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如何想吧。」我終于不再隱忍。大家不如撕破臉皮吧。這樣,能將對方看得更清楚些。我走的時候,也不會再有留戀。
我大步的從他身旁走過。擦身而過之時,他身上的墨香依舊濃郁。我還記得,多少次在那一輪清輝下,他攬住我陪我同消萬古愁。只可惜,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再也不會被迷惑了。
之後的計劃,進行的十分順暢。而玉郎也沒有再出現在我面前,大約是讓詹台明滅給帶走了吧。這樣也好,我也不希望讓他看見我和他的哥哥之間的暗斗。
十一月里,院子里便開始蕭瑟了。這個月里,沒有花會開。沒有一種花的花期在十一月。院子里沒有了花香味,就像是一副描龍繡鳳的畫上,龍和鳳都沒有眼楮一樣。空蕩蕩的,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人總有不能如意的時候,我在建這座院子的時候,本意便是希望能四季常青,四時花開。可是,這人哪有十全十美,事事如意的呢。自然萬物也有那麼一個月的空缺,人哪能做到十足呢。
同狐狸在劉員外家的草叢里通了幾次消息之後,他交給了我一張藥方。上面都是一些詹台明滅的草藥圃里才有的草藥,大多名貴而且不易尋找。狐狸表示,這些藥必須從他那里拿。
我表示不解,狐狸一本正經道︰「我是個賣身小倌,哪里來那麼多錢?你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自由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說罷,立刻飛身就跑。
我看著狐狸身上那金線繡的吊楮白額大老虎,覺得這廝一定是將月錢都用在了打扮上了。個臭美的卷毛狐狸
然後,我便開始每日裝作不經意的遛狗走過詹台明滅是藥圃,然後命令土土去那里打幾個滾,壓壞一片草藥之後,揚長而去。詹台明滅依舊是保持沉默。興許,他覺得和我這麼一個無理取鬧的瘋女人說話,他會降低檔次,所以,即使親眼看見我命令土土去蹂躪他的寶貝草藥,他依舊是默不作聲的在那里看著。
院子里的人認為我是婚前恐懼癥,請來了媒婆,看了我半天,之後道︰「小姐,這模樣得去看大夫啊。」
可是,大夫院子里就有一個,還是這揚州城里最好的大夫。大家覺得去請大夫沒什麼用,所以,決定輪流來開導我。
梅姨和小蘭是知道原因的,她們兩個人來的最頻繁,幾乎一日按著三餐來。可是,我的心早就冷了,無論再怎麼勸導,就像是一盞油盡燈枯的燈一樣,灰暗的再也不能點明。
不知不覺,十一月又過去了大半。漸漸臨近的就是隆冬了。院子里的梅花花期到了。我特意去修剪了一番。一路梅花冷香四溢,周身皆是這股子清冷的香氣,稠而不膩,好似薄紗一樣。亂花漸欲迷人眼,一樹梅紅在冷風里獨傲。
听院子里的人說,白玉堂被囚禁起來了。我想著白玉堂為錦繡大將軍的事情應該是早為詹台明滅知曉的,可是如今才行動,未免有些遲了。
正是想著,沒想到,他便出現了。他就站在一丈外,獨自佇立在梅花樹下,枝頭的花開得茂密。他的眼楮像是上好的琉璃珠子,略略抿唇,笑意就這般蔓延開了「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可是,我覺得今日死在這梅花樹下,也必然是流芳萬世的。」
我不說話,暗地里吃驚他怎麼從詹台明滅那重重桎梏里逃出來。但是,主要的是,他現在這麼堂而皇之的站在我面前,要是被詹台明滅的眼線看到,我必然又得回到小黑屋里去了。
所以,我當即做了個決定。將此人無視,轉身馬上走開,不再回來。
可是,明顯,無視一樣東西很難,而無視一個人更加的難。因為,但凡一個大活人,總會移動。而,作為一個武功高強的大活人,若是想要在你眼前出現,那麼你的眼前無論什麼時候都會有這個人的出現。
白玉堂滿足了上述的一切條件,所以,他很自然的就一下子攔住了我的去路。讓我不得不面對他。
他調侃著環胸道︰「你去哪里啊?」
我諂笑一聲道︰「茅廁。」
「……」
我明顯的低估了這個能和狐狸並稱為菊花香兩大顛神的男人。在听到了這個能讓所有生物都回避的詞語之後,他只是僵了一下,隨後即可恢復笑容道︰「正好,在下也想去。不如一起。」
一起你妹啊我才不想上茅廁呢又不是去吃飯,說得那麼順溜,還一起。我什麼時候和你那麼友好了。趕緊從哪里來回哪里去。我在心里暗自咆哮道。當然,明面上,我依舊保持著這個傻笑的樣子,擺手道︰「不用了。現在,不急了。還是您先去吧。」
「真的?」他裝作很擔憂的問道。
「真的。真的。」我頭如搗蒜。
他拍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不用不好意思了。去吧。我不會笑話你的。吃飯如廁是正經事情。」
「……」
在我的再三的保證下,他終于不再提起這個茅廁的事情。但是,我和他這麼一磨嘰,便磨嘰了半個時辰。和他磨嘰的時候,我趁機問了他怎麼出來的。他抬了抬眼皮子,示意那堵高大的牆。我頓時汗流浹背。若不是因為有制度不許民間的房屋圍牆高過官府,我怕是要建的更加高一些。可是,照白玉堂這個架勢,出入皇宮,估計都是輕而易舉的時候。在一想,不對。他出入皇宮也用不著翻牆躍院。當然,要是他想要去偷香竊玉,這個就是情趣的問題了。
估模著時間,監視我的小廝馬上就要來催促我了。若是讓他發現白玉堂這個頭號危險人物和我這個監視對象在一起。我估計這幾個月的準備就全泡湯了。
所以,我連推帶攘的將白玉堂給推走了。臨走的時候,白玉堂站在牆頭,略有深意的說道︰「十四,若我有一日傷了你的人,你會如何?」
我估模著他估計打算破牆而逃和詹台明滅弄個魚死網破了,所以先行來詢問我這個好歹收留過他的人,于是道︰「不怎麼樣。就是你以後見到我,都繞著道走吧。」
他看著我,突然間笑了,眉宇間確實十足的哀傷,「那可不行。我怎麼舍得不見你呢?」然後,像是一只展翅的白鷹,從高牆上一躍而下。他的身影縴長玉麗,好似盛開了的梅花。
我正看著他跳下的地方出神,小廝在後面叫喚我,將我嚇了一跳。
「到時辰了,小姐。該是晚飯的時候了。」小廝在一旁恭敬的說道。
我一看天色也漸漸暗下去了。天上那一輪冬日,淺白得像是一塊上好的雪綢,看得亮,卻半點溫度都沒有。
「回吧。」我嘆一口氣。
吃完晚飯之後,我照例帶著土土去劉員外家和瑪麗蓮夢露聯絡感情。我著實覺得劉員外家的草叢是個好地方。小樹林,夜黑風高,果真是發生奸情的地方。在這個本該發生奸情的地方,不發生奸情,也實在是說不過去。
所以,老天決定順其自然的讓它發生奸情。而這個奸情,發生的實在是奇妙。奇妙到我覺得這揚州城果真只有巴掌大的一塊地方。
彼時,我正拿著狐狸的小紙條,心里想著出去之後,是把狐狸賣進勾欄院,還是賣進青樓。而,正當我思考的當頭,奸情的主角登場了。說道奸情,其實並不符合他們兩個。自古而來,奸情者必然是一方已然婚配者在月下私會稱之為奸情。但是,這兩人都未婚嫁。而且,同是俊男美女,站在一起就跟幅寫意山水畫一樣,自然和諧,大有齊風和月之勢。
男子,著一身灰紫色精鍛袍子,一白玉簪挽發,眉目溫柔,一副淡淡的神情。女子則是一身的大紅流雲袍子,梳一倭馬髻,兩旁簪花,戴玉顯得十足的貴氣,精致的眼眸,好似出水芙蓉一樣的。兩人站在一起說是傾國風姿也是不錯的。
而這兩個神仙眷侶一樣般配的人,一個名叫詹台明滅,一個名叫姬容若。如果,他早就有做皇帝的覺悟,那麼,我是不是應該也準備著接受他的三宮六院呢?一想到一群艷麗的女人為了一個男人勾心斗角,我突然間十分慶幸,我沒有愛他愛到忘我的地步。
「九郎。」姬容若有些羞怯,頭微微的低著,幾乎不敢抬起來,手不安的交疊在一起握住。
詹台明滅淡淡的應了一聲,而後突然露出似三月春風一樣的笑容道︰「容若。」
我想我真當是識人不清,怨不得別人。他的笑容,聲音,語調,同從前叫我幾乎一模一樣。我怎麼當初就沒看出來,原來詹台明滅才是實力派的戲子啊。說到底,只要是有利可圖,他便能報以這樣溫柔且蠱惑人心的笑容。我和姬容若,說到底沒什麼不同。我贏了,不過是因為我的用處暫且比姬容若大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