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曉培在特級病房中抱著孩子,狄爸狄媽,狄家的管家老鄭,狄闕的女乃媽馮姨,陳峰都守在床邊看著。
狄闕這個當了爸的卻就是不進門,一個人病房門外搞無聲抗議的行為藝術。
陳峰出來看了三次,狄闕就那麼衣著光鮮卻不顧形象的蹲在門邊梗著脖子裝流氓。
第四次,陳峰實在是忍不了了︰「要不我現在就找人去幫你做個等身大的人形牌子立在這兒?你蹲了一個小時腿不麻麼?」
「不!麻!」
「……」陳峰噗嗤笑了︰「雖然你這個雙腿大張標準騎乘位的姿勢很是讓我想入非非吧。不過作為一個禁得住誘惑的、責任感極強的成熟男人,我還是要勸你一句,先起來吧。」
這話效果是立竿見影的,狄闕立刻就蹦了起來,一手揉著麻掉的腿,一手指著陳峰氣急敗壞︰「你的大腦是從你的那根棍子上發育來的啊!咱以後說話能用點智商,不用下半身嗎!」
「被你提醒說用智商這件事我還真是沒辦法苟同……」陳峰咂舌。
「陳峰你……」
陳峰看了一眼病房內,隨即斂了神色,關好門將他帶到一邊。
「不就是被尿了一次嗎?小孩子剛出生難免的事,你和他生什麼氣?」陳峰鄙視他。
狄闕卻不以為然,據理力爭道︰「誰抱都沒事,偏偏尿在我身上,我看他就是跟我過不去。」
「……你面目可憎到連個不懂事的孩子都看不下去了?」陳峰奚落他。要知道狄闕平常很可愛,但越到正經事就越掉鏈子的這個性格也挺愁人的。
「你……」狄闕想當然瞪大了眼楮,陳峰卻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嘴。
狄闕莫名其妙的被陳峰吻了個正著,傻傻的立在原地半晌任陳峰輕薄。
陳峰放開他笑的像只偷腥後的貓︰「進去吧,齊曉培還在里面,禮貌上你也要正式出面謝謝人家這段時間來的辛苦才行,畢竟為你生了個這麼健康可愛的寶寶。」
狄闕擦擦嘴,神態上緩和了些,卻仍舊嘴硬吐槽︰「你這算什麼,美人計啊?那也要真是美人才行……」
陳峰溫文儒雅,成熟穩重,總是給人一種儒商的印象。他听狄闕這麼說,微一挑眉,笑道︰「難道我已經不能吸引你了?那我可要留意留意你身邊最近有沒有出入什麼新鮮的美人了。」
「去去。」狄闕撞了陳峰的肩膀一下。
兩個人在門口磨嘰了半天,狄闕才老大不情願的被陳峰拖進病房見齊曉培。
齊曉培見到狄闕只是一愣,隨即沖他友好的笑笑。
狄闕和齊曉培正式見面算算不過三次,莫名其妙的就由一個孩子聯系到了一起,雖然他和陳峰在一起之前風流慣了,對著各型的女人都沒有發愁過,但唯獨面對齊曉培,狄闕怎麼都覺得有那麼點別扭。
「那個……這次辛苦你了,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盡管提出來。」狄闕被陳峰捅了一下,干巴巴的對著齊曉培笑了笑。
齊曉培卻比狄闕大方的多,雖然面露倦容,但仍然笑著點了點頭︰「謝謝了,伯父伯母將我照顧的很好了。」
狄媽媽這時笑著從齊曉培斷他們道︰「你們年輕人聊著,我先把寶貝抱去哄睡了。」
齊曉培看著太子親衛隊一行人悉悉索索的離開,病房中便只剩了她和狄闕、陳峰兩個人。
狄闕還在沖他老媽沒義氣的離開背影干瞪眼,陳峰卻攬住他的肩,沖齊曉培有禮的笑了笑道︰「這段時間真的是有勞你了。我和狄闕都非常感謝你為狄家的付出。以後大家也算是朋友了,任何時候有困難都能來找我的。」
狄闕呆呆的看著陳峰,只覺得這家伙任何時候都是這副從容不迫,優雅紳士的模樣,一個人耍帥出風頭,總把他這個堂堂七尺男兒襯托的像個毛頭小子似的。
齊曉培目光在狄闕和陳峰臉上掃了一圈,輕輕嘆笑了一聲︰「大家站在各自的立場上,都有不容易的地方,祝福你們一家三口今後幸福美滿。」
狄闕被齊曉培說的臉上一紅,陳峰卻稍稍愣了愣。這孩子雖然是狄闕的,但應該不算一家三口吧……
陳峰忙笑了笑,繼續公關道︰「我知道作為一個母親舍下孩子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是我們這方面也的確除了物質上的補償沒有辦法提供再多的幫助了。這一點我其實要代兩位老人向你道歉,因為我和狄闕不能生育的關系,才硬是將你也牽扯進來……」
齊曉培沒想到陳峰會說出這番話,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縫。她抿了抿有些干澀的嘴唇,搖搖頭低聲說︰「我要的已經都拿到了,反而是你們幫了我的大忙。這是我們本來就講好的條件,我不會後悔說什麼突然要要回孩子的話的。身體一恢復我就和我媽媽動身去美國,以後都不會再見這個孩子,你們盡管放心。」
「我們當然相信,我不是那個意思。」陳峰笑著解釋。
齊曉培舒了口氣,揉揉了眉頭︰「不好意思,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了。」
「那好,你好好休息吧,就不打擾了。」陳峰扯了扯還傻站著的狄闕,拉著他出了病房。
狄闕回手踫上門,病房內的齊曉培已經躺下了,但從單薄的背影看有幾分孤獨落寞的意味,讓他心里隱隱的不舒服。
他是不是做了一件很壞的事情?為了一己私欲,欺負了一個毫無背景、初入社會的女孩子?
「傻瓜,有些事是不需要你去操心的,你開開心心的過你的日子就好。」陳峰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大手揉了揉他的頭發,狄闕便順勢一頭扎在陳峰的胸口,雙手緊緊地攥住了他的衣服。
狄闕對于齊曉培的定義是︰老媽從醫院坑蒙拐騙回來的大便宜。
他媽媽對于他和陳峰的同性戀人關系認可的前提便是狄家要留一個後。
狄家到他這輩子一根獨苗,偏偏產業做得大了,思想還特保守,雙方一人讓一步妥協到最後,只要有人繼承了狄家的香火,那麼他和陳峰堅持在一起,她也就不再反對。
陳峰對于這一切其實是無權說什麼的,狄闕知道,也不怪陳峰不能跟他站在同一戰線上。
可是他單槍匹馬哪里是他老媽的對手,他老媽梨花帶雨的一哭,他就立刻繳械投降了。
只不過孩子是生給他那個年僅五十出頭,精力過于旺盛的母親的,並不是生給自己的,他和老媽約法三章,只管生、不管養、唯一能貢獻出來的就只是自己的精子而已。
于是從咨詢人工代孕到生產,將來再涉及到撫養的問題上狄闕都打算兩眼一閉,一概來個不聞不問,做足消極抵抗的範兒。
齊曉培,便是狄媽媽親自去咨詢人工代孕事項後走出醫院,在醫院的花壇前遇到的。
當時齊曉培穿的很樸素,臉上藏不住的是與年紀不相符的滄桑與無助。狄媽媽也算是熱心的人,走上前去一問之下,才發現齊曉培的母親患了尿毒癥卻無錢醫治。
齊曉培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母親一人撫養她長大,當時她正在勤工儉學讀大三,母親卻意外被查出了這花錢如流水的病來。
她哪里有錢給母親洗腎換腎,正想著賣血賣身賣器官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狄媽媽卻給了她另一個選擇︰「幫我的兒子生個兒子吧。」
對于這種像是天方夜譚似的說法,齊曉培是想笑的,但是她在看到這個容裝精致,保養得當的上層名流女人自信優雅的笑容中藏著旁人難以察覺的一絲無奈與苦澀時,她突然想要听听這個同樣身為一個母親的懇求。
冥冥中的緣分就是這麼奇妙,兩個環境身份年齡天差地別的女人竟然就這麼一拍即合了。
齊曉培長的漂亮,性格獨立,高等學府就讀,身家清白,身體健康,無家族遺傳病史。
而狄家有錢有勢,可以為齊曉培的母親提供換腎的機會及一切後續治療的相關費用,並承諾在齊曉培生產之後,給她一筆可觀到一輩子衣食無憂的金錢,為她和母親做好移民美國的相關手續,甚至幫她申請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繼續就讀她的專業。
只是做十個月生產的容器,就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到了美國,沒有人認識她,沒有人曾經知道她為一對同性戀人生過孩子,她可以和她母親健康的、富裕的重新活一次。
齊曉培沒有太多猶豫便答應了下來,甚至沒有去考慮受騙的可能性。
因為她已經沒什麼好失去的了,不是嗎?
齊曉培第一次見到狄闕和陳峰是在做代孕的那一天,狄媽媽堅持讓三個人踫個面,于是才有了第一次尷尬的相遇。
齊曉培初見狄闕和陳峰是相當驚訝的,在她的意識中,同性戀應該是骯髒的、叛逆的、混亂的,但是這兩人並肩出現時卻美得像一幅畫一般。
傳說中孩子的爸爸長得就像電影明星那樣五官挑剔不出一絲瑕疵,全身上下似乎都帶著閃光燈似的強光,更看不出三十多歲的年紀,開朗,跳月兌,一雙帶電的桃花眼笑起來像會說話一般。
而他身邊的所謂的戀人,齊曉培甚至一瞬間有過一絲心動的錯覺,頗具品位的穿著,斯文儒雅的相貌,成熟睿智的談吐,還有寬闊到無限的包容力。
沒有哪個男人能夠笑的如此坦然的目送自己的戀人去和另一個不知道姓名的某人共同孕育一個完全與他無關的新生命,但是陳峰做到了。
齊曉培覺得這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只是可惜為什麼這真正的男人卻是個同志。
之後齊曉培順利的懷了孩子,一直住在狄家的老宅中,卻再也沒有見過這對情侶。
後來她一點一滴的听來了兩個人曾經的故事,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愛情這種信仰。
她對自己的未來還有一絲的不確定,也對生命中突然多出來一個無辜的「第三者」的這對同性戀人的未來有更多的不確定。
但是,她的孩子應該會幸福的吧?
那個打鼾時睡出兩個鼻涕泡的小家伙,有兩位出色的父親共同照看著,應該更加茁壯的成長為堅強的男子漢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