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待汐媛低頭看清發現腳邊並沒有什麼,只是模模糊糊地有一團黑氣似地混沌東西,並非老鼠也非什麼淒慘模樣的鬼怪,汐媛這才放下了心。
「你……是何人?」汐媛試探地問道。
那一團混沌之物沒有回答,只是往後稍稍退了一些,沒有再抱住汐媛的腿。
汐媛越發覺得好奇,又問道︰「你來此處做什麼?是有什麼事嗎?」
黑影突然往前一步,又生生退了回去,汐媛正奇怪,那黑影像是抬起頭似地扭動了一下,汐媛定楮一看,竟然是一張七八歲孩童的面貌。幼童面容清秀,水靈靈地眼楮似是留下了兩行眼淚來。幼童小嘴一張一合,然而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因是幼童汐媛便也不再那麼戒備,其蹲□子,便與黑影一般高。這才發現那幼童似是被困在了那一團混沌之中,不得月兌。汐媛見其兩只短小瘦弱的手臂向自己伸出似是求救,模樣甚是可憐,便也伸出手去想將其從那黑影中拉出來。
眼看汐媛將要踫到那幼童之時,忽然從頂上窗口擠進來一只灰白狐狸雁鳴一般地長嘶一聲,黑影突然後退少許。
繼而灰白狐狸吐出一團火來,直逼那黑影,黑影一個瑟縮,被那火一燒立刻不見了幼童模樣,融成一團迅速地滑向牆角,一陣窸窣聲之後消失了蹤跡。
灰白狐狸從窗口一躍而下,汐娘立刻認出它便是那日被當做宸宇的狐狸,只是這次狐狸看上去略有不同,背上竟然還有一對似是羽翼之物,落了地便又消失了。因其先才展露異能,汐媛亦得知其果然並非尋常狐狸耳,倒也不至于太過驚奇。
那灰白狐狸背上負一小布包,這會兒落了地,見汐媛還蹲在那邊,便走了過去坐在她對面將包袱取下放在面前。見汐媛不動,狐狸又叼起包袱往前挪了挪。
汐媛看它如此,猜測道︰「給我的?」
「吱。」狐狸輕叫一聲,用腦袋拱了拱包袱。
汐媛伸手解開包袱來,里面竟是不少野果,像是從山上采的。各種果實都有,應是四處尋了許久才得了這麼多。只是汐媛先前已經吃過紫筍送來的晚食,這會兒並不覺得餓。
狐狸見汐媛仍是不吃,以為其嫌棄果皮不淨,狐狸坐起,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翻了翻肚皮上最干淨的一片毛皮,先在頭頂上擦了擦兩只小前爪,然後認認真真地在趕緊的皮毛上一個個擦起野果來。
狐狸怕弄髒前爪,不得不立身以後肢行走,樣子一扭一扭的頗是可愛。狐狸艱難走到汐媛面前,將一左一右兩個小爪子上擦好的野果放到汐媛手上,又坐到布包面前,再拾果子擦拭起來。來回幾次,汐媛雖覺得其十分可愛,可終究不忍讓其這麼困難,于是道︰「你不必如此,我已食過晚食,這些野果還是你吃了吧。」
狐狸一听,回過頭,見汐媛果然沒有吃,只是將它擦淨的果子放在衣服前擺中。
狐狸盡是沮喪之態,其低下頭,用小爪子翻著自己肚皮上的白毛,心中頹然,是了,自己覺得肚皮上的毛很干淨,然在他人看來,其終究是只髒兮兮的狐狸,哪里還有干淨的地方。
狐狸自覺害了汐媛,心中愧疚,如今又不能助她逃月兌,怕其餓才尋了些野果來。如今恩人不食,狐狸心中自責又內疚,大大的眼中盈出淚來。
汐媛見其難過,又是于心不忍,伸手模了模它的腦袋,一邊隨意從前擺兜住的果子里拿出一個一口咬下,然此野果大約是山楂一類,雖未熟透尚有酸澀但卻已是甘甜,汐媛三兩口囫圇吞下,這才道︰「你的心意我領了。然我真的食過饗食,甚飽,才食不下。若你尚未食飯,不如還是你吃了吧。」
狐狸拼命搖搖頭,比摘果子之時,作勢摘一個放在布兜里,又摘一個放入口中,以示自己也已經吃飽。
汐媛見狀,揉了揉它的腦袋,道︰「那便留著做明日早食吧。」
狐狸歡喜,將果子收好,自己也端坐在汐媛身邊。
「謝謝你給我送來果子,時候已經不早了,你還是早點回家去吧。」
狐狸搖搖頭,吱了幾聲也不太明了意思,只能猜到大約是要留下之意。汐媛勸了幾句它也不听,執意非要留下,汐媛也便只有任它了。
說話間,有冷風襲來,汐媛衣衫不厚,不自覺抖了一下,狐狸見了忽然又有了動作。只見其發出一連串奇怪的聲音,一邊扒了扒自己周身的毛皮,很快,灰白的毛發竟然漸漸盈氣紅光,同時其周身散發出一陣陣暖潮來。整間牢房都暖和了不少。
「果然是獙獙耳。」
忽聞宸宇之聲從另一側傳來,汐媛一轉頭果然見其自欄桿外閃身進來,汐媛好奇道︰「獙獙?」
「嗯。」宸宇道,「獙獙乃妖獸,多現于姑逢山,似狐而有翅,翼不能飛,只助遠跳而已。」
一旁的灰白狐狸,或曰獙獙懼怕地連忙點頭,還為證明似地迅速顯露了它背上本應有的雙翼。
「獙獙厭水而性火,」宸宇抬爪子指了指道,「因凡世多水,除卻無水為枯的姑逢山,他處甚少能見。」
獙獙忙點頭。宸宇立于前與一旁通紅的獙獙一比越發顯得雪白,只是其尾……
汐媛好奇地問道︰「你的尾巴怎麼了?」
因汐媛提及,獙獙也轉頭探究地看了過去,白狐凶狠地一瞪眼,嚇得它趕緊收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心,端坐于前,再不敢亂動。
宸宇轉了個方向,卻見汐媛還是扭頭探究地盯著自己的尾巴,心中頗是不快,仍解釋道︰「來時路上踫到個黃口小兒,竟然非認為我便是那害人吸陽氣修煉的東西,糾纏不休,我本欲放他一馬,沒想到他竟然不識好歹燒了我的尾巴。」
汐媛看宸宇惱怒的樣子和著那條黑著半邊的尾巴,雖知其肯定會生氣,卻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這一笑,宸宇立刻就黑了半邊臉,本意要到汐媛身邊,卻瞪了她一眼轉過身子,轉而走到了那獙獙身邊。
獙獙懼怕非常,以為宸宇惱怒將要對其不利,連忙撲到地上拼命磕頭,渾身瑟瑟發抖。
「只听聞獙獙厭火避人,從不曾听說獙獙會以吸取陽氣來行修煉的……」
獙獙拼命搖頭,一邊吱吱地叫著,大大的眼楮里流下淚來。
宸宇乃千年大妖,又曾有仙身,听懂他類妖言並非什麼難事。待獙獙說完,宸宇才道︰「原來如此,失了內丹,無怪乎汝不能化形了。罷了,我不殺生,你不必怕成這樣。」
獙獙千恩萬謝地又深拜下去,周身隱火越甚,房間內有水汽蒸騰,干燥極了。
宸宇心道,先前料理了那天師之後就感覺饕餮已經入城,然急急忙忙趕來卻並未見到什麼不好。想來是饕餮本就厭火,如今虛弱,獙獙又乃火中聖,或許便是因它在此守著饕餮才沒有進來的吧……
宸宇問道︰「你來時可見什麼不尋常之物?」
「吱吱……」獙獙忙把那團黑影之事如實說了一遍。
果然是來過了,宸宇頷首,看著獙獙的目光緩和了許多,其上下打量了一下獙獙,其又猜測道︰「你現在所用之術為乃你類之獨能的趨水之術吧?」
獙獙點頭。
宸宇嘆了口氣道︰「你已無內丹,如此使用法術,難道是想死在這凡人的牢中?」
獙獙可憐巴巴地縮了縮脖子,看了汐媛一眼,心中猶豫不覺,卻仍未撤了法術,諾諾地叫了幾聲︰「吱吱……」
「停了吧,別的不用你擔心,我沒興趣給你這般小妖收尸。」宸宇不耐煩道。
這里只有汐媛听不懂二人在說什麼,只見獙獙果然撤了法術,而宸宇起身走到她旁邊,一縱身落到她膝上團了團身子趴了下來。
汐媛心中一暖不禁笑道︰「天然狐裘?」
宸宇只是斜了眼看了她一眼,也不與她計較,動了動口不知年了何種咒語。白狐身上漸漸泛起一陣青光,青光漸淡汐媛忽然感覺有如溫水游走體內,渾身都變得暖和起來。
獙獙好奇不已,卻又十分懼怕宸宇,只敢偏著頭用目之余光窺去,然其不過兩百年小妖,雖總被人錯認為狐,然除卻江湖傳聞中所述,其完全不知狐類到底會些什麼。況且宸宇乃千年天狐,與一般狐妖又有不同。獙獙懼怕宸宇也不過是因為他們實力懸殊,本能地畏懼強者所致。
實際上,宸宇會一秘法,可將己身之妖力化為法術傳給他人,可護其體其魂不受傷害,只是消耗頗大,尋常極少使用也,而驅寒不過是其法微不足道之功而已。
獙獙偷看,忽然見宸宇看過來,嚇得渾身一抖,又挺直了脊梁坐得無比端正。宸宇見其如此輕笑道︰「你說為了保住張舜恆的性命,你才將自己的內丹喂給他吃了。那他是如何突然陷入昏迷的?便將你所知的前因後果一並說出來,或許其還有救。」
「是。」獙獙開口,竟然說出了人言,驚訝地看向宸宇。
而在城南不遠的相國寺,在宸宇散發青光的一瞬間,住持大師房內的誦經聲戛然而止,蒼容轉醒,須眉一動,大師突然睜開眼來,望向西北,喃喃自語道︰「張公子許是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