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出戲才剛開始,醞釀了那麼久的夏末如,絕不會讓它只驚起一個波浪,馬上就沒入尾聲。不夠,現在還遠遠不夠。
「 ……」一直默不作聲的馨兒站起身來,眼中含著淚,里面是無盡的委屈。自己的夫君,因為一個算計他的女人而把自己冷落在洞房中,她苦,她怨,她更恨他什麼也沒說,連一個解釋也不給她。撥開人群,馨兒掩淚沖了出去。
「馨兒……」葉雲心中滿是愧疚,憤恨的看了眼萍兒,正欲追出去之時,被夏末如叫住了。
「葉大哥,若是你因此而辜負了萍兒,那就真的太讓我失望了」。夏末如語調略顯疲憊的說道,銳利的眼眸也略顯黯然之色。然後,看著葉雲從大堂中跑出去,沉重的舒了口氣。不過完全沒有放松之感,心中唯有期冀著,馨兒就此能和葉雲平靜的生活下去。
「來人,把萍兒給我拖下去」,伊晨風看著離開的馨兒與葉雲,深長的看了一眼夏末如,心中亦是落下了一塊石頭。現在要做的,就是怎麼處置萍兒。殺人者死,但這用自己的身體去算計,又該如何去量刑?……唯一肯定的,他絕對不會輕饒了萍兒。
「將軍且慢」,這是夏末如第二次打斷伊晨風。伊晨風有猶豫,她可不會。萍兒是非死不可,必須徹徹底底的從馨兒的生命中消失。
被押起身來的萍兒,再度跪倒在地上。她看向夏末如的眼神,有怨毒,更多的還是驚恐,猶如站在她面前的是個惡魔。
「這事情已經清楚了,不知夫人還有何事?」伊晨風示意押人的兵士退居一旁,等著夏末如把後面的話說完。
「想必將軍還記得當日靈位閣的事」,夏末如直視著伊晨風,眼神有些空洞。既然把萍兒當眾揪了出來,就必須要有足夠的罪讓她永世不得超生,不然,她昨日就直接一劍割斷她的咽喉。
靈位閣……伊晨風腦海中首先浮現的還是那一巴掌,清脆,響亮。打在夏末如的臉上,手有一陣的麻痹。他冤枉了她,對她是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舊事重提,心不自然的有些堵。伊晨風眼神閃爍,避開了夏末如的目光。聲音略帶僵硬,「不知夫人為何此時提起此事?」
「當日將軍以物證,與沒有不在場的證據,要把我押到官府治罪。我現在只是提醒一下將軍,不在場的可不止我一個人」。夏末如說得倒是坦然,當轉過頭面向萍兒之時,伊晨風神色明顯顫抖了下。「萍兒,你說,你本是蘇姑娘的丫鬟,在發生火災的時候,人在哪里?」
萍兒瞪著夏末如,她做賊心虛,更是黔驢技窮。她深知自己斗不過夏末如,若是再做狡辯,恐會把蘇冰拖下水,到時候便不是痛痛快快一刀下去……
有了一死之人,萍兒倒也平靜了下來,只是那道眼神,透發著幽冥地府的寒意。「這也是我做的。難得能進到伊府,居然還得陪別人守靈,心中不甘。剛好無意中撿到夫人的耳環,與那馨兒又有過節,而且見將軍對夫人頗有敵意。就想到了此計策,再把罪嫁禍到夫人身上,我想將軍一定會順水推舟。
既報了仇,又不用陪人守靈,還有可能除掉伊府中的兩個女人,絕對是一石四鳥之計。只是沒想到,到最後一步居然功敗垂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你真是蛇蠍心腸,歹毒之極。來人,把這賤人給我拖下去。」伊晨風當初心中所想,被人一一道出,終于不能作壁上觀,沉穩的神情甚是激憤。他不敢去看夏末如此刻的表情,從座位上站起來,用力一巴掌打在萍兒的臉上,打得她口吐鮮血,不能再言辭。
而伊晨風越是這樣,越是說明他想要掩藏什麼,可無疑也在證明萍兒的話……順水推舟,欲除之而後快?夏末如冷冷一笑而過,臉色平靜,沒有添加任何言語。
審到這里,夏末如的目的已經達到,陰謀陷葉雲于不義,外加一個蓄意殺人,萍兒此次絕對是必死無疑,算是拔了馨兒心中的一根刺。而其他,伊晨風是否相信萍兒所說,對蘇冰是否會起疑,如何看待現在的自己,她都無所謂。計較的太多,顧慮得太多,實在太累。
至于蘇冰,城府遠過于萍兒,想要鏟除不易,而且最重要的迄今還不確定她的身份。讓她留在伊府中,絕對算得上是個不定時炸藥,不知何時就會把身邊的人炸個粉碎。夏末如警惕著,不過還找不到辦法對付,再加上中間夾了個伊晨風……
伊晨風對于蘇冰,到底基于什麼樣的心理?夏末如曾經認真的去想過,原因之一是喜歡蘇冰,不過除了稍微的關心外,一直都止乎于理。之二是想借她傷害自己,若是如此,看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還真不淺……
而什麼因為蘇府被連累至死,所以伊晨風于心不忍便把蘇冰接進府中,夏末如可不會這麼認為。伊晨風身經百戰,又豈會隨意把不熟知的人留在身邊,那是自找死路。期間發生了太多的是是非非,她更是迷惑不解。
今日之事,伊晨風默契的配合,她不覺得有異,因為那是意料之中的事。伊晨風把葉雲視為兄弟,不同意娶馨兒是一回事,但絕對不希望葉雲被人誣害而悔過一生。若是犧牲一個萍兒,能解決此事,他絕對會毫不猶豫。不過夏末如還是有些東西是無法算計到,那就是伊晨風漸漸起變化的心。
以弱處身于亂世,這是夏冠英教夏末如的,也是她為何隱忍,與隱瞞武功的原因。只有看起來弱小,手無縛雞之力,才能更好的在亂世與陰謀中存活。不過夏冠英還有另一個意思,希望她根本就不會用到那一身的武藝,平平靜靜的生活下去。但現在看來,在他決定把夏末如嫁給伊晨風的那一刻開始,夏末如的生活就注定了不安分。
世事紛紛擾擾,又有誰能預計得到。夏末如也料想不到,伊晨風可以如此的無情。當初留下是為了拯救他仇恨的靈魂,而現在,她依舊不能離開,不過理由卻早已改變。伊家軍與夏家軍是宇國的中流砥柱,肩負著守護塞北的重責,若是兩家起了沖突,必然會讓敵人乘虛而入。到時候百姓流離失所,生靈涂炭……
作為夏家的兒女,此生的道路也就注定了。夏末如靜靜的坐在位置上,其間伊晨風說了些什麼,她沒有听進去,只看到萍兒被人拖了下去。然後她也站起身,跟著散去的家僕一起,有些失神的朝著大堂外走去。
伊晨風站起身,看著夏末如在涌動的人群中時隱時現,心中有塊石頭堵得慌。事情輕而易舉的解決,他心中留有的是疑惑,對夏末如,對萍兒,對蘇冰。對于萍兒的說辭,其他人或許會相信,他可不會。
不過就像夏末如想不通他對蘇冰到底是基于何種感情,伊晨風自己也不清楚,即使明明知道她可疑,依舊不願除掉她。看到她的眼淚,還有嬌弱的神情,就想要去關心。為什麼?誰也不明白。
對于今日的事情,蘇冰也不明白,不過此時心中已經完完全全被憤怒所佔據,勉強能擠出一個無辜的面容,然後便離開了大堂。夏末如,不愧是夏冠英的女兒,看來以前真是小看你了,不過,你千萬別太小看我,咱們走著瞧。
蘇冰泛火的眼瞳,充滿了殺意。不過寄人籬下,還是保持著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以為整件事與她毫無關系。
「看那萍兒還長得人模人樣,不想心那麼黑,你說將軍會怎麼處置……」
「進豬籠,亂混打死……不過都覺得太便宜她了,害得馨兒那麼慘……」
「天造孽,猶可恕,人造孽,不可活啊……」
兩個在打掃院子的家僕,看到從樹後面走出來的葉雲,立即把話給止住,打了個招呼後,便匆匆忙忙的離開。
「葉大哥」,葉雲迎面走過去的是夏末如,她還是有些不放心馨兒,不過沒走到新房,便看到垂頭喪氣的葉雲。
「夫人,我實在是有愧于你的囑托,傷了馨兒」,葉雲低著頭,聲音是愧疚。就如夏末如昨天說的,他不該輕易的去傷害身邊的人,尤其是心中牽掛的人,而且還是因為自己的錯,只是悔悟得有些晚。
「葉大哥,你說傷了馨兒,你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傷到她了嗎?」。見葉雲神色有些迷惑,夏末如沉重的嘆息一口,這樣的男人,對女人來說到底是福是悲?她的心也開始失衡了。「被萍兒算計,這是誰也始料未及的事,馨兒是個明白事理的人,肯定不會怨你。你錯,就錯在事發之後,連個解釋都不給她。成親是兩個人的事,所以就算出了事情,也應該一起面對與解決……去吧,好好的跟她解釋……」