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茶肆 惡有惡報惡果到(下)

作者 ︰ 柳洛影

此時已入夜,若妖探知虛實,此時正好。有書生帶路那便是事半功倍,因而土地公滿口答應,書生說不許動手那他就不動手便是了。

土地公之所想實際上是其答應的不過是今日,若真是惡者,其改日再偷偷來便是。

而書生得了土地公的保證,這才帶著他出了土地廟順著小路左拐右拐走到了一座大宅之外。

然而土地公卻發現,這座宅子滿是濃烈妖氣,根本不需掐算,光是聞到那腥臭便可知此處必是那只食人妖怪所在。

土地公模著自己的長長的胡須心中竊笑,這小子真是個口是心非的主兒。且是說好了引他去見那個大戶人家和那妖怪,卻還是先帶他來了這妖怪作惡之地,看來他果真是對付不了這個妖怪。

土地公得意地笑起來,雙手一合,又蹲到地上,拍了拍地面,硬是從土里拔出一把劍來。劍是一把寶劍,寒光一閃,此劍竟似是能盈住月光而隱隱現出一層光暈。此劍是為好劍,只是與土地公圓滾滾的身材十分不相稱,。

且是劍之靈氣一動,只聞一聲輕微的破裂聲,竟是直接震破了書生暗中設下的屏障。土地公這才發現書生之所為,其驚道︰「汝竟然懼之如此,想其必是厲害非常。然有吾之劍,必滅其勢!」

書生卻眉頭一皺,微怒道︰「你先才不是已應了我,是人是妖皆不動手嗎!如今突然拿出這破劍來作甚?」

「你這人好生不講理!」土地公不悅,「此劍乃我以瑤池水淨而靈,一般人便是求我我也不願予人一觀,你何其有幸,卻辱其為破劍!真是豈有此理!!」

書生寬袖一擺,微怒︰「你這多事公,今日算我倒霉!」

言罷,轉身就要離去。

屏障為掩二人氣息法力,如今一破,那大宅中之妖已有覺察。其感到威脅,便化作一股黃氣飄出,妖氣越烈,土地公本還想與書生理論,一看此妖忙握緊手中之劍作施法之勢,嚴陣以待。

在混沌惡臭中忽覺一股奇異之氣,書生亦回首看去。

黃氣急落而聚,一只赤尾四足怪獸于黃氣中探出,其身壯而滾圓,然其面卻是人之容,且美貌非常。然便是再美之貌在這等情況之下,不僅不讓人覺得喜愛,反倒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書生看了它一眼,對于其詭異的樣貌毫不在意,只是竟念起了《論語》。妖奇,探步上前,土地公大急,就在此時,書生忽然說了個「定」字。只一字,忽然那妖如同被無數繩索捆住一般動彈不得。細觀之,卻見其四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字,一字一句皆為書生所念之《論語》。

土地公與書生所轄地境算不得遠,卻也不近,所以他也從沒見過書生的法術。如今一見,也是頗為感嘆。言之咒乃純法力之道術也,而不虛借用法器為引,易用然而難學。便是在得道道人中鮮少見會者,而這書生莫非是道士出身?怎麼又成了書生?更重要的是,如此看來他自己除妖無礙,又為何放任著它不管?

土地公尚未說話,書生卻先開口說道︰「你不是來尋一洛陽惡戶嗎?這便是了。」

「嗯?這便是了?」土地公一愣。

「此宅你所言之大戶人家,其主姓黃,有戀童之癖,從較遠之處以買下人使女為名買來七八歲的孩童,入府後,這些孩童不論男女先後皆被其女干污。直到孩童漸漸長大或是其所不喜者,男子便給一筆錢令其能買房置地,女子便給其嫁妝又替其尋一戶人家。出府者大多不願提及府中之事,因其便是那些若說予人听,必將被閑話碎語相擾,或是被人低視,于己更是不利。且其中曾有外傳者,第二日忽然消失無蹤,從此再無人見過。如此一來,更是無人敢言。前些日子,有一名少女嫁去了京城方向,你便是循著她之事來的。」

「莫非你放任此妖惡行……」

「陽壽未完,為惡不止。」書生冷然道,見土地公還要言語,書生又道︰「你可識得此妖?」

「曾有听聞,」土地公壓下心中疑問,耐心道,「其彘身人面,黃身赤尾應屬合窳。合窳食人而取其面,相傳合窳非常自戀,只食其所看上容貌者。而一旦得所喜之容貌便不願別人分享,多躲于山中,所以合窳一類其實教為少見。然此合窳不僅出現在洛陽中,而且觀此宅之陰氣甚重,其絕不止食了一人。便是此戶之主有萬惡,你也不應讓無辜者受到連累!」

(合窳y 詳見注釋1)

「先說明哦,我並未食其中任何一人。」被伏合窳忽然一聲‘ ’在黃煙過後化為了一美貌女子,「全是那丑鄙者食之。我不過是稍迷其心智,令其自己食了那些助紂為虐的人罷了。」

土地公不可思議起來,而書生倒是毫不驚訝。

那美貌女子妖媚地笑起來︰「小女子小荷多謝公子從前的搭救。」

「什麼?你還救過這妖孽?」土地公大驚。

書生冷冷地哼了一聲,道︰「合窳食人,取其面而得其心也。其人其感、其情及過往經歷記憶都一並被其繼承。其所食女子小荷幾月前從此府逃走,有僕追其,我踫巧路過踫見,便隨手替其掩了蹤跡又送她至遠處而已。沒想到她最後竟倒霉踫上妖物,枉費我白白助她逃走。」

「公子所言差矣,」合窳笑道,「小荷可是自己召喚我的。其有恨而生不能報,只求死後能得報。我合窳一族,食之體得其惠也必要完成其心中所願,因而我便來了此處。我急忙出來不過是為了與你們說明,我來此不曾殺過生靈,也不曾啖人之肉,其實並無任何罪孽……」

土地公看向書生,書生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那可否請公子放了我?」合窳作一幅可憐之態,「如今小荷之仇已報,我願答應你從此絕不再踏入洛陽半步。這樣如何?」

「胡說八道,就算你未曾親自動手,可也害了人命。」土地公道,「再說,你身上本就滿附殺孽,血腥之氣臭可沖天,絕非善類。若放走了你,豈不是要危害天下蒼生。」

土地公說著,還緊張地看了生。縛妖者是書生,若書生有意要收回法術,那他只有迅速動手制住這妖怪了。

「你看我做什麼?」書生道,「你說得句句在理,該如何做你便如何做吧。」

書生突然怎麼變得這麼大方又好說話了?土地公小心翼翼地看著書生的臉,卻仍舊看不出他到底有什麼表情。

土地公琢磨,這合窳不是什麼好東西,書生不想動手,八成是因為讀多了聖賢書腦子已經成了漿糊了。反正如今是書生自己說的讓他動手,那這麼算來,其實還算書生欠他人情。那百花露水是不是可以不用賠了……

書生像是看出了土地公的想法,忽補淡淡充道︰「你要不想除妖那便收了你的劍,那百花露水你必須得還給我。」

土地公一陣頹然,然而放任惡妖害人也是玩玩不能的。土地公心一橫,提劍口中念起法術邊一劍刺去。土地公動作笨重,奇怪的是合窳也不躲,劍輕易刺入了她的眉心。

就在土地公以為成功了的時候,合窳的身形忽然變得飄渺,她仰頭大笑起來,聲音瘋癲中又仿佛有些悲切︰「哈哈哈哈,莫雲,第二次,這是第二次!你又沒認出我……」

說話間,‘女子’的面容身形變得越來越模糊,漸漸竟變成了一團烏黑。書生的言咒之縛忽然在一瞬之間碎成了粉末,隨風而逝。

書生看著自己的咒符飄走的方向,表情微微有些悲哀,你又怎知我沒認出你?

而那一團烏黑沒了束縛散了開來,竟是數十上百的鬼,男男女女小的尚還是年少稚女敕,大的也不過剛成年的模樣。其有哀泣者、有怨恨者、有憤怒者,土地公亦一時間愣了神沒了主意,其手上劍光一閃,眾鬼大驚,爭先恐後地逃進黃府中。

土地公直覺地想追進去,書生忽然道︰「讓它們去吧,不達目的它們也不會再出來了。」

「不達目的?」土地公巴巴地看著最後一只小鬼腳下一絆摔倒在門前,又迅速地爬了進去。

「他們都是被這人害死的,自然要來找他報復。」書生淡淡地說道,順手一揮口中念念有詞,還是在宅子四周立了個界。

「原來是這樣。」土地公剛收了劍,忽然听見宅子里一個洪亮的男人鬼哭狼嚎的聲音。

「陽壽不盡,罪懲不休。」書生面無表情地說道。言罷,他忽然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天際,繁星恍若有些黯淡,原來又過去了這麼多年。

「之前是我錯怪你了,原來你比我更要嫉惡如仇。」土地公模著胡子。

「談不上,」書生說著,轉身背著手慢慢地往土地廟走去,「不過是懶得管那妖怪所為而已。」

「書生,」土地公看其將走回想起先前的疑問,忙道︰「先才我就有些奇怪,你言男女皆被其污,為何女子卻仍是處子身?而男子又與女子不同,怎麼會被其女干污?」

土地公問得認真,確實是因不明白所以好奇。

而書生听後臉色不好甚是不悅,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下了逐客令︰「你怎麼這麼多問題!你想管之事已了,趕緊回汝之京城去吧,以後就算是萬不得已也千萬不要再來我這里了。」

「等等,我還有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土地公剛想追上去,一轉眼卻發現自己已經被書生驅逐出了洛陽,現正站在城牆外,「知道得這麼清楚……」

土地公非常不明白,明明這事已經解決了,這次也沒有讓書生有什麼損失,為什麼書生還是很生氣的樣子?

寒風瑟瑟,土地公看看四周孤魂野鬼都偷偷看著他,頓時覺得被人家趕出來實在有些丟人,忙氣憤地往京城去,邊還自言自語地埋怨起來︰「這書生太沒有情意,這大半夜的……好歹留我到早上再走嘛……

哼……以後若是你來京城,我也要大半夜地把你丟出去!」

注釋1合窳(y )︰有獸焉,其狀如彘而人面,黃身而赤尾,其名曰合窳,其音如嬰兒。是獸也,食人,亦食蟲蛇,見則天下大水。——《山海經東山經之剡(y n)山》

(有一種野獸,他身形得像豬卻長著一張人的臉,黃色的身子紅色的尾巴,它的名字叫做合窳,它的聲音想嬰兒啼哭。這種野獸吃人,也吃蟲子和蛇,它一現世那麼天下將會發生大水災。)

世間亦曾有傳聞,合窳本是獸臉獸身,僅以蟲蛇為食而已。然其後來之所以有人之臉,是因其想人之容顏其美,卻又自信己之形態已是為最好,因而不願舍其形而要人之貌,因而食人化其面為己所用,因而合窳百貌,皆是美輪美奐之姿。合窳食人化臉,食入新人則為新之貌,舊貌已舍不復再有。且其類多戀舊,換顏頻繁者甚少。其中亦有尋到美貌之容後不再食人者,其轉而隱入山中,天天以鏡觀己,更有甚者竟戀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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