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頭看去是他!只見他著一身墨綠色袍子,上面繡了八岐大蟒,從正襟盤繞至身後,那針法精巧連梅姨怕是也做不出來。想必是宮里的御用品,看來他還是個十分得寵的臣子啊—白玉堂。
上回梅姨如何處置,我並不知情。但想來對他必不會好。如今,他還笑得這麼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忍得之前我們對他的不敬,怕是來者不善。
白玉堂的幾句話讓嘈雜的現場一下子寂靜無聲。大家仿佛到現在才發覺自己的行為有失身份,連忙退開幾步,整理衣衫妝容。
我一回頭發現九郎同狐狸已經一左一右站在我身後。九郎離我進自然來的快,可狐狸,那是什麼速度!我記得我特意將他放在離我最遠的外圍。怎麼眼楮一眨就到我身邊了。
狐狸擋到了我的身前,一下子我的視線便被他的身形給遮住了。興許是狐狸永遠一副笑眯眯的沒骨頭樣,讓我錯以為他很娘娘腔,不可靠。可他擋我身前,我卻突然發現他的身形很高大,完全不似我想的那樣不正經。他的頭微微一偏,露出三分之一的臉,如花的臉逆著光,嘴角輕揚。我頓時心如鼓擂,額頭眉心的痣疼得厲害。那笑容有股子讓人迷惑的味道。我越發的不清醒起來。狐狸回過頭同白玉堂對峙。
九郎攥緊我的手,我回過頭看向他有些迷茫。九郎的眉頭深鎖,嘴唇微微發白,手抓得我的手快要將我捏碎了。我吃痛的皺眉終于清醒一些。身體的無力讓我說話也覺得很吃力。我有氣無力道︰「九郎,我大約是有點中暑了。暈得慌。」
九郎眉頭依然深鎖卻又無奈道︰「我有藥,你且等等。」說罷就從袖子里拿出一個小瓶子,放到我鼻前聞了聞,一股薄荷的味道,讓我清醒許多。
這方狐狸已然扯著嗓門喊道︰「什麼姐姐啊。白將軍都三十多了,還叫人家姐姐,不是把我們的小姐們叫老了麼?好不知羞啊∼」還故意將尾音拖得長長的。
人群又開始騷動。有人議論紛紛,白將軍不是在戍邊麼?怎麼會跑到揚州來。我心驚想不到這貨就是傳說中的風流天下聞的白將軍。江湖美男譜上有名的人物啊。三十幾歲也算是而立之年了,長得白淨不說,臉上連點戰場上廝殺後的老練的神情都沒有,反象是個白面書生。他看我見著他許久,仿佛不好意思一樣,低下頭臉上露出淡淡的粉紅。那模樣怎麼看也不想是身經百戰的人啊。這哥哥隱藏得真深啊。
白玉堂溫溫弱弱地道︰「公子,我可不是白將軍。我姓白名玉堂,雖與將軍同名卻是個書生,並不習武。」你別裝了,上回大家都見過了。還公子公子的。這聲音和那天柳樹下完全是不同的類型,典型在裝可憐。
狐狸一听含笑就走到他身旁,拉著他的手在他耳畔嘰咕了幾句。然後,白玉堂的臉更紅了,火燒火燎的,放個蛋都能煮熟了。半天結結巴巴的說︰「姐姐,你收了我吧。」
什麼!我覺得晴天霹靂啊。收什麼,我又不是乾坤袋,不能什麼都收啊。已經收留了狐狸一個妖孽了,難道還要收只披著羊皮的郎麼?
場內的眾位女子目光熊熊,我仿佛看到了一匹公狼帶著他的母狼們向我沖來。白玉堂沖我露齒一笑,我覺得十分森森然。這廝定是在報復我那日綁住他時給他的笑容,果然是睚眥必報的小人。
我後退一步扯住九郎的袖子道︰「九郎,我看我還是收了他吧。」
九郎瞥了一眼在場幽幽放著綠光的眼楮,點點頭,明顯被逼迫的樣子。
狐狸在那里看了我一眼道︰「我做主,收了你。從今往後,我當大,你當小。來叫我哥哥。」我的腿有點軟,果然是瘋人有瘋招。
白玉堂很乖巧的作揖道︰「哥哥。」我想這哥哥真會賣乖,狐狸明明比你小。
人群里那位曾經支持在城牆那里支持狐狸放肚兜的姑娘突然發話了道︰「為何廣陵才子會里沒有他的份?這位公子功夫了得,知書達理,為何沒有他的畫像?」我覺得這位姑娘有點神。哪里看出白玉堂知書達理,功夫出眾了?不就是從樹上跳下來麼,我也會啊。
我頓了頓解釋道︰「這位公子是外地人。如今我們廣陵才子會請的是廣陵的才子書生們。這位小哥是外來人,想必是沒發現。‘
那小姐伶牙俐齒的道︰」那桃夭公子,九郎公子,玉郎公子,百里公子,青桐公子皆不是廣陵人,也如此出眾。才子會為的就是選才任賢,不估及身份地位的事,也請將這位白公子加入其中。」此話一出,許多女子也紛紛附和。
我走下台到白玉堂身邊,他沖我作了個揖,眼里閃過一絲慧黠的光亮。可見他這次是有備而來的。
「白公子,你可願意代表菊花香來參加這個廣陵才子會麼?」我沖他福了身子回禮,恭謹說道。
白玉堂露出勝利的笑容,點點頭。我示意狐狸將他搞定,道︰「快同公子說說才子會的事項規則。」一邊小童已經得眼神,搬來了一張太師椅和茶幾。
于是投票重新開始。那些小姐人手一條從我們菊花香里高價買來的繡上名字的手絹做為本次比賽的投票使用的票。如此我們單通過手絹也賺一些比賽經費。這次比賽花了我許多費用,我必要從那些公子身上賺回來。
結果同我所料的有些出入。那些世家公子得票並沒有特別高,大約是身世太好了反有種高不可攀的疏離。有些才子得的手絹也少得可憐,也許是恃才傲物讓小姐們望而卻步。出乎意料的是姬流觴的分數竟同九郎狐狸並駕齊驅。我想應是之前同狐狸交鋒時的沉著大氣,慈善可親,讓人好感頓生。如此一來倒讓他因禍得福利。青桐和玉郎還有一個樓里叫朱明的小倌同時位于第四。白里請一人獨佔第三。
白玉堂是這次才子會,我無法預料的變數。想不到他能佔據榜眼之位。對此我對小姐們的心思很不明白。以他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小姐怎麼就輕易的傾心于他。我總覺得兩情相悅之事都是時間累積的。我若愛一個人必有他的可愛之處。可我未從白玉堂身上看出他能讓我傾心的地方。
我回頭一看,小蘭面朝白玉堂的方向,明顯一副被勾勒魂的模樣。玉郎在一旁盯著小蘭,眼楮都能噴出火來。
「真有那麼好麼?」我打量了白玉堂一番,沒看出他有何出眾。雖然五官生得順眼,待人也很得體,不過說到底是只披著羊皮的狼。
小蘭神情恍惚道︰「什麼?」
我看了看在身旁的玉郎的表情,覺得他會把這場子拆了。
我叫了才子會的報幕人是廣陵城里有名的歌姬月娘。月娘拿來結果去報幕了。我也不打算听後面無關的眾人爭執了。一切都交由月娘打點。
梅姨已經給我備好了轎子,在集市後面的小巷子里等我。我也乏了,上了轎,早早回菊花香。
活動後面為了安撫那些成績慘淡的公子哥的支持者連帶著打打人氣,還有才子游街的活動。本來我也應該在游行隊伍的後面,這是十大世家長老的要求,如今多了一個白玉堂,車輦不夠,正好給他,我也偷得浮生半日閑。
才子會上午開始,我回菊花香的時候已經過了午時,那些公子哥估計得到下午才能回來了。我吩咐廚房可以早早備好雙倍的飯菜里。那些人回來後定是餓得眼冒金星了。但是我也不忍心,就叫廚子先做了點心叫小廝送去,給各位公子點饑。
我用完飯,上樓回房去午睡了。初夏,窗外蟬聲陣陣,綠意正濃,芭蕉翠綠的,池子里小荷才露尖尖角。我躺在榻上睡意正濃,慢慢合上眼,悠然入了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