楮,瞬間將人推了出去。敖琪這才清醒的看見那張這一年里都不曾遺忘,一直在午夜夢回如同噩夢般徘徊不去的面孔。
蕭緒,知道剛剛那個乖順的敖琪已然不在,不過即使這樣,也讓蕭緒稍稍有了一些好心情。也許在敖琪內心的深處,那里還裝著對他的愛,只是藏的太深,也許深到連敖琪自己都已經不復記憶。可卻實實在在的存在,這點實在很不值得蕭緒高興。
敖琪攬過被子,防備的看著蕭緒,腦中迅速整理著一切有關的記憶「我怎麼會在這兒,這是哪兒?」
蕭緒也沒打算隱瞞,很爽快的道「這里是都亭驛,遼國使節館。至于你怎麼在這兒,當然是我請來的。」
敖琪就算再次見到蕭緒,整個人都有些不對勁兒,但是還沒有傻到腦子壞掉的地步,這樣無知無覺的被帶來,還可以用請字,他可以再無恥一點。
敖琪側著頭,避開蕭緒看她的目光,問道「你的目的。」
沒見到的時候,哪怕是一個背影,敖琪都能追上好幾條街。可是當真的見到了,敖琪才發現她的可笑。只有不去看那張臉,敖琪的心中的火焰才會小上很多,如果任由那心中的火焰燎原,敖琪估計會給他一刀。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敖琪眼光一直瞄著桌上那把水果刀,蕭緒不經意拿起那把刀開始切梨。
刀和梨清脆的踫撞聲,清晰的在耳邊響起,可是半天蕭緒都沒有回答敖琪的問題。直到將梨削完,切分小塊。遞到敖琪面前,敖琪也沒有伸手去接。
蕭緒悻悻然的收回遞出梨的手,然後將另一只手遞過去「還是,你其實想要這個。」
看著那把被遞到敖琪面前的刀,精致的刀柄上瓖嵌著零星的寶石,耀眼非常。可是敖琪卻狠勁的將那把匕首從蕭緒的手上打掉。抬頭瞪視著那人喊道「你到底要干什麼。」
看著負起打掉匕首的敖琪,蕭緒卻笑了「我以為你有殺我的膽量。」
敖琪知道蕭緒是故意的,想激怒敖琪,看敖琪是不是真的會殺了他。于是敖琪也不負他眾望,光著腳就沖下地,去撿那把匕首,然後橫在蕭緒的脖頸間。
蕭緒緩緩的閉上眼楮等待著,可是敖琪握著匕首的手,卻在抖。匕首上觸感微涼,卻比不上敖琪的手指溫度低。敖琪的手心越是出汗,手上的溫度越是寒冷。
下一瞬敖琪的手中的匕首就消失了,快的敖琪都不曾察覺,那東西就已經回到了主人的手上。蕭緒就近將敖琪的身子抱住「你連可以刺傷我的匕首都握不緊,為什麼非要逼自己恨我呢?」
敖琪無力的聲音傳來,冷漠中夾雜著哀傷,卻讓蕭緒整個人僵住,好像大冬天被人從頭到腳淋了一身的冷水,整個人冰冷的牙齒都在打顫。
「因為我,不能愛你。」
敖琪感覺到環住自己腰身的手,一點一點的松開,這應該是敖琪想要的效果,可是心里卻疼的發麻。
然後敖琪听見蕭緒毫無情緒的聲音傳來「停止你在查的案子,遠離開封。」
敖琪不由一聲冷笑「這就是你的目的?看來這次,我又阻礙了蕭老板的發財大計。不,是阻礙了遼皇的挑撥兩國關系的陰謀。」
「你……」蕭緒顯然被敖琪的話,激起了一絲情緒,不過很快就退了下去。「你以為趙光義那老家伙,真的只是來請你來查案的嗎?你最好先查查,那老家伙是不是值得你信任,不要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這點還請遼皇放心,反正我被遼皇你利用,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上一次當,是笨,上兩次當是蠢,可我敖琪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繼續蠢笨下去。自然會防著你們這些天天泡在權謀罐子里的人。」敖琪狠狠的撇了蕭緒一眼,繼續道「趙光義的算盤打的是響,可我也不是隨便牽線就能動的木偶,自不用遼皇來瞎操心。」
敖琪一開始就曾懷疑過趙光義,可是畢竟趙光義的條件太過誘惑,敖琪是心甘情願跳下去的。從現在的情勢看來,如果鷹空閣真的是蕭緒的,那她在中間的作用就是牽制蕭緒。不過趙光義牽制蕭緒的下一步又是什麼呢?
蕭緒的鷹空閣,無緣無故解決掉那麼多各州府和開封的官員,又是為了什麼呢?
敖琪肯定不會傻的直接去問蕭緒,就算問了她也一定得不到真實的答案。還不如讓蕭緒以為她就想查清案子。這樣也許,還會有漏洞可循。
「那你的身體,我是否可以操心。」
敖琪沒想到蕭緒突然會冒出這麼一句話,所以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請過太醫,給你診病。」說道這里蕭緒的臉色越來越深沉「太醫說……」
敖琪想,看來應該是被發現了「太醫說,我沒幾天可活了?」可能是敖琪說的太輕松,蕭緒看不過眼,抓著敖琪的胳膊,怒視敖琪。
「疼。」這家伙要不要那麼大勁兒,有問題的是她,又不是他。干嘛好像要吃人一樣。
胳膊上的勁道兒放緩「太醫說,你心脈損傷嚴重,退而緩行。有可能心脈俱損,沒的回轉。」
敖琪眼皮低垂下去,原來真的是這樣,敖琪一直覺得自己心髒跟以前的心髒病不一樣,人家是跳的快,可她是跳的極慢。那偶爾毫無意識,因該是心髒暫時停跳的關系。
敖琪苦笑,喃喃自語道「沒的回轉嗎?那不是挺好,等這個心停下,卻就不會再有任何牽掛,任何想念了。」
敖琪終于抬頭看蕭緒了,眼中墨色深不可見,可蕭緒卻看出了敖琪的不舍。那雙眼楮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沒有再看他。
蕭緒將敖琪緊緊的摟緊懷里「跟我回大遼吧,大遼的奇藥多,也許……」
就一分鐘,敖琪這樣告訴自己,就再貪戀一分鐘。只要這一分鐘過去,她就還是敖琪,這個抱著她的就還是遼皇,而不是蕭緒。
在心里,將蕭緒藏的再深一些。這樣面前的便只是耶律隆緒。不要再因為面前之人流露出的任何感情被欺騙。那顆心,已經破碎不堪了,就讓它安靜的陪著自己,走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