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唐靖修的難題,姚安安三兩下就替他解決了。
恰巧她的課業需要訪問一位政治人物,她便約了一位辦公室在洛杉磯的加州眾議員,堂而皇之的與唐靖修一起飛到洛杉磯。
坐在飛機上時,她一直十分好奇地觀察他實驗團隊里的每個人,他們每人都個性鮮明,讓她覺得有趣極了。
其中一個年約四十多歲的中年大胖子,名字叫鮑伯,打從上飛機她就看到他一直吃一直吃,直到空中小姐告知他無法再供應食物了,他還有辦法和隔壁座位的人要東西吃。她看不下去,干脆把自己的餐點都給了他,想不到意外和他交情好了起來。
另一個叫丹尼的家伙就令姚安安大開眼界了,他是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的小伙子,但她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年紀比鮑伯還大。從她見到丹尼那一刻起,他的手從沒離開過電腦或通訊設備,舉凡筆記型電腦、黑莓機、PDA、電子筆記本等等,甚至光是手機她就看到十支以上不同款式的在他手上出現過。唯一見到他空手的情況,大概就是海關查驗那一刻吧?她深深的懷疑,丹尼若沒有加入唐靖修的研究團隊,八成跑去當駭客。
最後一個人,就讓姚安安心里有些不舒服了。她叫辛蒂,年紀應該和唐靖修差不多,打從和姚安安見到面,並知道她和唐靖修住在一起後,辛蒂便沒和她再多說一句話,就連上了飛機兩人比鄰而坐,辛蒂也是蓋著毛毯就一路睡到洛杉磯。
究竟辛蒂是純粹個性內向還是根本就不喜歡她,姚安安不願多想。或許辛蒂待人處事向來就是這麼冷調,未來她還要和他們相處好一陣子,還是以和為貴的好。
一行人搭機到了洛杉磯,再轉市區巴士到市中心,接著拖著行李走了約三公里的路,走到姚安安昏天暗地,才到了今晚落腳的地方—— 青年旅舍。
他們訂了這間小小旅舍的三間雙人房,所有衛浴設備都是公用的,還有一間公用的小廚房及交誼廳。這就是背包客最愛的青年旅舍,但這也讓姚安安知道原來唐靖修的研究團隊實在窮到破表,錢都花在機票上了,只好住青年旅舍。
而這回他們到洛杉磯,就是來找金主的。
「唐,你確定你的李叔叔會幫這個忙?」一群人坐在交誼廳里,鮑伯大口吃著墨西哥玉米煎餅,一邊問著唐靖修。
唐靖修思索一陣,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應該會吧?他開的公司專做精密機械的零件及機體,連戰斗機或潛水艇的都做,我們的研究成果對他會有很大幫助。」
「我手上的分析數據會讓他安心的。」丹尼自信滿滿地將筆記型電腦轉向眾人。「瞧,國防部和太空總署研發出來的成果,其完成度都還不到我們的一半呢!」
他們口中的李叔叔,名叫李大龍,是姚安安干媽梁靜再嫁的華裔企業家,開了一間精密機械公司,在美國算數一數二的大企業,而唐靖修的團隊正在做的研究,是研發一種比現行太空梭外殼更安定耐高溫、堅硬又更有韌性的的強化金屬,若能應用在李大龍的公司產品上,必有相輔相成的效果。
「唐大哥,你會做這個研究,不就是希望你做出來的東西有天能使用在太空梭上飛向太空嗎?你叔叔的公司應該沒有做太空梭吧?」姚安安突然想到他從小到大的夢想,如果為了金錢而讓研究商業化了,會不會讓他和夢想漸行漸遠?
一直默默不語的辛蒂听到她的話,突然冷笑一聲,淡淡地道︰「笨蛋,要是研究成功了,能夠在企業的贊助下量產,還怕制造太空梭的廠商不來和我們買?」
「是啊,我們這次如果談成了,就要離開NASA了。」鮑伯搖搖頭,有些嘆息。畢竟出錢的是老大,若李大龍願意贊助他們,在利益沖突的情況下,他們便不可能繼續待在太空總署。
「離開又怎麼樣?那種地方不待也罷。」丹尼倒是嗤之以鼻。
「所以你懂了吧?」辛蒂看來就是針對姚安安,語氣有些不屑。「反正結果都是一樣,只要我們能成功,日後飛向太空的載具在哪里做出來還不都相同?虧你還是喬治城大學的高材生呢!」
姚安安被說得完全答不上話,而她也在此確定了辛蒂對她確實有相當程度的敵意。
「真不明白,她什麼都不懂,帶她來做什麼?」辛蒂終于忍不住發難。
「我並不是跟著你們,我和你們的目的不同,只是剛好地點都在洛杉磯,才會一起來。」姚安安也不滿她的態度,本能地反擊。
「這麼巧?巧到和唐坐同一班飛機、住同一間青年旅舍?」辛蒂不以為然的說。
聞言,姚安安終于懂了,這個辛蒂肯定是對唐靖修有某種特殊的情感,而這個認知令她心里感到有些不安。
他們兩個長期共處在實驗室里,會不會哪天唐靖修就被近水樓台先得月了?她的目光在唐靖修身上掃了掃,又轉回來看了看辛蒂,看來兩個人暫時還沒發生什麼曖昧情愫,但以後可就很難說了。
就不知道那只呆頭鵝知不知道辛蒂的心思了。
「我和唐大哥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比一般人好,這一次目的地一樣,坐同一班飛機、住同一個地方,又有什麼不對了?」姚安安不否認自己的回話是故意在刺激辛蒂。
她可不是打不還手的那種人!
「你!」辛蒂皺起了眉,言語間落了下風,但姿態仍是擺得老高。「唐,我先說,我不想和她睡一間房!」
原本三間房的安排是丹尼和鮑伯睡一間,唐靖修自己一間,而辛蒂和姚安安都是女性,自然被分配到一間,如今辛蒂提出這種要求,分明是故意刁難。
「那好啊。」姚安安無所謂地聳聳肩,「或許是你有什麼奇怪的睡癖不想讓人知道吧。那這樣好了,你自己睡一間,我和唐大哥睡一間。」
話才說完,眾人就看到唐靖修的咖啡「噗」一聲的噴出來。鮑伯彷佛被嗆到了,大聲的咳嗽著,而丹尼的電腦則是在同時發出不明意義的尖銳嗶聲,讓他手忙腳亂了一陣子。
「你……」唐靖修錯愕地指著自己,「和我睡?」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我們小時候不都一起睡?」眼角余光瞄到辛蒂表情不對勁,姚安安內心泛起一股惡作劇的快感。
「但,那是小時候……」
「難道你會餓虎撲羊?」姚安安挑著眉間。
「當然不會!」唐靖修急忙否認。
「我也不會,這件事就這麼結案了。」在辛蒂開口之前,姚安安搶先說︰「既然辛蒂主動提出自己想睡一間房,你身為研究團隊的領袖,是不是要盡力滿足團員的需求?」
「是這麼說沒錯,但—— 」
「那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唐靖修的話再次被打斷,姚安安承認,她就是故意扭曲事實,把情況導向辛蒂最不想看到的方向。
辛蒂氣得滿臉通紅,卻不知道怎麼反駁,畢竟一個成天關在實驗室里和一群宅男生活的女人,怎麼比得過伶牙俐齒的姚安安?更何況姚安安還是外交系的高材生,一張嘴能言善道得很。
「安,你太厲害了!」鮑伯好不容易緩過氣,轉眼又笑得東倒西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辛蒂吃癟呢。」
「唐,以後你可辛苦了。」丹尼意有所指地道。
辛蒂瞧所有人都不站在她這邊,氣得直接起身走人,什麼話也不想多說了。
至于唐靖修,則是逕自苦惱著接下來要和姚安安共處一房的事實,大家都回房了,他還呆坐在現場。
直到姚安安在他肩上一拍,他才突然大夢初醒般跳了起來,一見到她促狹的表情,他一臉無辜,像是為難得不知該怎麼辦。
她見狀哭笑不得,不禁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唐大哥,一間房是兩張單人床,你在怕什麼?」
怕什麼?究竟唐靖修是怕自己獸性大發吃了姚安安,還是怕姚安安半夜化身為女狼人吃了他?
明明知道這些情況都不可能發生,兩張單人床之間甚至還隔了個小矮櫃,但他就是覺得和她一起睡一間房十分別扭,好像有什麼事一定會發生一樣。
房間沒有鬼,但他心里有鬼啊!
他慢吞吞的回到房里,姚安安果然已經將行李從她和辛蒂的房間搬到他房里了,看到她坐在床沿整理著衣服,他腦子里不由自主冒出一堆光怪陸離的幻想。
她以後嫁做人妻了也會像這樣整理丈夫的衣服嗎?她坐在床沿,是否有什麼特別的勾引意味……
不不不,不能再想了。唐靖修拼命搖著頭,不明白一向腦子里只有太空梭的自己怎麼會墮落成這個樣子。
姚安安準備好要穿的衣服,一轉頭就看到唐靖修不停搖頭,彷佛很困擾的樣子,納悶問道︰「唐大哥,你在干麼?」
「我……我頭痛……」他講了一個很蹩腳的理由。
「是嗎?」她靠近他,縴手就要貼上他的額,「我看看……」
「不、不用看了!」唐靖修往後跳了三大步,背差點沒貼在牆壁上。
姚安安左顧右盼,不明白他究竟在怕什麼,不過天色暗了,她也累了,索性聳聳肩,懶得再追問。
「唐大哥,那我先去洗澡了。」她拿著衣物便要往外走。
「洗澡?」唐靖修的音調至少拉高了八度,讓姚安安又不解地回頭,他連忙掩飾自己的失態。「噢,沒事。你、你去洗澡。」
直到姚安安走遠了,唐靖修才松口氣的跌坐在床上,旅舍房間里開著冷氣,他卻覺得汗濕了整個背脊。
幸好她先去洗澡了,否則他真會被自己的綺想給整死。
不過說到洗澡這件事,記得他和她重逢的第一天時,就是在充滿泡泡的浴缸里,他還記得她穠縴合度的身材和無瑕剔透的肌膚……
天啊!別又來了!他怎麼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腦子里充斥著不該有的畫面,唐靖修覺得自己頭很昏,昏到都快爆炸了,但這種狀態一直持續著,讓他擺月兌不掉。究竟他是著了什麼魔,竟一直對姚安安心存這麼罪惡的幻想?
只不過是睡同一間房嘛!不過是孤男寡女要共度一夜……
此時,姚安安恰好洗好澡進來,就見到唐靖修坐在床上發呆。她試探性地輕喚他一聲,然後朝他走去。
軟綿綿的聲音加上香噴噴的嬌軀……
轟!當她的影子籠罩在他頭上時,他只覺得臉上一熱,整個人往床上一倒,差點就昏了過去。
姚安安急忙靠近他,確認他意識還清醒。真奇怪,這兒雖是夏天,但太陽熱度尚稱溫和,夜晚還有些涼爽,甚至冷氣也開得滿強的,怎麼他會有這種類似中暑的癥狀……等一下!
姚安安突然起了疑心,該不會唐大哥如此反常的原因,和她有關吧?
為了確認自己的想法,她故意拍拍唐靖修的臉,軟聲說道︰「唐大哥,你還好吧?」
唐靖修身子縮了一下,有些口齒不清地道︰「還……還好。」
「那我們該睡覺了嗎?」她刻意把「我們」兩個字加重語氣。
「對,我們該睡了……不不不,是我和你,該各別睡了……」他也意識到「我們」這一詞用得實在曖昧,硬生生地換句話說,殊不知他越是這麼強調,越顯得他內心有鬼。
瞧他那副緊張的模樣,姚安安忍不住想使壞。她坐到他身旁,傾身微微靠近他,大腿幾乎和他的靠在一起。
「唐大哥,你要睡哪張床?」
「這、這張就好。」
「那我睡那張嘍。」她故意用手拍了拍另一張床,「哈!距離很近呢,搞不好晚上睡覺我翻身動作大一點,還會踫到唐大哥。」
唐靖修一听,又是一股熱血往頭頂沖。拜托!別再刺激他了……
姚安安有趣地看著他快控制不住的模樣,又道︰「唉,唐大哥你知道嗎?我們這次因為訂房訂得倉卒,這間青年旅舍只訂到三天,三天後我們又要搬到另一間靠近火車站的青年旅舍呢。」
「我知道啊。」
「不過,我上網確認過那家青年旅舍的房間了喔。」她低聲地湊近他耳邊,像要訴說什麼小秘密。「那間青年旅舍的雙人房啊……只有一張床。」
唐靖修幾乎要被逼到盡頭了,突然他感覺鼻頭一陣濕潤,一股熱流就這麼流了下來。
「唐、唐大哥,你流鼻血了!」怎麼會忽然流鼻血啊?她急忙抽了衛生紙替他止血。
鼻孔插著衛生紙,看起來極度滑稽的唐靖修只能苦笑。難道要他承認自己動機不純正嗎?
經過這麼簡單的「測試」後,其實也不需他多說什麼,姚安安已能肯定她的唐大哥果然動著十八禁的歪腦筋,只不過他為人太正直,不知道怎麼平衡自己罷了。
也真是難為他了,都這把年紀才被她開發男人的本能,而他對她有所遐想,也讓她有種身為女人的驕傲。
「你反應這麼大做什麼?」她好氣又好笑道。
「我只是想到一張床……」屆時他大概會失血過多而死。
這種清純的答案,也只有他這型的男人答得出來了。姚安安沒好氣地望著他。
「雖然是一張床,但是上下鋪啦!」
唐靖修一頓,突然對于自己的反應感到羞愧與無力。
也就是說,他這管鼻血是白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