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兒和鄯昭隨劉婆子回去,就見齊珞白女敕的臉上還有一絲殷紅血跡,估計是剛剛摔碎的瓷碗從地上彈起來磁片渣擦破臉傷到的。
「三少爺好!」劉婆子急忙請安,見他臉上有血,又趕緊想從懷里拿帕子給他擦血。
「不必了!」他怎麼會用髒婆子的帕子,拂開劉婆子的手,厭惡道。
然後他又瞟了眼屋里頭︰「他不肯用藥,砸了藥碗一會叫人過來打掃。」
「是!」劉婆子趕緊低下頭。
敏兒沒想到在這遇見齊三少爺齊珞,也得趕緊低下頭問安,多少覺得尷尬,她不知道齊珞和這個齊老爺養的侍童明玉是什麼關系?他這般照顧那明玉,可是明玉根本不領情。
敏兒一邊琢磨這個一邊低著頭猛盯著自己的鞋面周圍幾寸的石板地看,見一雙精貴的黑色雲紋麒麟滾邊繡靴從她身旁離開,劉嫂子正要帶他們繼續走,卻不想那雙靴子又踱步回來,然後好死不死在她前面停住。
她低著頭不由抖了抖,就听頭頂的聲音微惱的問︰「劉婆子!」
「是!」
「這兩個是什麼人?」齊珞的語氣不善。
「回少爺,這是鄯大夫,來給咱家老爺瞧病的!」劉婆子笑著趕緊介紹。
「你還找上西域大夫來了!」
「回少爺,是這個春兒找來的!」劉嫂子道。
「春兒?」齊珞皺了眉,這麼女氣的名字,可是明明是個小子!
敏兒知道瞞他不過了,就抬頭干笑了幾聲道︰「三少爺,真巧啊!」
當下敏兒就想這錢她也拿不走,回頭還是要給回齊府的,不如就交給齊家三少爺,然後讓他將春梅的賣身契贖回!
「巧不巧!你到我府里做甚?」齊三少爺見她抬頭,果然就是那個掃地書童,質問。
「回少爺,不來給您父親看病我哪兒湊來那麼多錢!」敏兒笑了笑。
齊珞眼神一沉,臉色嚴肅︰「好大的膽子!你籌錢籌到我府上來了?」
敏兒只是尷尬的笑了笑︰「這贖的是齊家的人,還的是齊家的帳,難道掙得就不能是齊家的錢了!」
齊珞嘴角微微一掀︰「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子!你又當真能治得好我爹的病?!哼!這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其實敏兒是從听到春梅說的的齊老爺的病癥就知道了,那齊老爺得的就不是什麼不治之癥,再加上從劉嫂子弄來的藥方和病癥的描述,果然齊老爺是因為吃的太多了引起的消食困難氣虛體弱,在現代,因為吃的多而引起「富貴病」的人挺多的,這病拿到鎮上給老百姓看病的大夫一看,果然就被證實了敏兒的猜測,可是這麼簡單這一直久治不愈,說來說去還是個利字!
敏兒曾經听說過,有些江湖郎中治療蛇咬傷往往都會留一手,這一手方法很巧妙,讓人根本無法察覺。郎中給你治蛇傷,很快就把蛇毒治住了,讓你沒有生命危險,很多癥狀也消除了,可是有一點,傷口老不好,隔上一段時間傷口又腐爛,你又得到郎中那買些藥,管上兩三個月,就這樣拖上一年半載,甚至更長的時間。在江湖上,這叫郎中釣病人,病人養郎中的招數。
所以齊老爺如此簡單的病久治不愈也是這個道理!那些大夫為了逐利皆是開些名貴的大補之藥,什麼人參、鹿茸,這些藥治不好病,但是也吃不死人,卻能讓他們一個個中飽私囊!
卻害得齊老爺還以為自己得了不治之癥。
敏兒想來想去還覺得這治好的齊老爺的「不治之癥」只收他區區五十兩還真是便宜他了!
可惜這一肚子盤算敏兒自然不敢和齊珞說,要說出來,她還只是用了十幾文錢的成本換了齊老爺五十兩還不要他吐血三升?!
敏兒只想說,要非她以心中有數,斷不會和齊珞叫板。
這時候,劉嫂子一旁則笑道︰「少爺,您可別說,今日服下這位鄯大夫的藥,齊老爺的病就大好了!現在已經傳膳了,一會還要傳各少爺夫人們一塊去陪他用膳呢。」
「哦?」齊珞不信。
「齊少爺,一會兒我們去暖閣里數銀子可好?」敏兒去笑了笑。、
齊珞渾身震了震,拿在在自己的手上,就隨他們一塊去暖閣。
坐在暖閣里,看著小幾面上的小盤子里,紅布墊底,高高的堆疊的幾十錠銀子,白晃晃的刺眼。
這麼多錢,夠她家吃好幾年了啊!
齊珞沒想到她真的治好了自己爹的病,還把錢弄到手了!心里不再小覷這個掃地書童。
周管家和阿六敦都站在一邊,不知道為何齊三少爺會在這暖閣里坐著。
齊珞手里拿著扇子,坐在榻上,在那兒撥弄了下那幾錠銀子。
「你現在有這五十兩拿回去可以買地置屋,豈不是更好?這對你們庶民來說不是小數目吧!你為何非要買下那丫頭?」
「老實說不心動是假的,可是哪個孩子不希望自己被父母疼愛,好好活著,若是你父親厭棄你,你母親背棄你,爹不疼娘不愛的將你賣掉,還是賣去供人婬樂,你會是什麼感受?」敏兒看著那錢,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後還是偏向自己的良心,而且看到齊老爺對待他的侍童那血淋淋的一幕,春梅那樣的進來就是一個字啊!——「死」
齊珞皺了皺眉︰「但是你幫的了一個,幫不了一雙,幫的了一時,幫不了一世!這樣的窮人何其多?我們齊家今日能買一個春梅,明日還能買兩個春梅,你能幫得了幾個?!」
這個問題一下把敏兒給問住了,她確實從未想過,今天齊老爺買不了春梅,他還可以買冬梅,夏梅、秋梅……而且還有各種趙錢孫李周吳鄭王老爺可以買。這麼多賣兒賣女的,她又能幫的了幾個?這些問題的根源只有一個,就是因為老百姓家里窮,沒有錢,遇到災荒或者饑年,家里沒糧吃飯,要想不賣兒賣女,他們吃什麼?
「你若真能治病,就應該把精力放在怎麼想辦法治治你家的窮病上吧!」
敏兒咬了咬唇,聖人雲,窮則獨善其身,達著兼濟天下!齊珞的話振振有詞,話雖然難听卻說的在理。
阿六敦在一旁忍了多時道︰「治與不治,都可日後見分曉,你說要他治窮病?他今天能掙五十兩,明日就能掙五百兩!所以就不勞齊少爺費心了!快將賣身契交來吧!」
齊珞站起來喝了一聲站起來便走。「周管家!——收錢!」
「是!」周管家趕緊將那些銀子都端走,一手交錢,一手交契。
敏兒接過那賣身契時激動不已,可是齊珞不忘提醒他一句︰「依照大昭國的律法,庶人家不能存養私買奴婢,違者依大昭國律當杖一百。」
敏兒一愣,傻傻的問︰「啊?為啥要買她做婢女?我贖回她不過時為了放她回家!」
齊珞皺了皺眉,這個春兒,難道真是為了救一個春兒于水火而和他齊家爭這個丫頭?
還是一旁周管家想的通透,他家少爺現在八歲,除了《四書五經》其他的還什麼都不懂,是個純潔少年。
周管家咳嗽一聲道︰「三少爺啊,你還太小了!那個傻小子要人,不要錢,分明是因為他看上劉婆子家的這個春梅,想娶她當媳婦的!所以才這麼拼命,」
劉婆子真是走了狗屎運了,自己的女兒能遇上這麼個對她死心踏地的孩子!雖然人太傻!
周管家還比較深入的進行了分析研究,別看那個「春兒」雖然比他少爺還小幾歲,但一定比他家少爺懂這事。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吧,窮人的孩子也比富人的孩子這方面早熟吧,看那「春兒」今天和他們老爺幾句超凡月兌俗的對話就知道了。
不過這個「五十兩」可傳為青梅竹馬的一段佳話了!
周管家嘖嘖出聲,可是齊珞卻睜大了眼楮,媳婦?他還不懂媳婦的含義。
「就為了一個媳婦,會這樣做?」
「就是娘子,也就是夫人!以後少爺也會這樣的吧。」周管家只好開導他,「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啊!」
齊珞還是不解,被周管家酸腐了一把俊眉馬上擰成一結,老實說,想起家里那些太太姨娘們就會讓他煩不勝煩。
「這個媳婦是你最喜歡的那個人,別想了,和那些水過鴨背的姨娘們不同!少爺你以後也會遇到個‘五十兩’的。」周管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