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我想給自己放大假,出去看看揚州的名勝古跡,但實在是沒有那個時間。才子會的事情還要辦下去。那些美男的衣食住行都要由菊花香來
開銷。這幾日又關門閉不接客,眼見著銀子跟開了閘的山洪一般,流出去。沒有半點回來。以我的財力再過幾日怕是要虧空。于是便打起了公子個們的主意。
那些心生愛慕的小姐,自是期望見到心上人。可奈何我將園子一鎖,四邊又有十大世家的守衛,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那些小姐只能在閨中,寫詩繡花聊解相思之苦。
我叫小蘭和手下的小廝,放松口風,將公子們的日常起居小事說與那些小姐們听,借此掙一筆人情銀兩。但這些銀兩不過是杯水車薪,完全解決不了財務危機。我又放松了限制,允許一些小廝給姑娘們帶東西給那些公子,比如詩信,書畫,漸漸的有了些起色。我對外定價,送書信一封五兩,書畫十兩,帕子香囊二十兩。沒想到,這價錢一出,各個小廝每日都能帶上百兩的銀子回來。之後,又過了幾日,小廝們前來詢問,說是一些貴族千金小姐有意思期望能見哪公子一面,且能出得大價錢。我心想,著倒是個來錢的好主意,可那些公子心高氣傲,必是不會同意和小姐們見面。這事情還有待商榷。如今,小姐們都思念成狂亂,不見其人能有個東西做念想也是好的。
次日,菊花香門口貼告示招攬畫師。應征之人將菊花香的門檻都踏破了,門庭若市這回我也算是見識到了。我坐在二樓的屏風後面,看著下面人山人海,小蘭舞著雙手,喊著︰「大家且靜靜,請听我們管事來說話。」
接著,梅姨從舞台後方走出來,今日著一身貴氣的紫色,對襟儒裙,盤了簡單的靈蛇圈尾發前帶花釵,簪著步搖,上面瓖了十六顆瑪瑙珠,下面垂下來的流蘇,尾上還有一顆圓潤的珍珠系著,雍容大氣,儼然一副尊者的模樣。梅姨一出來,原先鬧哄哄的場面霎時變得鴉雀無聲。
小童從後面搬來了八仙太師椅,梅姨想眾人行了禮,之後坐下道︰「如此名師大家今日而來,令菊花香蓬蓽生輝。小館貼告示請畫師,為的是為各位公子作畫。畫師若是入選了,每月我們會給十五兩銀子的月錢。本館請畫師,求的不僅是技藝高超,還要有操行高尚。若是隨便透露公子們的行程,私下攜帶公子的字畫物品給那些別有用心之人。下場一律按偷竊罪定,押送官府。所以,各位若是帶著私心可回去稟告你們的主子,想知道公子的行程作息,自可以向我們館里的小廝詢問,若是逾越了,我們可不會留情面。」說著眼楮掃過,底下的一片畫師,不少畫師目光閃躲,不敢直視梅姨。
接著,她語氣一轉,又恢復之前的文靜賢淑,「大家就請開始以我為材做畫吧。我們會從中擇優選出八位畫師,作為我們的館里的畫師。」
蹬蹬的腳步聲歡快得很,看來是玉郎來了。果不其然,不一會,見到一個灰衣少年象陣風似的的跑進來。我仔細一看,發現玉郎那「服」,灰中隱隱看得出之前還是雪白的。看那身勉強可稱之為衣服的破布,一條條的掛在身上,還露出些雪白的里衣。我打量半天突然發現這是我之前特意為他做的袍子。那料子可是雪錦綢啊。一米十金呢。我都舍不得為自己做件衣服,盡給他了。現在就成這片破破爛爛的布了。個敗家孩子,全給他敗光了。
我咬牙切齒的捏住玉郎的耳朵道︰「小玉郎,來告訴姐姐,你到底做什麼了?」
玉郎驚恐了,麋鹿一般的大眼看著我,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如果有面鏡子照在我面前,我想我現在的表情像極了宮里的長得最詭異的容嬤嬤,奸笑滿面,眼神凶狠。
「姐姐,你要是動我,小蘭會生氣的。」玉郎顫顫的說著,眼里是對我黑化的巨大的恐慌。還敢提小蘭,玉郎啊玉郎,你最錯的就是投靠錯了人。你那小蘭妹妹自身都難保了,還顧得了你麼?
我嘿嘿的笑著,集天地之猥瑣,蓄日月之奸詐。「玉郎,說干什麼去了?」
「逛,逛街去了。」他退後幾步,如受驚的小兔,瞳孔放大,嘴唇直打顫。
「為什麼弄得這麼破啊?」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我覺得我就是戲本里正打算對清純貧困小姐施暴的惡霸一樣,正打算對玉郎施暴。」被小姐扯了。」他哭喪著答道,「姐姐,你快去看看吧。我今日帶著三生和齊哥哥出門,不巧踫上了在外面的劉府千金,被人堵在了弄堂里。三生哥哥好不容易給我殺出一條血路。如今你趕緊去救他們啊。」
我癱了,正宗的面癱了。殺出一條血路,那場面是有多血腥。想玉郎功夫也算是上乘的了,唐家七公子唐三生也是習武世家,李家公子李非還是每年揚州的舞獅王。以你們三人之力還敵不過著那些女子。我還去干什麼呀?趕緊叫十大世家的護衛吧。
「叫上護衛,快些走,趕緊救人。」我拉著玉郎從樓上下來,過走廊,繞過大廳,直接到後院和護衛首領武教練,大致講了一番。武教練帶上了三十幾個護衛就從後門出去了。但還沒走出門,有小童來報說︰「青桐公子,帶著唐公子和李公子回來了。」
青桐?想不到青桐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戲子,竟能從如狼似虎的千金小姐中把人帶出來。武教練一听,人一回來,便遣散了一眾護衛,自行回後院守門去了。
我正走著,青桐就帶著兩人過來了。我仔細發現青桐除了衣衫稍稍有些皺,索性沒有什麼傷。青桐向我行禮,恭敬的回報道︰「今日,我出門去集市買點胭脂水粉。」
他這麼一說我便楞了,青桐買什麼胭脂水粉啊。又不是姑娘家,難道是送給百里紅?想到這里我就別有深意的沖青桐笑笑,青桐面如漫天紅霞,小聲解釋︰「是給梨花香里的戲子唱戲,練妝用的。」
我恍然大悟,卻也為百里紅嘆息。這丫頭為了青桐,直接搬到梨花香,開始了親友戰術。每日對著那些學唱戲的孩子,同他們一起學唱戲。百里青也奈何不了她。只能隨她去了。
青桐清清嗓子,拉回我的思緒道︰「我在集市上遇見了匆匆跑過的玉郎,發現從玉郎跑出來的弄堂里,不少小姐都圍在那里。我過去看看發現里面是唐公子和李公子,便同各位小姐道了不是,將他們帶來出來。」
「然後呢?」我好奇的青桐到底是如何躲過那些魔爪,帶著他們虎口逃生的。
「然後便回來了。」青桐眼帶疑惑的看著我興致盎然的樣子。
我正打算听一段美男救美男的風月之事,沒想到就這樣戛然而止了。我正想著听完之後,在心中描繪一幅一幅三男相惜的美少年之圖。就這麼點事情真是讓人提不起興致啊。不過青桐救人一事確實讓我對青桐刮目相看。
之後的幾日里,這件事情被小蘭傳得神乎其神。大家對原先這個終日沉默不語的也沒有什麼奇才異能的公子不禁又來不少猜測。
畫師很快就選出來了。第一日開始畫畫時,公子們都有些興奮,大約是沒有同許多人一起入畫的經歷。這三十一美男圖,長三尺,高三尺,耗費三日,由十名畫師共同完成。這畫就成了我菊花香的鎮店之寶。三十一美圖,世間僅此一幅,做裱掛于館內。大氣磅礡,頓時讓人眼前一亮,過目不忘。
之後幾日就是各位公子各種的單人畫像,有些相交甚好的公子也會求畫師給他們一起入畫。公子們自己選一個場景,帶上心愛之物前去作畫。大家都去了,偏偏青桐和狐狸還有白玉堂沒有去。白玉堂之事,我全然不想去關注。一開始就是有目的而來,我不去找他,他也會找上門。狐狸的話,我更不想去了。這瘋狐狸,就象那狗皮膏藥,粘上就甩不掉了,我是吃飽了撐的才會去找他。
我看向青桐,他一個人站在一旁的樹蔭下,看見公子們在院子里或撫琴或吹簫的擺著各式的姿勢。他似乎感到我的目光,轉過頭來凝視著我。
微風下,紫薇花大片大片的開著,一簇簇的紫紅,映在他臉龐。些許花瓣落下來,順著他的發飄零。星子一般的眼楮里帶著溫婉內斂的光,遠山青黛,唇邊有些許笑意。落花人獨立,年少人無雙。青桐,終于想到拿到什麼能比你了。你就是那開到花事了的滋味。誰說花無百日紅,從春至秋,開到荼蘼芳菲盡,長長久久的美,伸手可觸的美。你獨自一個人靜靜的,一夜盛滿枝頭,不爭春紅桃李也不爭夏日荷花,獨自努力,熬過寂寂。
少年露齒而笑,在夏日風里,一個不經意溫柔了歲月;「姐姐。」絲綸閣下文書靜,鐘鼓樓中刻漏長。獨坐黃昏誰是伴?紫薇花對紫微郎。青桐,你的花事開了。
「青桐」我應。鳳凰鳴矣,于彼高崗。青桐生矣,于彼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