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孫常禮一回家就听說了自己夫人拒婚一事,自然是發了火,關了門將孫夫人訓斥了一通。孫夫人含著淚道︰「我可就這麼一個兒子!年紀還小,現在又是秀才了,你就給他說這麼個農村的媳婦兒?別說那丫頭配不上咱們兒子,將來兒子長大了懂事了也看不上這樣的人當媳婦啊?!咱們世代書香府第,門不當戶不對,你怎麼這麼草率定了這門婚事!縱然是要娶親,也當是有學識有品貌的官宦之女更為合適!」
「婦人之見!」孫常禮哼一聲︰「官家小姐?什麼官家小姐!你只看中人家的身份,也不看看那些小姐的來歷,都是些什麼官宦人家?奸妄小人,不法之徒,我孫常禮縱然落得兩袖清風,也不肯與他們同流合污,今日更不會借著聯姻與他們交好。而且那樣人家的小姐,一個個驕縱跋扈,侍寵而嬌,誰能伺候的了?而那傻春卻是不同,她秉性純良,勤懇率真,又能持家侍奉老人,有她陪在孫閱身邊不比一百個官家小姐都好!」
孫夫人︰「哼,我不管那官家小姐好不好!將來兒子有朝一日得了功名,入了朝連個為他說話的人都沒有?你有為他的前途想過沒有?」
孫常禮皺了眉︰「這官家聯姻一榮俱榮一損具損。你我從官場出來,也算患難與共,難道還看不通透?得勢時自然有人拉攏你,失勢時還不是棄之如敝屣。」
「我就是因為和你是過來人,才知道這朝中有人說話的利害!當年你若不是為了保你那個同窗好友得罪了當朝有權勢的人,受了牽連,怎麼會被罷得官?怎麼會落得今天這步田地?」
孫常禮︰「我見不得奸臣當道,陷害忠良,將來兒子要是做官,也當激濁揚清匡扶正義。」
孫夫人冷冷瞥了眼孫常禮一笑︰「激濁揚清?我已經不信什麼激濁揚清匡扶正義的大道理了!一著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當初朝廷因為說要肅清除所有「亂黨」害我膽戰心驚。好在朝廷能開恩免你一死,你還能告老還鄉。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們就該痛定思痛好好想想今後的路該如何走?這十年咱們受的苦還不夠?含辛茹苦把兒子養大,他聰慧過人,如今才九歲就做了秀才,將來前途無量,入朝為官亦不是不可能之事,難道還要他將來和你走一樣的路?我們應當審時度勢,不要不識時務。」
孫常禮不由氣火攻心︰「好個審時度勢?識時務!你是想讓他攀權附貴還是想讓他和那些貪官污吏同流合污?我讓他讀書是為了他能獨醒自身,明事理,將來好好做人,如若不然,做個為禍百姓的貪官污吏,還不如死了干淨。」
孫夫人一听孫夫子說死了干淨,哭道︰「你怎麼可以說出這麼狠的話來?就是那官可以不做,我可還指望著他養老送終呢!我看最干淨的就是你了!你是無官一身輕,可你難道想讓兒子將來和你一樣,只能教一輩子書?那還有什麼出息!」
孫常禮板了臉︰「一輩子教書育人有何不好!哼!此事我心意已決,不必再議!」他憤憤起身,一甩袖袍匆匆離去,此番不歡而散。
只留下一臉呆傻的孫夫人,恨得在那咬牙跺腳︰「哎呀,我好歹一個小戶千金,怎麼這麼倒霉!嫁了你這麼個食古不化的臭男人。我爹當初真是瞎了眼了,才看上你!你官不會當,人不會做,將來還害的兒子和你一樣沒出息……」
什麼叫有其父必有其子!孫夫人的娘算是看透了!
次日
這小麥子收割了回來,村里人都喜滋滋的,所謂家里有糧心里不慌啊,
這時候孫常禮又帶桃花四到李家登門拜訪,李嫂子本來以為這親事已經黃了,沒想到孫常禮親自登門賠禮了,李嫂子看著挺感動,覺得自己女兒太有福氣了,能遇上這樣的好人家,趕緊想給他們留飯,豐收加定親,這可是雙喜臨門的好事,只想好好合計這定親的事情,李家一家都感覺這好日子又要來了。
可是誰也料不到一場危機卻醞釀在即。
今日一大早敏兒就和爺爺去海邊放鴨子,遠遠見一艘大船長丈的海船停泊在海灘。
敏兒心里還一動,希望是阿六敦坐的船回來了,就趕緊挽起褲腳跑過去看。這時候清湖村早起趕海的村民也都驚奇的發現了這艘大船,船上有六十幾個「髡頭鳥音」,還帶著槍刀弓矢。大家沒見過這樣打扮的人,有些稀罕。
敏兒看著這些人不由心里咯 一下,別人不認得,她可是知道,這不是日本人嘛?只不過古代的日本人,那現在應該叫東瀛吧。這時候,當地的巡海官軍接到了報告,百余名圍了上去,問他們為何而來,無奈大家語言不通,只好搬出一張小木櫃子鋪上紙,用筆交談。船上一個懂漢字的人寫道︰「我們是東瀛人,從本國而來,停船是因為舵壞了,想問你們借點糧食,等修好了舵就走。我們不是壞人。」
清湖村是通商口岸,是來來往往也有些異域商人經過,不過從來沒見過一下子來這麼多外國人的,而且他們也沒見過東瀛人。所以整個清湖村一下子都轟動了。其他人扶老攜幼地趕去看稀罕,大家還朝那些東瀛人的長相指指點點嘻嘻哈哈,沒有一個知道害怕,只有敏兒感覺越來越不好,總覺的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敏兒緊張不安和李老頭道︰「爺爺,我不喜歡這些人,他們看起來來者不善,我怕會出事,我們還是去警告那些巡海官兵讓他們早做提防才啊!」
李老頭沉吟了下,敲了敲煙袋,站起來有點奇怪的看看敏兒,想想不會又是和上次去找村長那樣鬧出什麼丑事來吧,可是看敏兒異常不安的樣子,也就點點頭,模模她的頭安撫道︰「好吧!爺爺和你一起去向那些巡海官兵說說,讓他們提防提防!」
可是那些官兵平時也是愛吃喝嫖賭,敏兒和李老頭到了那些官兵辦差的地方,見那些官兵喝了點酒,興致正高,一個個醉醺醺的,听了他們的話,根本不理睬他們,還哈哈大笑︰「哈哈哈,別擔心啦!他們才六十個人,我們這兒巡海的官兵上百人怕什麼?有爺爺在,你們都回去吧回去吧!」
他們被轟了出去,敏兒無奈只好回去,希望自己是杞人憂天。暗暗祈禱那些人真的是來經商的,或許是自己神經質了,在歷史書上看到的什麼倭寇擾民,侵犯沿海居民的事情在這個時代不會發生。
可是黃昏時分,孫常禮和桃花四還在敏兒家閑聊,卻是聞到一股糊味,敏兒給他們倒好茶,李嫂子還以為家里什麼著火燒了,就听外面有人驚慌的大喊︰「不好啦!殺人啦!殺人啦!快逃啊!」
屋子里的人听著奇怪,就紛紛走到院子那兒,出去打開門來看,這一看,直嚇得三魂沒了七魄︰整個清湖村四處火光,到處濃煙滾滾,火海一片了!有些草垛子,房舍都著了火,許多村民都從家里跑出來,四處逃命喊叫。
李山海大叫一聲不好,扭頭就跑屋子里去喊李老頭和老太太出來。李老頭還在床上坐著,老太太給他搽藥酒揉腿。
李嫂子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見一人倉皇失措的跑出來,是村里的二狗,就趕緊拉住就問︰「天啊,二狗子,出了什麼事啦?」
那二狗子上氣不接下氣道︰「哎呀我的娘啊!李大嫂!你們快逃命吧!今天早上海邊來一群自稱是東瀛人的人,他娘的,他們冒充商人,其實是一群海賊啊!剛剛他們把那些巡海的軍官全部射死了,幾百人哪,現在到處在村里燒殺搶掠啊!都是沖咱們的糧食來的!」
李嫂子一听頭一轟,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糧食!!我家的麥子怎麼辦啊!」
麥子還在院子里面堆著,本來準備明天打的。
「別管麥子了,逃命要緊啊!現在見人就殺,見到女人還□!不說了,我還趕著去通知我家里人呢。」說完二狗子撒腿就跑。
村里亂成了一鍋粥!整個清湖村現在是處在毫無防御和抵抗的狀態下。一家人的臉色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敏兒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時候驚見她爹抄起了鋤頭,李嫂子拿起家里的釘耙,家里老老小小什麼棍子,鐵鍬,菜刀,能防身的都拿著!
敏兒知道哪些倭寇的槍刀弓矢厲害,不好對付,就急忙喊道︰「爹娘,我們帶著爺爺女乃女乃趕緊跑吧?」
李老頭扶著門出來看動靜,他腰和腳還疼著,鐵青著一張臉,就擺了擺手皺著眉道︰「不行了,我跑不動了,你們別管我都趕緊逃命吧!」
「老頭子,我可不能丟下你一個人!我老了也跑不動了!」老太太道。
順兒媳婦抱住小冬子,小冬子已經嚇得哇哇的大哭起來了,她也急的要命直問︰「怎麼辦啊怎麼辦啊!」
「大家趕緊躲地窖里去!」敏兒急中生智。硬拼絕對不行,人家是遠程都可以射殺的,而老百姓的武器太簡陋了!
「對對!這時候只有這個地窖能藏人了,趕緊躲進去!」大家趕緊扶著李老頭往地窖躲去。就听敏兒一聲喊︰「孫夫子,孫閱,你們上哪兒去?你們家有地方躲避嘛?」孫夫子帶著桃花四正急著要往家跑,被敏兒喊住。
「我得回家去找孩子他娘!」孫夫子急道。
「那夫子快去,孫閱趕緊和我們在地窖里避一避,等你爹駕了馬車趕過來接你!現在出去太危險了!」敏兒道。
孫常禮想想也是,他家里可沒有地窖這樣的藏身之地。桃花四這時候冒然跟著他回家太危險了,萬一在路上遇上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日本人就慘了,他轉身厲聲就對桃花四喝道︰「孫閱,你听春兒的,先留下!」
「爹!」桃花四急喚一聲,有些害怕。
孫常禮不客氣的再斥責一聲︰「我很快就回來!」
桃花四也是渾身都緊張起來,事不遲疑,也只有趕緊轉過身和李嫂子他們一塊尋那地窖避著,多少會安全點。
一家人掀開院子里一處地上木質的隔板,就往那又黑又深的地窖里模索著下去。
敏兒見他們都下去,這個時候猶豫片刻就要給他們蓋板子,李嫂子在地窖口子,見敏兒不下來還要走,一驚急忙喊她︰「春兒!你去哪兒!?」
「娘,我去找干娘!帶她過來!我怕她也沒地方躲!」
李嫂子倒吸一口氣一跺腳也跟著爬出去急道︰「哎呀,我怎麼把蘭妹子都忘了!鄯厥會照顧好她的!再說了,你別去,我去!」
敏兒急道︰「就怕鄯厥叔叔不在家啊!沒事,我人小,目標小,不容易被人發現。而且我知道去阿六敦家的小路,可以馬上找到干娘把她帶過來的!您別擔心!」
阿六敦和他爹沒回來,鄯厥因為去打听阿六敦和他爹的下落經常外出,所以敏兒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鄯厥不在家,留著阿六敦的娘一個人在家可就麻煩了。
「那好!那你快去快回!」李嫂子趕緊催道,心里惴惴不安。
「嗯!」敏兒點點頭,趕緊給他們蓋好板子就拔腿往外跑。
這時候大家還哄著小冬子,讓他別哭了。桃花四看著敏兒敢跑出去又是吃驚又是緊張。一家人在地窖里都揪著心。
敏兒跑出門,見整個村子陷入火海之中,到處都是哭喊聲,天黑的很快,敏兒一口氣跑到阿六敦家,急忙去拍那黑色的大木門。
幸運的就見鄯厥正駕著馬車從巷子里飛奔而出。
「鄯叔叔!」敏兒大喊一聲。
「春兒!你怎麼來的?」鄯厥看到敏兒趕緊勒住了韁繩,馬一驚在地上揚起了前蹄停住,還好沒踩到她。
「春兒!」阿六敦的娘坐在車里,掀了簾子來看,敏兒見她秀麗的容顏憔悴了許多,頭發蓬亂一副素面朝天的樣子,她驚訝道︰「快上馬車!你爹娘呢?」
「他們都在家,躲地窖里去了。我是擔心您,怕您一個人在家,來找您的!」
「快!先上馬車再說!」阿六敦的娘喊道。
鄯厥也彎腰把敏兒一下抱上車,放在車里,然後喊了一聲「駕!」
馬車顛晃著跑,就听鄯厥粗厲的聲音在車外喊道︰「春兒,我們先去你家,帶上你爹娘一塊走!」
馬車一到李家門口,就听見門口有人朝屋內大喊桃花四的名字︰「孫閱出來!快出來!」
孫常禮的車上已經停在李家門口,喊著的是桃花四的娘和他爹。
敏兒跳下車,跑進去,帶他們到地窖那兒掀開蓋住地窖的板子。
見到桃花四爬出來,平安無恙,孫夫人先松口氣,又拉住他就趕緊往外走道︰「走!快走!」
李嫂子留了老太太和李老頭在里面,他們和順兒媳婦也出來。
這時候鄯厥喊李嫂子他們道︰「李嫂子,李大哥,你們趕緊和我們一塊走吧!那些人見人就殺,見女人就□,再不走就沒命了!」
「李嫂子,我這里可以再坐兩個!」孫夫子道。
「我這里加上春兒也是還可以再坐兩個!要是抱著她的話可以坐三個。」阿六敦的娘道,可是這樣的話得舍棄掉這里的一些細軟財物,而且一匹馬要拉四五個人還有物資的話太重了。
按道理一架馬車除了駕車的,里面最多可以坐四個人。可是車上還有些財物,能落腳的地方不多了。兩家的馬車都是如此。
李嫂子觀察了下馬車急忙道︰「不行,蘭妹子,你的車裝不下這麼多人,就別管我們了!幫我帶上順兒媳婦和她孩子就行了!」
說著就把順兒媳婦往他們車上推。順兒媳婦一驚,愣愣的看著李嫂子。
這時候李嫂子又看了看孫夫子一眼就抱著敏兒交給他道︰「孫夫子,咱春兒就暫時先托付給您了!」
「好!」孫夫子讓敏兒和桃花四上車。
順兒媳婦帶著小冬子上了鄯家的車,和阿六敦的娘坐一起,車其實已經滿了。敏兒進了孫家的馬車上,和桃花四還有他娘坐著。見一旁還能有一個小小的位置,就喊讓他們上來。
孫家這車上還可以坐一個人。可是李山海和李嫂子面面相覷了下,都不動。
李山海對李嫂子道︰「你快上去!」
「你上去!」李嫂子皺了皺眉,同時和李山海道。
「我還要留下照顧咱爹娘!」李山海輕輕推了推李嫂子,讓她上車。
「我也不能上。」這時候李嫂子扭過頭,拽住李山海的胳膊,眼眶濕潤道︰「我和你一起留下。陪著咱爹娘……」
然後她轉而對敏兒道︰「好孩子,我和你爹留下守住你的爺爺女乃女乃!我們不走了。你乖乖的和孫夫子他們走!」
敏兒一听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不要這樣。但是她知道爺爺和女乃女乃他們年紀大了,跑不動了。這個時候車上只有一個位置,女乃女乃不願意離開爺爺,而娘也不肯離開爹。
李嫂子最後模模小冬子的臉,和順兒媳婦囑咐道︰「順兒媳婦,李順都還沒回來,你先走,等回頭太平了再回村里來看看,你可要保護好咱們李家這個獨苗才是。你可還要等李順回來呢。」
說著一家人都哭了。順兒媳婦猛的點頭,忍不住使勁的抹了抹淚,抱緊小冬子嗚嗚哭起來。
此時突然見門外又是大喊大叫的嘈雜聲四起,還有嘰里呱啦的听不懂的聲音。
鄯厥大喊一聲︰「快走!」
敏兒只在窗頭探出頭去和爹娘︰「爹娘,你們多保重!多保重!」
孫常禮趕緊跳上馬車,一聲「駕!」駕著馬車疾奔而去。
敏兒拉住她娘的手一瞬間松開,糾結著離開指尖的溫度……還有娘的笑容。
在這個世界朝夕相處七年,他們早就是敏兒的親人了!那種感情融入血液和骨髓。家里沒有錢,沒有一起享過大富大貴,可是卻享受過了各種酸甜苦辣,平凡滋味。
敏兒望著車後卷起的滾滾塵土,蜿蜒的路上,那片清秀美麗的村子現在已經成了一片焦土。紅色的火光映襯著黑色的天空。
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的眼淚像珠子一樣從烏黑的眼楮里落出來,她只是睜大著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遠方,直到那點赤紅色的村莊漸漸在自己的黑瞳中消失。
厄運來的太快,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奔襲而至。一夕之間,毀掉了所以平靜!
她腦海里浮現一個個清晰的畫面︰黑夜里娘因為怕她冷,熬夜為她縫衣服;在田邊爹會唱小曲給她听,就為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哄她開心;爺爺會和她一起去海邊趕鴨子抓魚,還特愛吹牛但是最疼她;女乃女乃會在她生病的時候夜夜將她摟在懷里,拍著睡覺,有時候娘還好凶,因為她淘氣而責罰她,女乃女乃的嘮叨,爺爺的有趣,娘的嚴厲和心疼,爹的豁達和友愛,這些都交織成她的童年。
等一切變成黑暗的時候,她才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這貧困但溫馨的童年日子,這些愛她的親人們就這樣突然的都離開了她
孫夫人坐在車里也無話可說,本來這種滋味她也深有體會,剛剛找桃花四的時候就讓她恐懼和緊張不安,反過來想要是沒了桃花四在身邊,估計她也會崩潰,何況這麼小的孩子就這樣生生的離開自己父母,和別人逃離。
她第一次見到這個丫頭,竟然就是這樣的場面——她灰頭土臉,單薄的衣衫,眼楮透澈瑩潤,眼淚嘩嘩的流著,腳上還是一雙磨破了露出一截小拇趾的鞋子,又瘦又小的身子羸弱得就和個豆芽菜似的。這樣的丫頭能撐起一個家?
敏兒的手緊緊拉住桃花四衣襟上的腰帶,哭聲在桃花四的懷里震蕩。桃花四揪了心,將她摟進懷里,拍著她的肩不斷的重復一句話︰「沒事的,你爹娘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孫夫人看著兒子摟住這丫頭哄著,不由陰沉下臉,轉頭看看趕車的孫常禮皺了眉,撇撇嘴,心道真是倒霉,連逃命還要帶個拖油瓶!這天災的,不知道她那對可憐的父母還能不能活下來?要是能活還好,要是有什麼不測?他們就真的要帶著這個拖油瓶養活一輩子?!一想到這她就窩火的不行,同情什麼的都沒有了!她還是剜了她一眼,她絕不能讓他的兒子毀在這個傻丫頭的手里!
只是想到她父母真的不在了,那按理她得守孝三年,孫夫人突然一怔,突然想到。對了,她要守孝,這時間一拖,說不定婚事就可以變了!想到這,孫夫人心頭才有了一絲竊喜了,陰沉的臉色稍稍好轉。以後想辦法把她丟出去!
桃花四心里矛盾而復雜︰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要是李家能僥幸躲過這場劫難還好,要是有什麼不測,她豈不是成了孤兒?將來孤零零的無依無靠可怎麼辦?她娘臨危將她托付給自己家,就是看準了他以後能照顧她?他要娶她?
天意,讓他們兩人就這麼不知不覺的牽扯在一起了?
他有些頭疼,有些慌亂,憂慮重重纏繞心頭,其實他真的不知道以後該如何照顧她?如何照顧好她?
桃花四只有嘆口氣,不由垂下眼睫,看著這個在自己懷里抖個不停的小丫頭,模著她的頭,將她往自己懷里抱住,緊了緊。只有繼續不停的安慰她,好像也是在安慰自己。
路漸行漸遠。外面拉緊韁繩,一頓馬鞭揮舞得啪啪響!馬兒痛苦的嘶鳴一聲,馬車在蒼茫的夜色下向烏梅鎮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