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山道人期待非常,然綺繡卻言︰「心中有所掛念,不能淨心不可修道也。」
錄山道人頗是失望,其可斷言綺繡若是修仙定是能超過自己,少說也應是能到中仙以上。其惋惜不已,然知綺繡堅定,也只有作罷。
綺繡又問起千湖湖君之事,錄山道人只知那里從前的湖君確實是青耕不錯,然不知為何犯了何事突然被削去仙籍打入凡塵,六道輪回且永世不得再入仙。
綺繡臨行之時,錄山道人又言︰「雖不知姑娘將有何災禍,然姑娘應是配有仙家所贈之物,姑娘既不願入道,那便萬不可月兌下,有仙氣護體許是能渡過劫難。」
綺繡拜謝,下了山去。翠兒是妖因怕被錄山道人撞破,所以留在山下等綺繡。見綺繡回來,其也不顧吃得滿嘴的果子,高興地撲了上去。
其喜道︰「這山上的果子甘甜可口,我們裝個一二十斤回去慢慢吃吧。」
綺繡失笑︰「便是不說能不能采到,這里離家尚遠,我們如何拿得回去。」
「采摘不是問題,我自有辦法讓它們自己過來,問題是我拿什麼來裝?」翠兒為難道。
「裝下了也拿不回去,我可提不動這麼重的東西。」
翠兒怕綺繡不同意,忙說︰「我搬!我力氣大!」
綺繡看她高興,思量翠兒畢竟是神獸,住在凡人家倒是委屈她了,便道︰「我去山下買些袋子來,你裝好了我再去雇個車一並送我們回去好了。」
「好、好!」翠兒忙不迭地答應。
錄山雖然離綺繡所居鎮上不遠,然而卻也不近。綺繡是頭一天先到錄山下最近的村落中暫居,第二天一早上的山,本打算中午之前啟程,那麼傍晚之前就能回到家中。然而為了這些果子耽誤了幾個時辰,綺繡和翠兒一直到了夜里才回到家中,可是讓羅郎中很是擔心了一下午。
而再說第二日錄山之上,錄山道人觀中小徒去采摘果實時候卻發現漫山遍野竟然一個果子都不剩。
要說這果樹其實非同尋常,是師父從仙界帶來的寶樹,所結之果尋常人連見都見不到,即便見到若不用這仙杖敲打則不可得。這果實甘甜可口,又益于仙道,可惜就是果實甚少。種了那麼漫山遍野的一大片,每日也就成熟那麼幾個,所以連師父都是寶貝極了。
可今日他跑了半天卻深知連丁點大未成熟的小果都沒見到一個,只有大哭著回去稟報師父去了。
不久錄山上傳來長長地一聲嘆息,連生的都不見了,因而以為是己之錯所致,只有自哀怎生報應到他的仙果上來了。其實那點小事哪還能招報應,不過是一只饞嘴的小青耕全催熟取走了。
可憐散仙雖是位列仙班,比凡人那是強上許多,然卻仍是修行尚淺,不可算出天事。于是錄山道人天天燒香修行,更加謹言慎行,只盼著果子們突然又回來,這一等怕是得等上好些年待果樹修復好元氣的時候了。
當然了,綺繡一介凡人,翠兒也不過一只小妖,連果子是什麼果都不知道,這些事更無從知曉了。
翠兒畢竟是幼年之妖,那錄山道人說得清靈之氣她不懂,然而許是妖性使然綺繡其人在其眼中越發高大起來。饒是翠兒從前那般自小被父母慣著,驕縱任性,可是綺繡說什麼她都听,有時候還喜歡模仿綺繡的口氣說話,漸漸光听聲音時候越發像是個凡人似地,只是不知為何她想變成人形總是失敗。
綺繡常常到山上去采藥,剛開始時羅郎中還極為擔心非要一起去,過了些日子倒也放心讓女兒去了。自己的女兒羅郎中還是蠻了解的,吃不得虧,別人也是佔不到什麼便宜的。最近其又被道士們說得天上有人間無的,如今更是沒人敢得罪她。
再說連綺繡每日抱著那挾山雞’翠兒四處去,本是不成體統之事,結果卻相反引得各家姑娘爭相模仿,出門全都抱著一只小黃雞小花雞,儼然成了本鎮一獨特之貌。
綺繡其人,姑娘家的禮數她雖是都學得齊全,然性子里卻總不想全循著那些規矩來。誰要說個不是,她也不在乎禮數還常跟人家理論,綺繡聰慧,歪的到了她嘴里總是立刻有了七八分的道理。人家說不過她,就告到羅郎中那里去,結果羅郎中就剩這麼個女兒,寶貝得緊,嘴上答應了要好好管束,等見了綺繡卻從不說一句。
現在好了,綺繡這掃把星的名頭一去,還搖身一變成了仙女下凡。告狀的沒有了,可羅郎中高興了沒幾天,結果求親的差點踩平了醫館的門檻。可惜綺繡是一個也不同意,就這麼都往外推。可就這般模樣,求親者卻不見少。後來連退親的肖家都不顧顏面又跑了來,那肖生病弱還親自跟著其母和媒婆天天上了門來。
對于這肖生吧,羅郎中之前就是不看好的,怎麼能把他親閨女往這病秧子身邊推。如今他們先不守約定退了親,再來他可是絕不可能再同意的。肖家沒了辦法只有暫時作罷,誰知後一日肖母就找上了綺繡,然而綺繡卻也是怎麼都不答應。問得煩了,干脆說全听羅郎中的安排,轉身回了家又趕緊告誡其父絕不能輕易同意。
翠兒見了好奇不已,可是綺繡一直在醫館里給其父幫忙,周圍人多,翠兒一直沒找到機會和她說話。一直挨到了晚上才終于問綺繡說︰「之前我一直以為你與肖生是情投意合,所以才不願嫁給夏侯楚。如今肖生來提親,這麼多天了,其意也誠,你為何也不願意嫁?」
「你才來幾天,怎麼就知道我和肖生情投意合了?」綺繡笑道,對翠兒也不隱瞞,「我本就不想嫁他,這肖家是母親生前給我定下的,母命不可違,我不能去退親。可憐那肖郎病弱,我家又是行醫,本想著認命先嫁過去試著給他醫治那痼疾,之後不論成不成我都會想法子讓他休了我。這麼一來,也就沒人惦記我,爹爹也不會總要給我尋個人家了。」
翠兒不解道︰「你們這些道理我不懂,可是如果你不想嫁人,那為什麼又不願修道成仙?那玄玄乎乎的什麼道人不是很想收你為徒麼?」
「誰說我不想嫁人?」綺繡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見翠兒巴巴地看著又給她也倒了一杯,「我幼時總是夢到一個人,每每日沉月現,我只要一閉眼就總見到他,夜夜如此。後來甚至有時白日里也發白日夢像是見到他,可是總是看不清他的面容,怎麼都看不清。只是總听到他說︰‘我來找你,好不好?’」
「那你怎麼說?」翠兒饒有興致地立刻問道。
綺繡笑,那笑容卻有些無奈︰「我能說什麼?他又听不到,何況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這八成是托夢!」翠兒猜測道,「那你有沒有找過他?」
「知我者翠兒也,」綺繡道,「不過近的地方我都找機會去過,並沒有類似的人。至于遠的地方,爹爹會擔心,我現下也去不了,只能等以後慢慢找了。」
翠兒立刻道︰「那是什麼樣的人?我替你去找!」
「我自己都說不清是什麼樣子,但是要是能見道我一定會知曉。」綺繡拍拍翠兒的頭,「好了,睡吧,明天早上我們去采藥。」
「你說說嘛,要是我以後見到就立刻來告訴你!」翠兒還是不依不饒道。
綺繡想了想,說道︰「是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像是我們已經認識了千百年,而他仿佛總是伴我左右。他應是喜歡白色吧,衣服、束發都是白色的,連鞋子都好像是白的,一塵不染,很好看。他有時坐在我身邊,有時站在不遠處,一轉過頭來總是在微笑。他的聲音很好听,可是說的話我卻總是記不住,只要一覺醒來我便什麼都想不起來,只隱約能憶起他說要來找我。」
這樣的描述除了穿白衣服之外其實都是綺繡自己的感覺,再說白衣誰都能穿,這麼一來其他人根本是什麼忙都幫不上嘛。
翠兒伸伸翅膀打了個哈欠,不由得懷疑綺繡這夢里人搞不好真不過是個夢罷了,如此翠兒頓時失了興致。其道︰「既是如此,說不定再等一等,他就尋來了。畢竟不是他要來尋你嘛。」
「嗯。」綺繡笑著應了一聲,又催促翠兒趕緊去睡。她熄了燈,躺回床上,心中有些難過。
她剛剛沒有告訴翠兒,在夢里,每次那人如此問的時候她就發現自己在搖頭,她想答應他,可是發不出聲音來不能自己,只是一直搖頭,然後突然離他越來越遠,再然後便是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了。
可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就再不曾夢到過他,也再沒有听到過他說要來找她……
他是不是不來找她了?每每如此想時,綺繡就覺得心中一陣難過,像是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我來找你好不好?
……讓我來找你好不好?我不做別的,只是守著你就好,就讓我來找你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客官們,今天的第三更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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